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区 [关闭][返回]

当前位置:网易精华区>>讨论区精华>>谈天说地>>● 梦的家园>>沉情积文>>文集专录>>天拓文集>>爱情让谁犯了错

主题:爱情让谁犯了错
发信人: zhaohe333(天拓)
整理人: zlth_521(2002-03-21 19:57:44), 站内信件
题记——快乐的两端链着痛苦,是无边的痛苦,所以,快乐永远和短暂孪生。   
                    
                    
  (序)   
                    
  韩津抓着罗素的手,感觉象溺进深潭胡乱抓住一簇水草,柔软而纠缠,漫着一种朦胧的绿色,浸着血腥的绿色。他想起了结婚那天罗素的腿,也是那样的柔软而纠缠,还有,有力。韩津那时也想到了水草。手腕上,那小心脏鼓动着的脉搏在虚弱的跳着、规律的敲着,好象有个小东西在一下一下的往外钻,一辈子也不会钻出来,除非、除非用刀把他割开。上边,一根锋利的静脉静点针深深的插入罗素的血管,插的那么不相协调,好比雪白的鸽子长出了一只牛角,暗红色的液体一滴滴的涌进罗素白皙却泛着苍白的身体。房间里到处渗着心悸的白,床、墙、灯光、还有罗素那只手箍扎着的白纱布。   
                    
                    
  (—)   
                    
  当时韩津看着躺在血泊中的罗素,有片刻的窒息,眼前呈现的那暗红的液体仿佛聚成一只诡异的蝴蝶,围绕着他飞来飞去,蝴蝶的笑容同样诡异,一如罗素嘴角那讥诮而又无助的浅笑。韩津在那片刻的窒息中彻底解脱了,他看到了蝴蝶翅膀后的光芒,很眩目,象蓝蓝的眼睛。   
  之后,他回到现实,开始打急救电话;开始找铁丝系住被刀片割开伤口的那条动脉;开始抱着罗素大声喊;开始冷静预料事情往下的发展;开始做一切丈夫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做的一切事情。   
  在救护车上,韩津凝视罗素手里紧紧攥着的剃须刀片,是的,那个刀片是他和罗蓝做的,做成刀的样子,打磨,让那刀片象闪电一样的锋利,割开手腕,猩红的液体飞溅出来,弥漫成那种形状,蝴蝶的形状,托着罗素飞翔,他和罗蓝在下面招手、微笑。   
  不!韩津从心底喊了一声:没有蓝蓝,不关蓝蓝的事,是我的错,要惩罚就惩罚我吧。   
  电话响在了他马上就要崩溃的时候,韩津把意识拉了回来,疲惫的打开电话,那头清澈的、毫无准备的声音:“我是蓝蓝。你干嘛呢?”   
                    
  认识罗蓝的第一句话,她也是说的这几个字。那天晚上,罗素把罗蓝带回家,当时韩津系个围裙,眼泪鼻涕横流的切洋葱,要做沙拉,不小心切到了手,正满屋子找创可贴。罗素帮他粘上了创可贴,嗔了一眼说:“那么不小心,”说着并指着罗蓝“这是我妹妹,罗蓝。”又指着韩津“这是韩津。”罗蓝看了看韩津,说:“我是蓝蓝,你干嘛呢?”接着就咯咯的开始笑,罗素伸手打了她一下,说:“你这孩子,有什么好笑的?”   
                    
  “喂?”罗蓝打断了韩津的回忆,在电话那头说:“怎么啦?”   
  “没什么,”韩津揶揄着“有点累。”   
  “那,我想你了怎么办呀?”罗蓝撒着娇,她知道韩津在半个小时一定会来了,只要她这么一说。   
  “我——”韩津犹豫了一下“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蓝蓝,你——”韩津把话拉长了,等着罗蓝说。   
  “那我找你去,你在哪呢?”罗蓝有点急了。   
  “别闹了!我现在很忙!”韩津坚决的有点残忍的把电话挂了,接着又关了机。   
  他站在医院的走廊,看着急救室一闪一闪的警示灯,眼角有点酸,他知道罗蓝会给自己打五十个电话,打不通后,她会去喝个大醉,醉完之后哭,第二天眼圈紫黑紫黑的。想到这儿,韩津就觉着心在跟随着警示灯闪烁的频率一下一下的被人揪,他又开了机,迅速的给一个罗蓝的朋友打电话,叫她去照顾一下罗蓝。他打完电话之后,看着电话上罗蓝给他粘的蜡笔小新卡通不干胶,慢慢的关了机,他不想一会儿在罗素面前电话老是响个不停。   
  刚才医生对韩津说罗素没事,送到医院很及时,韩津听完医生的话几乎支撑不住了,心底向上反着石头落地的虚脱。   
                    
                    
  (二)   
                    
  太阳西下的时候,罗素醒来了,苏醒的罗素直直的看着韩津由于心力憔悴而血丝遍布的眼睛。   
  “知道什么是幸福么?”   
  她不等韩津说话,自言自语的接下去:“有你坐在我身边、拉着我的手,就是了。本来我想去那个世界找到它,让它永远的环绕我,可没去成,但这个世界现在这样的幸福能停留给我多久呢?”   
  韩津看着缠在罗素手上那团臃肿的纱布说:“你在这个世界上停留多久,幸福就会环绕你多久,除非我不在这个世界上了。素素,好好休息,别多说话了。”   
  韩津说完这句话的瞬间,身体仿佛被抽出了骨架,扔进了太空,而胸前插着那支孔雀羽毛,穿过心脏,透出后背,那斑斓的孔雀翎抖动着火焰,灼烧着韩津,滋滋作响。   
                    
  孔雀开屏,是刹那的光华。   
  认识罗蓝后,有一天,韩津招架不住罗蓝的软磨硬泡,就向公司请了假,陪着罗蓝去动物园。当时韩津有点暗自发笑,心想那么大的人了,还去动物园?罗蓝驻足在孔雀笼那里很久,当一只孔雀慢慢的展开羽翼,直至腾然得让人叹为观止时,罗蓝的眼泪就象断了线的珠子,弄得韩津站在一旁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劝罗蓝:“别哭了,那么多人。”韩津的口齿在一个哭泣的女孩面前总是显得木讷与笨拙。   
  “为什么美丽绽放后,总是要消失?那曾经绽放过的美丽是不是就销声匿迹了?”   
  “不是,”韩津递过一支刚刚买来的孔雀羽毛给罗蓝“这样可以留住美丽。”   
  罗蓝看着孔雀羽毛,慢慢的抱住了韩津。   
  韩津闭上眼睛的时候,空灵的碎裂感渗透进所有思想,没有欲望、没有期盼、没有现实,只有追随着一个世纪的漫长,等待着三生三世的寂静。   
  后来,他们的那支孔雀羽毛被罗蓝压在罗蓝的床下,罗蓝说,这样白天我可以见到你,晚上我可以乘着羽毛做梦,那日日夜夜都快乐。   
                    
  整个晚上,除了罗素的一问,韩津的一答,两个人各自想着心事,歇斯底里的悲痛写在他们脸上。直到医生给罗素打了一针镇静剂,罗素才沉沉睡去。   
  韩津打开窗子开始抽烟,他望着深吸一口吐出的被风倾尔卷走的烟雾,想起了罗蓝,但马上他终止了他的这个想法方向,刻意的想罗素。过了一会,他知道自己没有精力控制自己的思想了,裹了裹衣服,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在梦里,韩津被一群黑脸獠牙的小鬼拉扯,撕了一层皮,血水与脓交杂着往下流,那么一大滩,就象罗素躺在那片血上的形状一样。韩津就那么看着自己体无完肤的露着森森白骨。   
  忽然听见一个凄厉的声音问他:“是不是你的错!”   
  韩津大声喊着:“不是不是,爱情还有错吗?”   
  那个声音又说:“可是你背叛了家庭,你不应该爱上你的妻妹!”   
  “不!”韩津哭叫着“我没错,我没错,爱情没有错,爱情不应该有错!”   
                    
                    
  (三)   
                    
  第二天,韩津推着罗素在医院的小路上散步,剪得整齐平坦的草坪缓缓伴着韩津的脚步而移动,在太阳的照耀下,投射出一股滴水的绿。   
  韩津长长的吐出口气,说:“素素,对不起,有些事情……”   
  罗素把话迅速的打断了“韩津,你还爱我么?”停了一下“呵!”她苦笑“这问题多幼稚,”罗素又停了一下,说:“这件事,蓝蓝知道么?”   
  “不知道,我没告诉蓝蓝。”韩津清晰的听得出自己说到蓝蓝这两个字嗓子眼发出的那种凝咽。一如罗素说蓝蓝那两个字时的沉溺。   
  罗素听着韩津的躲藏,咀嚼着自己的铅湿。   
  走了一会,罗素说:“停下吧,你也歇会儿。”   
  韩津就停下了,之后他坐在花坛的边上。   
  “韩津,爱情没有谁对谁错,不应把桎梏层层的锁住爱情,包括婚姻、包括伦理,你爱谁多一些,就可以……”   
  “别说了,素素,我是不会离开你的。”韩津抬头看了一眼说。他觉得罗素的眼睛正向外滋生着一种植物,象孔雀羽毛的一种植物,流苏般的叶子很妖艳。   
                    
                    
  (四)   
                    
  在罗素住院的第三天,罗蓝来了。   
  罗蓝是来医院取身体检查报告的,看到了韩津的背影,接着又查到了罗素的病历。当罗蓝推开病房的门,厚重的空气几乎压垮了她,压垮的不仅仅是罗蓝,还有韩津。屋子里的空气被一只巨大的吸尘器瞬间抽走了,能做的只有停止呼吸。   
  韩津先是打破了他们三个人难以面对的地狱似的冥寂,他松开了握在手里装水的玻璃杯,玻璃碎裂的响声垌驰了那比万年还漫长的尴尬,闪亮的玻璃碎片映着房间的迷离,又割开他们早已一碎再碎的心。   
  “什么也别说,蓝蓝,来,让姐看看你。”罗素用一种泛着沧然的表情对罗蓝说。   
  罗蓝挪步到病床边,经历着她只有在梦魇中才可以经历到的现实。她颤栗的注视着罗素手腕上缝合的刀口,小时侯,那只手牵着她上学、放学;起床帮她扎小辫子;睡觉前给她脱衣服。罗蓝抬头,受惊小鹿般的看了看罗素,罗素那双眼睛里弥散着死寂,黑夜无月的死寂。   
  “谁也没错,只是姐一时没想得开而已,蓝蓝,你来医院干什么?”罗素声带颤动的沙哑象一柄利剑,刺破了罗蓝的泪腺。   
  罗蓝眼泪不可抑止的潸然而下,她抓住罗素的被子痛哭。愧疚、伤心、难受夹杂在她的哭声里。   
  “傻孩子,”罗素轻抚着罗蓝直直的头发,“姐这不是好好的么,哭什么?”   
  同时的韩津似乎被扔进一潭只有痛苦的死水,裹卷着他的躯壳、骨髓和思想,他想让双腿支撑着站起来,可是做不到。他用指尖用力的抠着椅子,抠得裂开的指甲一滴一滴的淌着鲜红的血,落到地上,零落成一朵朵皱褶的花。一个深爱自己的妻子、一个自己深爱而又深爱自己的女人,可是,她们是姐妹。   
  罗素拍哄着罗蓝,她看到原本罗蓝手里握着的一张纸,现在落在了枕头旁,罗素刚才还在猜测着罗蓝来医院干什么,她仔细的端详了一下那张化验报告。   
  如果时间是循规蹈矩的让人苍老的话,那么,片刻的苍老原委于时间?   
  太阳升起的时候是白天,可是那天的太阳升起在了罗素的黑夜,因为她的生命在这几个不再移动的时间里已经怒放不了白天了。无边的黑暗中她听到了一个声响,一根琴弦断裂的声响,接着她又听到了自己的心被锯开的声音,象秒针的“咔嗒”声,又象火车碾在铁轨上的“噶噔”声,还象一块布被撕开的“哧啦”声。   
  那是一张怀孕报告单。   
                    
                    
  (五)   
                    
  罗素把眼光移向了韩津,韩津的目光定格在了罗蓝身上,锋利眉毛下深邃的眼睛流露着枯涩的心疼,专注得象是听课的小学生,嘴角抹着一缕纤细的疼痛,两只手紧紧的抠着椅子,指甲延伸游丝般的殷红。   
  “韩津。”罗素招呼了一下韩津。   
  “哦。”韩津收敛了那抹心疼,询问的看着罗素,眼睛里又开始扩散着和罗素之间的茫然。   
  “把蓝蓝送回去,她哭多了会昏迷的。”罗素说。   
  “我知道,我马上……”韩津站起来,一边说一边快步的走到罗蓝身边,之后,他意识到了他失态的急切,犯错误的看了一眼罗素。   
  罗素笑了笑,对罗蓝说:“让韩津送你回去。”   
  罗蓝哭得有些心衰力竭,但听到这句话,马上睁大了眼睛,摇着头说:“不,不用,我自己……”   
  “听话,蓝蓝。”罗素的脸上是不可反驳的表情,那种表情中蕴藏着决绝,红尘中不应有的决绝。   
  罗蓝知道罗素的话不容反对,就对罗素说:“那我明天来,姐,你好好养病。”说完转身就走出了病房。   
  韩津正要跟着走出,罗素叫了他一句“韩津,照顾好蓝蓝,别伤害她。”韩津听完这话楞了一下,他想到了什么,可是多天的重创,他的思维不再有那么分析的灵敏了。   
  他说:“知道了。”就走了出去。   
  韩津跑着追上罗蓝,在她后面寸步不离的跟着。两人无话。站在电梯口,韩津忽然心里涌来难以名状的惶惑,他刚想悟透刚才浮现的那种惶惑,电梯来了,两个人走入电梯。   
  电梯刚启动时,罗蓝惊栗的颤动了一下,目光呆滞的看了看韩津说:“我怀孕报告单忘在病房了。”   
  潮汐般的摇曳迅速的流泻了韩津身上的力量。“蓝蓝,是这样么?”惊悸、憔悴、彷徨、喜悦交糅着韩津不荷重负的心。   
  罗蓝凄婉的看着韩津,点了点头。电梯里的那一刻,安静的有些慌乱,不得不接受的事实纷踵而至,韩津就象是一口大钟,被人用杵子一下一下的撞击,发出干亢的叫声。   
  这时,两个人同时想到了什么,不顾一切的按着向上按钮,电梯门开了后,他们疯狂的跑向罗素的病房。   
  就在门推开的一刹那,一袭白衣离开窗口,飘然而下,就象天上坠下的一朵白云,淡远漂浮、与世无争。那朵云,抚过了太阳、亲吻了月亮、流泳在白天,可是消失在了黑夜,好比雪肤冰姿的夜来香,开过之后,只剩下苍凉。   
  那是罗素。   
  “也许这个世界就应该在十天前远离我,可那时的我会不甘心的走,现在,我应该远离这个世界,我甘心情愿的走,因为我知道我最爱的人,找到了他最爱的人;我最亲的人,找到了她最爱的人,一切都是美丽的了,我的存在要销蚀那种美丽,所以,我选择了离开。”   
  这行文字写在罗蓝化验报告单的背后。   
                    
                    
  End.   

[关闭][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