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inrec(木头)
整理人: spiceqi(2002-04-08 17:17:58), 站内信件
|
娥皇依旧睡得那么沉静,她毫不知情地安详着。我虚脱地靠在门后,心头松了一口大气,昏昏沉沉地迷糊过去。
“嫂子呀嫂子呀,舜出事了啊!”象的声音是从地底冒出来的吧?我听得心里好笑,有了那件鸟裳,舜怎么会出事?
“你说什么?他怎么了?他人在哪儿?”娥皇仓促的脚步赶了出去。
哦,姐姐,你根本无须担心,舜会平平安安地回来,他会原原本本地告诉你发生的一切。而你,会为我所做的感动么?啊,娥皇!我怎么忘了她担不得惊吓了?我几乎是从地上弹起身来,磕磕绊绊地追了出去。
她不再轻盈,她不再有款摆的腰肢,她笨拙地在我前面跌跌撞撞地奔跑,只是那依旧纤细的脚踝翻飞着我无尽的心事。在我触手可及的距离里她沉重地倒了下去。那是一种怎样的措手不及啊!我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说一个字。扶到的是一只冰凉没有温度的手,她的长裙下雪白的腿肚上淌过一道殷红的液体,她只是挣扎着站起来还想要往前跑。泥土被血洇湿了,迅速地向我淹来。几乎是同时地,娥皇的声音和我一同响起——“舜呵……”
我看到我终于放了手,我看到天很蓝,我看到村口方向升腾着的火焰,我看到天空飞过一只凤凰……
痛啊!
就算是舜的平安归来也什么都不能够改变。娥皇失去了她和舜的孩子。而我,失去了全世界。
我是故意的么?我是被嫉妒占领的那个人么?我是一直如此不自知地败坏着的么?我被仇恨彻底地吞噬了。替娥皇、替舜、替那个无法到来的孩子、替我自己。仇恨着一种叫做感情的东西,那种在我身体里根深蒂固的陌生的感情。它自私、它顽劣、它不肯妥协。与它对抗了这么多年,我终于明白,放弃自己才是唯一取胜的方式。
我流放了自己。烈日的旷野里我奔跑着,夜晚的丛林我与雷电起舞。我想归于这陌生的山坳,我企图归于这熟悉的精疲力竭。一天,两天,三天,意识越来越模糊,感觉离我越来越远。静静地躺在无人的山顶,在满坡花开的声音里我闭上眼,我以为一切都这样结束了。
哦,他双手温柔。抚过发梢,抚过面庞,抚过颈项和胸膛。——是风么?他的唇饥渴野蛮,掠过眼角,掠过指尖,掠过每一寸肌肤。——是雨么?我狂热焦燥。我呻吟辗转。我呜咽着他的名字。
“是我。”他的耳语遥远而清晰。
“不是我!”我惊恐地发现不是风、不是雨,“我不是娥皇!”轰然地巨响,关于娥皇的记忆象一堆破碎的石头,尖锐地撕开温存。
“是你。井底,你的气息令我发狂。”他捉我的手按向他的胸口,哦,那件耗去我太多心血的鸟裳。
“你为什么会肯屈嫁于我?但是你为什么又全然不理会我?那这个又说明了什么?”他的身体语言激烈,“我不信,我说什么都不信。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哦,女英。”
我再度闭上眼,我只想醉生梦死。
人生苦短,我不一定要明白。
---- 这样过它几个四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