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supraboyqd(挪威冬心.BOY!)
整理人: kira_zms(2002-03-29 18:29:12),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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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篱花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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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漠于 2002.03.21 11:03 发表在聊斋夜话
很多人都无法相信命运之说，很多人都认为命运是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然而冥冥中自有股神奇的力量它在操纵着世间万物，操纵着一切，它能让心碎的人含笑，让快乐的人绝望，让爱情在命运边徘徊。下面我所讲的，便是这关于命运，关于神话，关于爱情的一个传说。
千年前，她是被弃于野地的花魂，在走兽横行风雨凌厉之地，用她稚嫩脆弱而不经风雨的腰肢承受着命运带给她的一切，那一夜，是一个让人心悸的风雨夜，凌厉的寒风，刺骨的雨水让它认为自己再也无力承受这般的摧残，她以为就快这样香消玉殒了，她在心中为自己婉惜。
“生命还没就此走过，溢满泪水艰辛的花儿也未曾绽放，却就得这样…。夭折…。在这样的风雨夜，在这样的茺郊野地，可会有人知，一朵花魂将灭……”一双温暖的手轻柔却坚定的握住了她风雨中摇曳的花枝，“得救了……”她满怀感激的看向救下她的人，卸下心中的悲哀，她将自己交付给了让她燃起重生希望的那双手，垂下枝叶，她静静地睡去了……
几滴甘甜的晨露，让她从宿睡中醒来，此时，她已移至这东篱墙外，看着并不太高，且有几分萧条的篱笆院落及院落里残零的几间茅屋，她感叹着：终于有家了。转过头自那婉延的山间小路，她看见了他，一身玄色唐装，一味的斯文书生气，手里提着一小桶山中清泉，他来到她的身边已一瓢清泉相赠，那双曾救下它生命的手轻抚着她，她听到他那因风雨而变得略有些沙哑的嗓音“你终于活过来了………”清风过处，她借着摇曳的枝条，偷偷地轻吻着那双手……。
时光如逝，深秋在不知不觉中已步入这山林之地，东篱墙外，带着对他说不是上是感激还是爱的繁杂情绪，她开出了此生第一朵花，碧绿的枝干，莹白的花朵，嫣红的花蕊，风霜高节的气质，她觉得他更注意她了，星月夜，当窗内烛光点点，读书声声时，她能感到由窗口睹向她的那丝温柔，白日里，她目送着他的身影在山间小路消失，只为了为她取来那一捧清泉，大雨倾盆，她的花蕊上总会轻放着遮雨之物，狂风袭来，总会有一双温暖的手轻柔地扶住她摇曳的花枝……。
世事是不会完美的，因为命运之神从不愿它的字典中出现完美之词，美的事物只能乍现就凋零，否则便有违天命。
这个道理她懂，但她却偏不忍让残存的自己面对他的温柔，深冬已至，她仍倔强的绽放着花枝，她没想到，命运的报应来得如此之快。那一夜，富豪之子冲入庭院，欲夺走这深冬未谢之奇花，她看到他极力护住她，她看到那群野蛮打手的豢头扑向他，几滴热热的东西滴落于它晶莹的花瓣上“血……？”她愤怒的摇曳着花枝，她高喊着：不，不要伤他，不要让我们分开，不要……然而她的声音却只能消散在冷冷的风里，化作抖动的枝叶，什么是痛彻心扉，她知道了，什么是爱，她也知道了，不能让他受伤是她唯一的信念，生命如何，她已不在乎了，最后……最后……看了一眼那曾让她掉入美丽回忆，曾让她心心牵念的他，这朵深冬不谢的奇花就这么凋零了。冷月埋葬了幽魂，她用她枯萎的花枝在这东篱墙外静静地陪着他。
她没想到，那缕不灭之花魂会让她成为天庭的花神，她原本只希望轮回世事去陪伴他，去报他相救之恩，去还他相惜之情，然而，她已贵为神，人神两分，她只能静静坐于天庭苦苦的思念，思念那山野林间的东篱墙畔，思念那萧条庭院中的相处之日，思念现在已不知身在何处的他……相思的消瘦，相煎的憔悴，让她失去了昔日的光彩与美貌，终于，她惹怒了玉帝，被贬凡间，诸神可怜她的一片痴情，齐禀王母，让她继续作了东篱墙外的花菊，然而，东篱虽在，却早已人事全非了。
在这东篱墙外，她静静地等待着，一任生命流逝，没有声响，没有浪花，甚至连波纹也看不见，无声……无息……
就这样，度过了无数花开花谢的日子，秋雨初歇她为自己的又一次新生绽放出美丽的花朵，她坚信自己一定能等到他，他仍会那般的惜她疼她，而自己只希望能尽此生的陪着他，花开也好，花谢也罢，只要他在身边，她不怕凋零。
等到了……等来了……朝光初照，他从山的那一头走来，换去了那一身玄色唐装，穿上的是一件藏青外套，一样的斯文，一样的温柔，他的手里……他的手里牵着另一只白嫩、小巧的手，他……“伟，你看，篱笆墙外的那朵菊花，真美呀，白的晶莹透明，你看，这上边的红象不象血滴呀”“傻丫头，那是花的色彩罢了，一天到晚就会幻想”她看到他的目光投向那只小手的主人——一个美丽、可爱的女孩，眼中的深情与爱恋，让她想起了很久以前，她从宿睡中醒来时的目光，她在心中高喊着“忘了吗？那是你的血和我的泪呀。千年了，千年的时光，千年前的一切，都忘记了吗？”“伟，你说，我带上它好看吗？”“当然，你一直都美呀”他的手很自然的搂住女孩的腰，没有风，绽放的花枝却摇曳起来，“不，你忘记了吗？东篱墙外的白菊，忘了曾在风雨夜把它救回，忘了你投给它的温柔，忘了山中清泉的相赠，忘了它深冬不凋的深情吗？……”“伟，我要那只花……？”“好的，乖乖等着。”那双手放在了它的腰肢上“等到了，等了千年，我终于又能看到了你，陪着你呢……你现在叫伟，是吗？我会开出更美丽的花朵，我会此生陪着你，就好象我们从未分离，就好像我们相守千年，就……”一阵巨痛，它感觉到花朵离开了她的身体，她不敢相信的望着折断她腰肢的手，曾经那双手在风雨夜为她持起生命之源，曾经那双手轻抚在她的腰肢上，除虫、浇水，曾经……而今呢，这双手折断了……花魂离开了花枝，一任万般绝望在心中涌过。“伟，你看，花儿落泪了……”“小傻瓜，那只是露珠罢了……”
好几个世纪过去了吧，因为那滴残存人世的眼泪，她再不能重回天庭，在人世轮回中，她饱尝着沧桑与甘苦，前世的记忆，早在滴落那颗眼泪时尘封，这一世，她是一名花农之女，一个美丽却只能永远沉默的哑巴女孩，母亲去世不久，才进家门的后母就把她赶到花棚，让她守候着那长达几英里的花圃，但她仍活得很开心，因为花魄转世，她能听懂一切花的言语，她能用心和花儿们交流，甚至，此生她愿以花为伴，清晨，她总会从很远处取来山泉，一一细心浇灌着花儿们，她喜欢听花儿对她的感谢，喜欢用山泉浇灌她们的感觉，就如同那无数个梦境中为她取来清泉相赠的书生，梦中她似乎化身为花，静静地守候着他……她会很殷勤的伺候着花儿他的朋友们，她愿意听他们叽叽喳喳在她身边吵闹，当闲下来时，她会偷偷爬上花圃旁的山崖上，静静地坐着，听风的声音，看云的表情，或者就是回忆一些连自己都不甚明白的甜蜜与痛苦，由那些奇奇怪怪梦境中得来的快乐与心伤……
记得曾看过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他觉得这个古人好残忍，好好的花为什么要采下来呢，于是她将其改为了“品菊东篱下，悠然山水间”帖于山崖的雅庐，那个只属于她的空间里，并且把自己最喜欢的一株白菊也移到此处，让它能朝风迎露，也让自己一品古人的赏菊扫云之美。
那日，她从山边为花儿们取来清泉，踏进花圃，她看到了让她恐惧的一幕，满地的枯枝、残叶，满目的萧条、凄楚，那些夕日绽放着美丽花朵的花儿们被剪离了腰肢，褪去枝叶，捆成整整齐齐的几捆，放于花园边的卡车上，她看到夕日的朋友们痛苦的颤抖，她听到它们的呻吟、哀求，甚至咀咒，她觉得自己也被折断了，在很久以前，折断于一双无情的手中，眼泪在框边打转，但她却不能为花儿们报出一声不平，只能让痛苦和呻吟淹埋掉自己。
一口气冲出了花圃，她不会让别的看到她流泪，她只会一个人躲到雅庐里偷偷的哭。向她常去的山崖边跑去，近了……近了……原本属于她个人的雅庐里却站着一个不相识的人，呆呆地站在那儿，却不知自己应该怎么办，直到那个雅庐的善自撞入者，一个着一身白衣的高大男孩看到呆立的她时，她已泪流满面了“对不起，我是山下学校刚调来的老师，今天上山无意发现了这么一个叫雅庐的地方，所以进来看看……这菊花是你的吗？真美……你怎么了……为什么……是不是我太冒昧了……对……对不起，我马上走……”她拼命的摇着头，终于她靠在他肩头放声大哭起来。“别……别哭……这……”他不知所措的搂住怀中痛苦的可人儿，却不知该为这飞来的“艳遇”持何种态度……她感觉到他温柔的手轻抚着她的长发，那感觉似梦，似醒，似虚，似实，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见到他会不顾一切，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他后仿佛世界都遗忘，想的只是在他怀里好好的哭一场，只是让他就这么轻抚着她，这种感觉真好，恍惚间她化身梦境中的那枝白菊，她终于找到了那双手，那双持起她生命之源的手，终于找到了梦里千万次回忆中甜蜜的感觉……
他们相恋了，似乎久隔了几世的情缘，让他们在今世相聚。垂柳依依的河边，他们在沙地上写字，交谈，滴滴流沙成为了他们爱的见证；凉风袭人的夜晚，他们躲入雅庐，听清悦的蝉声、鸟鸣，伴低吟的花语、草音，在这个小小的角落里，他们逃离了凡世，活于梦幻般的世界里……
一个秋意凉爽的早晨，她被白菊花轻莹的低语声惊醒“我要开花了，这朵花是送给你和你心爱的人的，他已经回来了，快去告诉他吧”她甜甜的笑着，急步跑出了雅庐，“两星期前因为家中的急电，他回了家，两个星期了……仿佛二个世纪般那么久，现在他终于回来了……”远处她看到了那个让她魂牵梦系的身影，她想象着他看到她的激动，想象着他将她一把拥入怀中，索取这日日夜夜的相思、相煎之苦……秀丽的脸上映出了恋爱中女人特有的红晕与幸福的甜笑，轻轻走进他，有几分羞涩的由身后抱住他，当他转身时，她用手语告诉他“花儿开了，好美，……”却忽略了他眼中的犹豫与黯淡。这时从他身后走出一个女孩，轻轻地拉住了他的手，她不知所措的站在那，疑惑的眼神往向他……“这……这是我妻子，一星期前结的婚，对，对不起，我不想一辈子待……待在这儿，而且她能陪我说话……”“结婚……妻子……一星期前……说话……”脑子里飞快的转着这些字眼，她不敢相信的使劲摇着头，“不在乎一切，因为我爱你……她看到他动情的拥着她；你终于活了……他温柔的轻抚着她；这只是露珠罢了……残离的花瓣落于那同样温柔的手中……模糊的画面，梦中的情境……一切她明白了，千年前，她是一株花魂，东篱墙畔，相救之恩，款款深情……前世她是那株苦守东篱的清菊，千年相盼，却得来，折枝之痛……今世……他……他还是负了她……为什么，苍天如此待她，连一段完整的感情都吝于施舍于她，为什么……何以次次的真心付出，却换来如此的绝望，天意如此吗？事难人为吗？……
很多年过去了，至那日清晨之后，再没人见过那个美丽的哑巴女孩。有人说：在一个遥远的地方，一个山间的小屋里，住着一个白发苍苍的太婆，没人听到过她开口说话，没人见过她笑，只知道她家的门前种满了白菊，四季绽放，深冬不凋……也有人说：那女孩早已回了天庭，因为她得回了那滴残存的眼泪，所以继续作着她的花神，在她飞升之际留下了一句话“如果那份感情没有沾上这世俗的尘埃，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蒸发，那又会是怎么样的呢？……
我不知道故事的结局哪是真哪是假，但只想告诉每一位折花之人，小心喔，花魂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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