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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水笙
发信人: zhaohe333(天拓)
整理人: zlth_521(2002-03-22 20:33:45), 站内信件
初识水笙时,桂花正盛。  
  我不喜欢桂花。它香气太过张扬,一径沁到人骨头里去,仿佛天地乾坤再无别的气味。多么霸道。  
  中庸一向是我的哲学。  
  朋友说:家明,你人如其名,太过四平八稳,缺乏激情。我笑一笑,当作是恭维。  
  艺术科的学生才需要激情。我读物理,稳妥一点只有好。  
                   
  那个秋末,学校戏剧社将上演莎翁的《无事生非》。我选一个无课的午后,去看他们排练。  
  我不是剧社成员。出于对戏剧的兴趣,我常在那里驻留,两年下来,也就同化于那个团体。  
  社长杨光曾惋惜:“仪表英俊挺拔,气质温柔忧郁,感悟力敏锐超人,若非缺三分灵动热情,小王子非你莫属。”  
  啊,德克旭贝里的小王子与玫瑰花,我的最爱。不是不遗憾的。  
                   
  去得早,排练尚未开始,大家正围个圈子说话。  
  谈笑间,有精彩片言星闪。如这一句:“戏剧不是我们的生活,但它是我们生存的空气。”似足彼得·布鲁克的语气。  
  一群妙人。无庸置疑。我微笑。  
                   
  杨光看到我,忙不迭介绍剧社“新血”,直把一个女孩推到前面来。  
  我不相信一见衷情,正如我不相信童话。然而见到水笙那一刻,我竟似感觉,自己在接近永恒。  
  那女孩有玉脂般的肌肤,一双漆眸顾盼流转。笑时鼻子轻轻皱起,笑意先及到眼睛,再浅浅漾开,带一点羞涩,非常吸引。  
  她对我伸出手:“楚天赋,”她说,“请多指教。”  
  我有刹那失神。  
  这三数秒钟被嘲笑许久。  
                   
  我随大家叫她天赋。这样玲珑剔透的尤物,可不是上天的赋予么。  
  我问她:有兄长名天赐?她微笑:是堂兄。  
  那么她是独子了。唯有更加爱护她。  
  天赋是广告学新生,只肯做宣传。后来她负责舞台设计及服装,成绩斐然。  
  杨光说服她试演角色。她只是微笑摇头,颇有主见。  
                   
  我曾有个小我三年的弟弟。他没有活过一周岁。非常奇怪,三岁小童应该没有清晰记忆,而我,常梦到一个软胖婴儿,嘻笑着朝我爬过来爬过来。这许多年,他没有长大。  
  我自梦中惊醒,无端怀念楚天赋那张依稀稚气的清丽面孔。  
  大学岁月似花期,在我已盛极而衰,她却娇羞初展。段落上起伏跌荡,相逢便缺想象空间。  
  月练如雪。纷乱思绪纠缠不清。  
                   
  之后经年,所有人都晓得,找家明,去剧社。  
  只为看到楚天赋。  
  她端一张素面,专心听别人说话,是拉斐尔派最动人的女郎。  
  无需一句话,她只将浅浅笑意的眸子看住我,我便可连谈三小时迪伦马特及马雅可夫斯基。渐渐众人围拢来听,纷赞:家明有上佳口才,从前竟无人识得。  
  我自己原也不知。也许,有些潜能,需被特定的人激发。一生碌碌无为的人,并非资质差,而是没有找到钥匙。  
                   
  渐渐地,天赋的目光在看到我时,有些不同了。  
  先是有一日,剧社小杜闲闲提起:家明同天赋都偏爱蓝色。我正与一名社员对台词,暗暗竖起耳朵。只听天赋答:蓝这颜色,不晦涩不张扬,一点神秘下是满满的明丽纯净,反倒叫人舒心。旁边有人接口:忧郁的蓝色?天赋笑:忧郁的是心情,与颜色何干?  
  句句说到我心里去。我抬起头,触到她切切的目光,以及那里面,依稀闪烁的灵魂光芒。  
  另一次,排演伯恩哈德的《习惯势力》,关于一个角色定位,我同天赋持反对意见,对抗“习惯势力”。大家笑:攻守默契,可不是全真古墓两派联手么。起哄要我们交待“有无偷练武功”。天赋掠我一眼,急急别过头去,一张面孔连同耳朵烧成通红。我心底有温柔的牵动。  
                   
  这一年春雨奇多。我站在剧社窗前听雨声淅沥,有一刻浅浅的失意。身后天赋哼唱: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她同我竟契合如斯。  
  杨光走近来,我隐饰地问:这个都市,不是一向吝啬春雨么?他做个鬼脸,答:爱情需要滋润。扬声道:天赋,家明没有带伞,请你送他一程。  
  天赋清脆地答一声好。  
  曾无数次设想,同天赋独处的情景。撑一把伞,并肩走在雨幕里,这种桥段多么老套。  
  之后许久,都有一缕幽香萦绕于鼻端,挥之不去。是仲春丝雨邑尘香,是我楼下园圃里初展的月季花,还是天赋灵秀雅洁的气质风范?  
                   
  我发觉自己非常流畅自然地想念天赋,无论时空,无论心情。  
  想念她独处时眉目间淡淡的忧郁,被调侃时绯红的颊和流转的眸光,快乐时笑出的小小犬齿,慰人时脉脉的注视,做起事来凝神的面孔和微蹙的眉头,她及肩栗黑的发和玲珑合纤的身材,还有,她百合一般的清新高洁。  
  田野里的百合花,不种也不收,但它的美丽,连所罗门王最繁荣时,也还比不上。  
  我生命中的百合花。  
                   
  阿继有次笑我:英俊优秀如傅家明,竟需自己洗衣服,传出去,我们物理系颜面何存。  
  阿继是我上铺,非常诙谐有趣,谬论亦多,如:“我校第一哲学系为物理系,第二才轮到哲学系。”再如:“物理系的人何止聪明,简直有大智慧。”自恋的水仙花。  
  他问我:你女友缘何如此矜贵?  
  我从非张扬的人,天赋恐怕连自己都搅不清,谁会晓得我们的事?  
  他笑:不仅物理系知道,这会子,恐怕连整个中文系新闻传播学院都知道啦。你这张脸可有多出名,突突跑去广告学课堂旁听,同人家新系花眉来眼去的,何需明眼人读出来。  
                   
  阿继太夸张。我并非公众人物,只物理竞赛拿过名次,照片在三角地宣传栏贴过几日,不见得有人理会。我亦未放在心上。学生好学,天经地义。  
  有两次路遇天赋赶课,不舍得就那样错过,便陪她一路走。她玲珑解语的巧笑嫣然,竟令我的脚有自主意志,生生跟进课堂去。坐在教室后排,我凝神她一把长发,和偶尔浅侧的精致面孔,满心感动快乐。  
  哪里分得出神来察觉别人的目光。  
  这样爱她,也没有言明。也许缺乏倾诉时机,也许。  
                   
  拿到TOEFL和GRE成绩,前途问题便似这都市的冬天,只一眨眼,就逼到面前来。  
  我一生从未遇到这样的难题。  
  剧社里天赋也郁郁寡欢,常常独坐失神,偶尔目光交集,莫不慌忙避开去,泫泫欲涕。  
  两个人都明显憔悴下来。  
                   
  我的家在东北一个小城。父母都是本份工薪阶层,一生没有峥嵘过。他们的爱涵蓄深沉,廿数年随我自由成长,开通至极。  
  家信里父亲写道:前程是你的,世界也是你的。无论你选择出国或是直升,我们都支持你。  
  这样的信任,我必一生感激。  
                   
  站在天赋楼下,我发觉,这是头次接她,亦是头次约她。  
  天赋没有叫我等。实际上,是她一直扮演在等待的角色。她为我付出的,永远超出我所想象。  
  天赋戴一顶趣致的暗红手织帽,我微笑唤她:小红帽。  
  她睁大眼睛,诧异我的活泼。大灰狼。她回道。立即觉出不妥。飞满一脸霞光。  
  我哈哈笑,数月阴郁登时灰飞烟灭。  
                   
  就在那日,我合住她双手,请她做我的女友。  
  天赋怔住,一点水气渐腾在眸子里,温柔地看住我,低低问:我应该说什么?  
  我鼓励她:说好。  
  她便真的答:好。  
  原来喜悦是这样腾云驾雾的感觉。我听得耳间汩汩若洪,一颗心飘飘无着处,那一刻,真的似永恒了。  
  我拉起她纤纤素指去唇边轻吻。她微微一颤,也就由我。  
                   
  那整季冬日暖阳,熏沁了未名湖畔腊梅的冷香,天地一片澄明芬芳。  
  直升已成定局。我突然多出大把时间。天赋的课程表贴在床头,每日起床时研究一刻,渐渐成了习惯。  
  我没有同天赋提起我的挣扎。事实会叫她有压力。而我,永远不要天赋为难委屈。  
  完全没有想到,永远有多远。  
                   
  剧社排演迪伦马特的《老妇还乡》。然而亦是迪伦马特说:一种悲剧所赖以存在的肢体齐全的社会共同体已经失去,只有喜剧才适合我们。多么矛盾。  
  同样矛盾的是天赋。  
  这部剧里道德的困窘、罪恶的诱惑和生命的挣扎,同天赋明净简单的世界激撞,令她一时间迷惑于人生的虚实。  
  整个春季排演期间,天赋敏感脆弱。她时常自沉思中震醒,急抬了惊怯的眼睛四处探觅,唯有看到我,整个人才会松驰下来。  
  有时我走去握住她的手,有时只递一个关注眼神,她每每应以惊魂未定的笑。  
  多么庆幸,我参与了天赋的成长。  
                   
  这个夏天,我带一张优秀毕业生证书,同天赋一起,回去我的小城。  
  妈妈非常骄傲,把那证书配了框子挂起来。只得这一点点安慰,就喜乐得好似天地洪荒因她而开。要求卑微如斯。  
  我深深自责。  
                   
  天赋的温柔婉约非常讨喜。妈妈事事同她商量,迥然视作儿媳。爸爸微笑不语,看得出也是欢喜的。  
  我让出房间给天赋,自己去书房睡地板。晚上她偷偷来,挠门声极之诱惑缠绵,夜夜入我绮梦。  
  我轻启门。天赋整个人浸在黑暗里,似笑非笑,一双眸子晶晶亮,带三分慵懒,象足一只猫。  
  肩并肩躺着,漫天漫地聊。  
                   
  书架上有整排宝文堂版金庸,是爸爸的宝贝。天赋瞥见,唉呀一声爬起来,将一册《笑傲江湖》抢在手中。  
  我问她:喜欢才艺双全亦正亦邪的任大小姐?  
  她浅浅笑:盈盈有大智慧。  
  而我,我喜欢《连城诀》里的水笙。是,我知道,论容貌、智慧、性格、武功、身世,她都并不突出,甚至不算是主角。这样毫无道理地喜欢她。  
  天赋惑极而笑,道:傅家明历来理智得过分,偶尔出位,唯有更吸引。让我来做你的水笙。  
  温柔眸光水一般包合了我。溺没在那样的波澜里,恁谁也是心甘的吧。  
                   
  都市一年中最好的季节到来。心情也似这碧蓝天色,带一点浅靛,明净辽远。  
  我的水笙益发婉约如水。因了她的温柔解语,剧社里人统统唤她姐姐。水笙一边应一边回过头朝我微笑,娇柔无限。  
  我满心骄傲。  
  从未想过,我的喜好,正影响着她的性格。  
                   
  一个人的时间用在哪里是看得见的。水笙的功课算不得一流,戏剧花掉她太多心思。我便日日同她一起看书。  
  图书馆惨白的灯光下,水笙面孔耳朵近乎透明,眉头轻轻蹙起展开,偶尔会带一个浅笑,非常投入。  
  她是这样的人,专注,执着,一心一意。  
  水笙的仰慕者极多。有些当面搭讪递情书,完全视我作无物。水笙一例拉住我便走,从不理会。  
                   
  那日,水笙侧托住头,一手写写划划。渐渐眸里有了喜意,飞快写一行字,抬头笑应我的注视。我探身去看,是她新拟的广告语:Time changes,so do we.时间在变,我们也在变。  
  我叹息。握住她的手,尽在不言中。  
  这条广告语得到当年学校唯一优秀广告奖。更有公司请水笙做业余广告文案。水笙的世界豁然开阔。  
                   
  这年冬天非常凛寒。水笙买一件黑色羽绒夹克送我。我却更爱那件“大灰狼”。  
  许久不见“小红帽”。水笙的跳脱稚气,正渐渐淡去。我有些许遗憾。  
  现在的水笙,完全是我心目中理想女子:美丽,温柔,执着,解语,才华横溢。而我,竟自怀念两年前她稍带傻气的追问,澄清喜诧的眸语,毫无机心的笑靥。  
  我对水笙的爱,已经不纯粹了么?  
  悚然心惊。急急打开书读,满纸文字似蝌蚪迸跳,更加心慌意乱。  
                   
  水笙撑住额头,静静写划。她近来瘦减,下巴竟尖削了。倦意泛在眸子里,眼神有些微飘乎,似水面上拢一层薄雾。  
  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眸为秋水,贴切如斯。  
  新广告文案为“京酒一品”量身。水笙写道:京酒一品的北京新官场文化新官场文化核心概念定位:方圆文化与消费者沟通的广告主题:张弛有度、礼义的表征。  
  我随口接道:京酒亦怀皇城志,英豪齐聚一品堂。  
  水笙唉呀一声:京酒皇城志,英豪一品堂。得之天成。家明家明,你拯救我于水火。  
  我笑答:我们曾一千次地希望,是广告选择了我们,而不是我们选择了广告。  
  水笙微怔半晌,似自言自语道:广告岂可等同于戏剧。广告是生活,戏剧是梦想。  
  这月水笙三单广告策划,两单为酒。我调侃她:总监这样看重你,世故规矩登时学至十足。她微扬起头笑。那笑容方绽即落,代之流怨神色。一时间,我亦有深切的悲哀。  
  我合住她的手道:让我来照顾你。她静静让我握着,过一刻脱出右手,滑过我的脸颊。家明,她看进我眼睛里,你照顾我的灵魂吧。  
                   
  改变潜来时,我并没有察觉。它如暗影弥漫,逼我束手,溃不成军。  
  廿多年来,物理是我的理想。因性子淡泊,我并未自期牛顿或爱因斯坦。但梦想总是有的,能踏踏实实做些成绩,也不枉爱它一场。  
  然而不知何时起,物理对我,竟渐渐味同嚼蜡,理论研究的激情热情一泻千里。理智犹做无谓抵抗,心却明了,物理与我,已经错位。  
  挣扎之至。我迷惘,惊恐,为理想抛弃,被信仰愚弄,惶惶不辨前路,却不晓得错在哪里。  
                   
  功课依旧做成滴水不漏。兴趣不再,生活还需靠它。时时读那英谚:Pray for what you want,but work for the things you need.方觉一点暖心。  
  更沉默三分。可幸没有人读出来。  
  现在的我,何以照顾水笙的灵魂?  
                   
  剧社排演贝克特的《等待戈多》,我凄凉地笑,这可不是我的写照么,窘困,荒诞,图劳等待,恶意重复。  
  水笙笑语日益矜贵。很多时候,低头默默做事,别人的调侃,也只应以浅短笑容。海报却设计成张扬无比。夸张的色彩线条,着意的涂抹堆砌,抽象派扭曲透视的面孔,全然摒弃她以往风格。  
  别人只当是剧情需要,我却依稀明了,水笙的世界,亦浪怒风狂。  
                   
  水笙同人合租单元,若需连夜赶创意,便去那里做。她放一枚钥匙在我手中,轻替我合起掌心,我有酸楚的快乐。  
  沙尘暴袭来时,我靠在窗边,凝神看那风旋黄沙,催残乾坤。红尘,原并不堪一击。  
  爱情又如何?  
  水笙在我身后画分解广告图,一点幽香泛在空气里,牵动我的鼻同心。两年前一幕雨中独处,似昨日历历清晰。那时她还不是我的水笙,她是她自己。  
  我如同身处所多玛城外,不可回头,不可回头。回头便化作盐柱。  
                   
  一场雨接一场雨,坠落风尘,绽开花容,一颗心也沉淀下来。然而那已浸在骨子里的浮躁,却时时腾起,乱我心神于无形。  
  一年前,杨振宁教授同我说,做物理没有前途,我赅笑噤声。时时忆起,犹觉匪疑所思。需至今日,才依稀懂得那年老男子苍茫疾首的语气。  
  热爱丧尽,是会意冷心灰的吧。  
  世界上有两种悲剧,一种是得不到所想要的,一种是得到。《王尔德》以此作结。  
  我却不知,我的悲剧在于得到,抑或未得。  
                   
  水笙更加沉寂。功课工作日忙,渐渐学起吸烟。常常守盏绿罩子台灯,赶整夜功夫。几次我深漏醒来,看到她站在窗前,一点红光明灭,圣罗兰的味道如魅如幻。我在暗夜里描摩她的轮廓,心酸自责几至落泪。  
  她的挣扎,我岂会不知。  
  水笙曾说,若心是剧场,她的剧场只设一个座位,为我。我是理想,我的完美成就她的完美,我的坚强支持她的坚强。而今理想坍塌,她的痛苦,必远胜于我。  
  这一场狭路相逢,是我的劫数。亦是她的。  
                   
  水笙重拾法语。偶尔自她口语范读中听得魏尔伦的句子:此心尽日忧愁/无缘无故啼哭/奇怪/无人背叛/悲伤实无理由。  
  深深叹息。  
  考过TEF,水笙同我商量留法的可能。我不动声色道:如有机会,何需犹豫。她无言,半晌挣扎地问:你不留我么?我狠狠攫住讲义夹子,若无其事道:你自己打算。勿以我为念。  
  未敢冒险抬头看她眼睛。水笙懂我,较我自己更多。  
                   
  是时候淡出了。我不能给水笙未来,便不可羁绊她的心。  
  我慢慢收拾杂物,水笙绞着胳臂倚在窗边,并没有话。我终于禁不住抬头,目光交会,闲适气氛瞥然惊散。水笙奔近来,同我紧紧拥抱。我下巴轻碾她的发,熟悉的幽香,小女人的味道,为我造的沉静温柔。  
  泪流满面。整颗心似废弃路轨,暗沉,疲颓,锈迹斑斑。  
                   
  想念她时,便去图书馆等。有时等得到,有时不,远远凝视她丁香一样结着怨愁的面孔,心会隐约牵痛,这样深沉的爱也会变会淡。  
  水笙的消息辗转传来。自有多事人渴望看我反应。他们每每失望。  
  巴黎,八月,大众传媒。  
                   
  后来一日,我自剧社回来,收到水笙的信。普通白信封,笔记格纸,黑墨水,语气淡定疏远,署名楚天赋。  
  她对我,已然遥不可及。  
  我想说,水笙,桂花正盛。天色最蓝。剧社大家想念你。新剧《阪足屋》是你喜欢的实验派。我在戏剧里找寻自己,渴望亲历《傅生梦蝶》。  
  这个世界叫我失望。很多时候,我们距梦想只一步之遥。宿命在前路埋下伏笔,却忘记留给线索。  
                   
  哪怕岁月之银/敲出稠密的钟声/我希望我深信我永远不会/让可耻的明智把我唤醒——马雅可夫斯基《臭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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