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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nrt(支点) 整理人: jaja(2002-12-01 12:19:47), 站内信件 |
| 乐山 2002-04-01 14:38:44
印度归来谈印度 西游斗法记 曾经有一个日本学生愤愤地对我说：在印度，你没法信任任何人！ 他说在他来印度之前，根本不知道人居然能这样笑嘻嘻地、心平气和 地说谎。 我不能完全同意他说的是真理，但我必须承认，在印度，每一个笑 容满面、热情洋溢地主动接近你，以极其真诚的态度表示要给你帮助 的印度人，其实都心怀鬼胎。也许在其它许多国家都是这样，但印度 这类人太多。在旅行者云集的城市，每次你只要在街头驻步哪怕只有 一分钟，多半有人上来为你指路或表示要和你交朋友，但最终结果毫 无例外是“温柔一刀”。只有你主动接近普通印度人，你才会发现这 个民族同样热情和友善。但是对于旅行者来说，和真正意义上的普通 人打交道的机会毕竟不多，每天接触的大多是餐厅老板、旅店经理、 出租司机、土产小贩之类，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在我走过的国家里， 印度的这些生意人是最难对付的。每一个旅行者，必须要具备自己正 处于群狼环伺之下的自觉。 在桑奇，我在当地唯一一家国营旅馆住了一晚。第二天中午结账， 我发现200卢比的价钱变成了400，当即就问是怎么回事。那经理指 着价格牌说：Check out时间是中午12点，就是说，从昨天中午12 点到今天中午12点算一天。你是昨天早上8点进来的，所以要多收 一天房价。我听了差点笑出来，对他说我在世界上住过的旅馆都该有 几百家了，从来没听说过有这回事。退一万步说，你有你的土规矩， 应该事先告诉我不是？再退一万步说，你不说也可以，你应该写明 Check in Time是中午12点而不是单单从一个Check out Time来玩逻 辑不是？我的态度很明了：“给我警察局的电话号码。” 那经理不愧场面上过来的，面不改色：“好吧，照理说应该收你两 天房钱，不过我们不是朋友吗？看在朋友的面上，就只收你一天的吧。 这可是特例哦。”我真是哭笑不得。能斩一刀就斩一刀，斩不到还要 叫你感恩戴德，你说这买卖做得多精明！ 在印度，“朋友”这个词的用法也曾经很让我困惑。比方说购物， 80卢比的东西你说太贵，那小贩往往会问一句：“你说我们是不是 朋友？”当然你回答是，多一个朋友好一个嘛。没想到他接着会说： “如果是朋友，为什么你不付80卢比买我的东西？”一边说，一边 用很幽怨的眼光看着你，看得你心下惶惶，好像真是辜负了朋友。他 的逻辑是：我们是朋友。朋友应该为朋友作出牺牲。所以，你这个有 钱的外国冤大头应该为我作出牺牲，心甘情愿地挨斩。这种印度式三 段论和我们的逻辑思维很不相同。后来渐渐适应了这种路子，就在对 方“是不是朋友”的提问后回答说：“我才刚刚认识你，怎么可以说 是朋友呢？不过，如果你给我一个好价钱，我想我们能成为朋友。” 如果对方听明白了你的话，他往往会用一种看外星人一样的眼光看 你。 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 穷；与人斗，其乐无穷。”与印度的骗子们斗智斗勇，虽然常常令你 心力交瘁，倒也不乏乐在其中之处。在去迦耶的火车上我遇见一个第 二次来印度的日本学生，告诉我他前一次来印度时的经历。他到印度 的第一天晚上，独自闲坐在新德里市中心的大喷水旁边，几个印度小 伙子热情地围上来和他聊天，大家谈得很投机。其中一个说要请他感 受一下印度式按摩，于是一边聊天一边拉着他的手捏捏按按。天晚了 这日本人说要回去了，印度人说你还没付按摩费呢。问该付多少，答 曰300美金。我听到这里差点跳起来：“你没付吧？”“那时我第一 次出国，哪里见过这阵势，他们说看在朋友的面上减半，最后付了 150美金。第二天又碰上几件倒霉事，吓得我哪儿都没敢去，当天晚 上就改签机票逃回日本去了。” “那你为什么这次又来印度呢？”我问。 “回国以后，想来想去实在是窝囊。我最后想通了：像日本那样的 社会，人与人之间太缺乏防范心理，反而印度这样才是正常的生活方 式，有欺骗有交锋，人必须学会这种生存技巧。当然，这次我不会像 上次那么不堪一击了。”说这番话时，他的脸上挂着自信而又颇有幽 默感的微笑，看来他对自己的锻炼成果大体表示满意。 说老实话，日本人由于其民族特性（英语差，不善于吵架，害怕麻 烦事），成为印度骗子的最佳目标。因为日本游客最多，连带着我们 其他东方人也因为被当成日本人而跟着倒霉。所以每次跟印度骗子智 斗取得辉煌胜利，我都不会忘记告诉他们“我是中国人”，让他们明 白虽然同样是东方人面孔，阶级斗争斗过来的中国人就是不一样，以 后少跟我们同胞来这一套。那天从新德里市中心去长途汽车站搭乘去 齐浦尔的长途车，行李太沉，叫了一台机动小三轮。司机漫天要价， 我就地还钱，没想到他很爽快地答应了。以我的阶级斗争经验，知道 这里头不会没有文章，且看他十八般武艺使的是哪样。 上了车，司机并不发动，回过身问我：“你打算坐长途去哪儿？” “齐浦尔。”“可是今天长途车站不发去齐浦尔的车啊。不过我知道 另一个汽车站有车去齐浦尔，我们去那儿吧。那里路虽远一点，看在 我们是朋友的面上，不加你钱。”我早已习惯了这一套，懒得发话， 提起行李做出要跳下车去的架势，反正小三轮满街有的是。他一看就 明白了：“好好好，去长途车站，没车可别怪我！” 故事并未到此结束。三轮跑了没几分钟，我就发觉他跑的完全是反 方向，毕竟我已经在新德里呆了四天。当时心里那个气，但我强忍着 装出若无其事的表情，暗说今天非给你个教训不可！我知道他在赌什 么，第一赌的是我不知道哪里是真正的长途车站（很多游客是直飞新 德里再去外地），但其实我来时就是坐的长途车；第二赌的是我像日 本傻瓜一样，即使知道上当也只会自认倒霉，坐他介绍的那种贵一倍 以上的所谓豪华车，但我绝不会让你占一个卢比的便宜。 车边走我边跟他聊天，终于他问我：“你是日本人吧。”我笑一笑 说：“不，我是中国人。”我明显感到他愣了一愣，沉默了好几秒钟， 显然是觉察到如意算盘拨错了一个算珠。但他还是决心赌下去。车进 了他的汽车站，在停下来之前，我静静观察了一下，不是特别偏僻的 地方，出大门就是一条还算热闹的大街。当车停稳，我慢腾腾取下行 李背上，笑眯眯向他道个谢，说：“你稍微等一下，我到门口叫个警 察来。”说完就大步向大门走去。 不一会儿，他的三轮突突突追了上来。只听那家伙在车里喊：“等 等，等等，你上哪儿我都带你去！”那时我已经走到大门口，周围行 人不少，顿时胆气横生。我不知道原来我也能发这么大的火，嗓门大 得把自己都吓一跳。那司机当然是哑口无言，他也知道，倘若惹来 Tourism Police可够他喝一壶的。最后到长途车站付钱时（当然他不 知亏到哪里去了），听他嘟嘟囔囊跟旁边的其他三轮司机说着什么， 还向我指指点点。我不懂他们的话，想必是说：“今天本想宰个日本 冤大头，没想到碰上个臭硬的中国佬，真他妈晦气！” 在结束这篇文字之前，我突然想起在印度遇见的一个德国游客，他 也曾经去过中国。感叹了一阵印度讨价还价的艰辛，我好奇地问他： “你觉得这方面中国如何？”他想了想说：“印度宰客，一般是原价 的五六倍；中国宰客的没有这么多，可一旦宰起来就是十倍二十倍。” 我无可辩驳，因为在中国我毕竟不是外国人。但愿他这句话只是以偏 概全而已，但愿。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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