发信人: ken_shen(伊面)
整理人: kira_zms(2002-05-24 17:42:15),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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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所谓的布偶的生日……是哪一天吗?
完成的那一天么?
嗯,也可以这么说。不过……因为在店里买的布偶,大部分都不知道它的完成日,所以“替布偶取名字,系上缎带的那一天”,就是布偶的生日哦!
这么说,还是我们赐予了每一个布偶的生命呢!
对喔!所以,我们要一直好好的爱它们啊……
————某年某月某日,在“扭曲房子”中的一段对话
我静静的看着她,她静静的看着我。她有一双浅碧色的眼睛和深棕的睫毛,当有光芒照进去的时候,我就可以在里面看到自己的影子。她总是微微的笑着,小巧的鼻子轻轻的皱了起来,玫瑰色的薄唇弯弯的。在琉璃色的蝴蝶结下面,她的头发是栗色的,卷曲,像一般洋娃娃的那样。
她叫忧瞳,是女友临走前买给我的礼物。我一直觉得这份礼物很怪异——虽然是高级的玩偶,但它的做工也精致的过分了些,让人大白天看着她的绿眼睛,很有点糁的慌。而最重要的是,我是男孩子啊!在家里抱个洋娃娃,不被人笑死才怪。但是当我和女友说起时,她却很不屑的看着我,居然还说拥有“迷宫”里的娃娃,是现在流行时尚的标志,骂我土人不识货,云云。
我知道她说的那个地方,本名叫做“CROOKED HOUSE”,中文译作“扭曲的房子”。是一家玩偶店,常卖些希奇古怪的东西。嫌名字长,常去的人都叫它“迷宫”。因为据说那店很大,里面还七拐八绕的,似乎就没有人走到过尽头。
不管怎么说,一个男孩子抱个洋娃娃就是诡异。我说我不要,她生气了,她说因为她要离开一个月(才一个月!),放我一个人在家很不放心(开玩笑!),怕我寂寞才找个娃娃陪我(有没有搞错?),最后她说,你一定会想我的(会吗?),所以,就把娃娃当作我留下来吧!想我的时候就看看娃娃好了!……因为我没能找出反驳她的话,所以她理所当然的把娃娃塞到我怀里,走了。
我是个童话作家,因为怕吵,一直住在这个偏僻的街区中。每周一次,我到超市采购,剩下的时间就待在家里写作。虽然她在的时候总是叽叽喳喳的惹我烦,但她走了,我还真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于是我看着娃娃浅碧色的眼睛,开始对她说话。我想我一定是寂寞的发疯了。
靠近了就发现,这娃娃的做工还真不是一般的细致,肌肤的纹理,发质,眼神……尤其在晚上看,真实的有些让人害怕。拿起装娃娃的盒子,从里面掉出一张纸。黑色的纸飘出淡淡的香味,上面大大的印着迷宫那诡异的图章,还有一行小字,竟然说,如果有人能在每天夜里零时喂娃娃一口牛奶,如此连续一个月,她就可以在第三十天的凌晨醒来。
不是吧?我失笑。现在卖东西的人可说是想尽了一切办法在骗人啊!她不会是相信了这个才买的吧?……女孩子还真是好骗呢。我笑笑,把盒子拿到垃圾箱扔掉。
古老的挂钟开始敲响了它今夜的第一声,寂寞的午夜已经来临。我看着忧瞳浅碧色的眼睛,一阵恍惚。我怎么觉得,她,似乎在对我笑?突然头脑发热,我跑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罐牛奶,用毛笔小心翼翼的把纯白的液体涂抹到玫瑰色的唇。预料之中的,雪白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下来,我手忙脚乱的拿毛巾去擦——怎么可能啊,她只不过是一个制作精美的娃娃,她会张开嘴吗?我真傻。
牛奶的罐子敞着口,从窗子里送入的风带着温柔的奶香轻轻拂过我的鼻尖。我的头有点晕,因为我看见,是我自己亲眼看见,我站起了身,熟练的打开那个有三道锁的铁门,走出了屋外。
我的身体穿过大门,穿过街道,穿过路口拐角处那一大丛红色的蔷薇。没有路灯,我一个人在黑暗里摸索。厚厚的乌云积压着天空,天气略微有点暖和。我看到自己背后出了些汗。
我想拉住前面那个急行的影子,可是我伸不出手。我的身体迈着我从来没有走过的巨大的步子,拐过了几条街道,最后停在了一个半地下房子的入口处。同样偏僻的一条路,没有街灯,什么都看不见。身后亮了一下,我的影子打到对面的墙上,只一瞬,那影子走下楼梯,敲了敲房门。我回过头,但是后面什么都没有。我看见自己的影子走进了房间,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房间里也没有灯,黑暗里沉淀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气味。熏衣草一类的,有点厚重,带点迷茫的甜香。影子消失了,我循着这味道屏住呼吸冷汗淋漓的走在黑暗中。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除了嗅觉之外,大概视觉,听觉,味觉,甚至触觉都已经从我身体里蒸发掉了。
突然发现我的周围开始泛出微微的亮光,迷茫的,不清楚的,就好象幻灯片被打在幕布上那样,来自非自然界的另一种光亮。然后,随着焦距的调节,周围的景物愈变清晰。我走到了黑暗的尽头,开始看到了布满乌云的天空。但是那天空的颜色不是刚才的天空。那是深褐与墨绿色的交错,寂静无声的树叶象积雨云一样密密层层。粗大的蔓藤枝干在地上爬行。绿色的荆棘丛生。
我以为自己已经走出了那诡异的房间,走到了黑暗的尽头,但实际那正是黑暗的中央。
试着再往前走几步,我的视觉和听觉逐渐恢复。周围的景色一点都没有变。脚下面堆积着似乎从形成这片森林以来落了几百年没有清扫的落叶,又湿又软,每走一步,一定会发出吱吱的渗水声。但是除了这种声音之外,我的耳朵里空空的。森林里的光线并不十分暗,但我却看不到任何活动的东西。藤蔓植物从头顶上垂下它们长长的枝条,静静的悬在空中,不动。连所有的树叶都是静静的,一片和另一片的摩擦,从一开始就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整个森林里只有我脚下的落叶在咿呀。
我透过头顶的枝叶看上面的景物,偶尔可以看到色彩斑斓的鸟像模型一样呆立在奇形怪状的树枝上。树干上凝固的僵硬的爬虫。角落里巨大的蜘蛛织了一半的网。当我落脚的时候,叶子上的水珠像固体一样的摆动。我走进了一个没有时间的森林,我不能确定自己的步幅。
我丝毫不知道,层层树叶的上方包裹的是太阳还是乌云,或者刮着猛烈的风。我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我只知道这样单调的事实,现在,我毫无目标的走在不知尽头的黑暗的森林中。
没有时间的概念,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我的脚步越来越沉重。每向前迈出一步,都感到无形中传来的巨大阻力。像在海水中游泳。但是我没有退路。我就像一个包裹在黑暗中的光球,滚过之处,自身的光亮使我看清周围的景物,可是回过头去,又被浓浓的黑暗所迷惑。
虽然不知道目的是什么,但我知道它离我越来越近了。因为我前进的阻力越来越大,路边的荆棘也越来越多。我的眼中仍然没有一个能活动的物体,但在我的背后,我感觉有东西正穿过密密层层的枝叶,明目张胆的向下看我。当然,我看不到它们。
黑暗的中央是森林,那么森林的中央是什么呢?
粗大的树根从落叶的缝隙中伸出,无数暗绿色的藤蔓纠葛在一起。叶子的尖端在不断的向下滴水,水滴凝固在空中。一点点细微的声音仿佛从地底深处悄然响起,当我发觉它的时候,它已经迅速逼到了我身边。在那一瞬间,我似乎听到了心脏跳动的声音,扑通,扑通,扑通……
我以为那是自己的心跳,但我很快发现,使那声音传递过来的介质,不是骨膜,而是空气。几棵树之间,巨大的藤蔓弯曲扭葛,覆盖着高高离开地面的树根。熏衣草一类的味道愈加的浓烈,在铺满紫色花朵的藤蔓怀抱中,有个女孩子静静的躺在那里。
她身周的树根脉搏一样的跳动,一明一暗发出淡淡的浅碧色光辉。这里才是声音的来源,这怪异的树根,是这片黑暗森林里唯一活动的东西。
她的脸颊映着淡淡的光,在一明一暗间,阴阳清晰可见,栗色的卷曲长发柔柔的垂落。她的面貌似曾相识,而我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她。瓷器娃娃一般的肤色,揉进脉搏跳动所产生的微弱光辉,每个毛孔都在娇媚的呼吸着。
我凑上前去,她睁开眼,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吻我”。
---- 遥夜微茫凝月影,浑身清残剩梅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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