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zhaohe333(天拓)
整理人: zlth_521(2002-03-21 20:02:49),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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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霞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给他打电话了，电话一声一声地响着，那端却一直没有人接。外面不知何时开始稀稀沥沥地下起雨来，不是凋零的秋依然有落叶片片老去，是分手的季节了吗？雨珠轻轻敲在窗户上，宛如情人的细语，慢慢地挂下电话，我眼里的泪轻轻地落了下来。
认识他是在一个朋友的聚会上，他的高大俊朗轻轻吸引了我的视线，我远远地坐着，看他漫不经心的谈笑和他偶尔投过来的一瞥。舞曲响起来的时候他频频地过来邀舞，我是不大会跳舞的，但和他共舞的那种感觉真的很美好，我并不相信一见钟情，我把自己的微醉归之于那杯不知名的红色酒液。间或休息的时候，朋友善意的过来告诉我他只有高中毕业，家里很穷，有一个多病的母亲，他干过海员，现在在一家工厂里工作。我明白朋友的好意，心中依然有轻微的失望。
我转过头看窗外的月光，清清冷冷，突然之间就觉得那月光少了些深刻，要是宽广和深刻皎洁起来，便是一种完美，而这世上似乎总缺少这样一种完美，当然很多事情总是会有遗憾的。接下来的舞曲我开始和别的人跳。告辞的时候他走过来，固执地说要送我，拗不过他的好意，我也就无所谓地和他一起走了。路上他讲了许多笑话，我只是淡淡地笑着，心中默想着关于完美的注解。“很少见到象你这样的女孩。”我淡淡地一笑，并不想追问。“你给我的感觉是淡而远。”他又说。我不置可否的笑，看着我们投射在地上的影子，想起朋友的话，我有一点点的遗憾，为他，也为自己。
到家的时候他突然问了一句：“改天请你喝咖啡好吗？”回头看着他，月光淡淡地照在他的脸上，柔和明快，我听见自己陌生的声音：“我的”男友“不会同意的。”
几天后下班的时候在单位门口看到他，颇有些吃惊，他微微笑着走上前来：“爱撒谎的女孩可不是好女孩。”我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却并不想解释。“一起吃饭，好吗？”婉拒了他，他却并不死心，笑着看我：“我不会放弃，我会天天来，一直到你答应。”接下来的日子他天天等我下班，不强求什么，却也不放弃，他带一点顽固的笑容让我手足无措。想起朋友的话，我太清楚我要的是什么，我要的是外在条件与内在性格的融合，我痛恨自己的虚容，却无法超脱，终于那个淡淡的黄昏，我说了并不想说的话，然后我又听见自己遥远而又陌生的声音：“我觉得……我们不合适。”也许是我的话说得太过坦白，他的脸色一紧，转过身来站住，面色凝重，似在强抑自己，但他的语气却是不卑不亢：“虽然我没有好背景，好工作，好学历，但这并不表示，我就崐没有追求爱情的权力。”一丝愧疚爬上我的脸，我自己不也正是拥有一颗敏感的心，一颗极力护卫自己的心吗？“我并非看轻你，也绝无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话哽在我的喉间。“我也不会看轻自己。”他的表情变得疏远，陌生：“再见。”
就象一阵烟般，他一下子消失，接下来的几个星期，我的心中若有所失。
终于一个落雨的黄昏，在单位门口又看到他。他静静地倚墙站着，微低着头，没有打伞，整个人就象一个孤单的影子被寂寞宠罩着。走过大楼的这一刻，他慢慢地抬起头望过来，苍穹的雨，一丝一丝飘着，象满天飞舞的细沙。雨雾茫茫，为他的眸子平添一抹淡淡的轻愁。看着他，我的眼眶一点一点湿润起来，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我走过去，把伞举过他的头顶，我听见自己低低的声音：“我们一起去吃饭好吗？”
于是就这样开始了我们的故事，他开始念夜大，而我则常去照顾他多病的母亲。虽然有时候也觉得他的条件并不好，谁没有追求完美的愿望呢？但是为了爱，我对自己说，学历低并没有什么，只要他有上进心，工作不好也没关系，只要他多学肯努力，至于家境，我爱的是他的人，而不是他的家庭。
当家人得知我找了一个如此条件的男友后，与我预料中的一样，我们的交往遭到了全家的强烈反对。都是大学教授的父母怎么会容忍我找一个只是高中学历的男友呢？更何况他还是工厂里的工人。那个周末，父母为了阻止我去见他，不顾我的哀求将我反锁在屋里。为了不让他在外面傻等，我顺着二楼窗外的水管爬了下去，他得知这一切后，紧紧地拥住我，流着泪说一定不会辜负我，一定会给我一个温暖的爱我的家。那一夜我们在电影院里坐到天亮，可以想见第二天清晨父母是如何疯了般的找我。
接下来的日子母亲开始请单位里她认为条件不错的男孩来家里作客，介绍给我认识，我对这一切厌烦至极，终于有一次我毫不留情的当着一个男孩的面让她下不来台……那男孩走后，我们又开始了唇舌之战，最后母亲毫无余地的说了一句：“你要是非要和他在一起，除非我死！否则休想！”那一刻望着母亲冷漠而坚决的脸，我几乎想也不想地冲进厨房，拿了一把水果刀当着她的面割开自己左手的动脉，看着鲜红的血顺着刀和手腕流下，那一刻我只是笑着，心里想：如果不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就让我今生不要活着忍受这痛楚。母亲吓坏了，她惊惶失措，这一次她彻底的失望了，也许应该说是对我死心了吧，她不再过问我的任何事，不与我说话，我知道她是因为失望，但是为了我和他的感情，我坚决地不肯向母亲低头。
后来的日子全家人过得小心翼翼，大家都不提他，免得引起不愉快。我珍惜这份得之不易的感情，我以为他也和我一样珍惜这份感情，只是我没想到我们的交往真的应验了母亲的那句话：你们不会长久的。
当第一次看到他与另一个女孩在街上有说有笑地走在一起时，我还告诉自己，那并不代表什么，也许只是他的一个朋友罢了。可是后来的日子他渐渐地不再来找我，电话里的声音也冷淡许多，常常会无端地发火。
终于一个雨天的夜，他约了我见面，来到也曾熟悉的那个地方，映入眼帘的是他和另一个女孩同在一把伞下的身影，我的心一点一点地落了下来。我们算了——他冷漠的声音冷漠的脸在伞下静静地逼了近来，一种从未有带的寒冷向我席卷而来，眼前是一阵晕眩，伞从我的手中轻轻跌落，周遭的一切声响突然消失，世界一下子静了下来，他还说了些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连日来他对我的冷淡和漠不关心突然有了答案。看着他的这一刻，我感觉如此陌生，风还在轻轻地吹着，雨还在轻轻地飘，可是风带不走苍凉，雨也带不走痛苦，却在我的心底留下了无法愈合的伤口。我的爱是否一开始就错了，为何我交出自己的心，到头来竟是这样的令我心灰意冷？
雨铺天盖地的落着，那儿是他的世界，我该如何走进他的心田，为何在他的世界里再也看不见我的天空我的梦想我的山川我的河流我的一切？雨流进了我的眼里，嘴里，我感到咸咸的我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泪水，反正——都无所谓了，我的视线突然一片模糊。
走回家的这一段路并不长，却不再有他送。我想笑一笑对自己说这没什么，但没做到，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风雨潇潇，无边泪洒，我麻木地走。雨雾茫茫中，我的背影成河，默默地流……
回到家里，我把自己关在小屋里，不笑不语不动，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那些日子，我漠视家人的关怀，对身边所有的事和物都视而不见，心碎的滋味，只有心碎过的人才知道。
家人为了让我重新振作起来，想尽了一切办法，母亲请了一个周的假，她整日陪在床边开导我，但我始终认为有一些事只能在沉默中独自面对。我躺在床上，一遍遍地听齐秦的那首歌，直到心底的感觉变得麻木：“不再牢记我和你的约定，雨中的你一再让我哭泣，无情的雨，轻轻把我打醒，让我的泪和雨水一样冰，无情的你，不再怀念过去，让我的情，也从此被否定……”当泪和窗外的雨一样汹涌时，我对自己说爱并不是生命的唯一，那一刻我想我的心是死了的。痛楚的底层，是再也没有爱了。
望着我日复一日日渐消瘦的脸，最后母亲找到了他，恳求他来见我一面（这是我后来知道的）。他来了，站在我的床前，我转过头去。“对不起。”我听到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有些沙哑，我想，他也许在哭，为了我对他的那份爱。那一刻我笑了，看着手腕上那道隐约的疤痕，泪水从眼角轻轻滑落，这个男人，曾经是我生命的唯一啊，耳旁依稀响着他最初的诺言，我恨自己的眼泪，不愿让他知道我的心碎，不愿让他看见我的眼泪，因为我的笑我的泪他再也不会懂，我笑我曾经为他割腕自杀，我笑自己为了他几乎与家里人闹翻了天，我笑我伺候他多病瘫痪的母亲，我笑我的痴情笑我的付出笑我无望的感情笑我最后的心碎，也许这笑是我哭的最后一滴眼泪。这个人，我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这个男人，虽然站在我的面前，但他的心却不在这里，我不需要一份虚伪而廉价的同情，我有我的骄傲，我不能去企求一份已经不再属于自己的爱情。看着他的这一刻，感觉竟是如此遥远，也曾为他心动，也曾为他心痛，只是过去的狂喜，过去的悲怆，再也找寻不到。那一刻我们竟无话可说。
母亲说得对，我不能让任何人觉得能够打倒我，也不能使自己离开了某人就活不下去，我要好好地活着。泰戈尔说过：“让我不企求我的痛苦会静止，只希望我的心能够征服它。”
后来的日子我又开始笑了，只是这笑容少了点什么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狂热地投入工作，每天加倍地工作，我又瘦又黑，神彩尽失。当年底我做的专访终于在国内获奖时，回想曾经有过的点点滴滴，我忍不住泪流满面，望着母亲苍老许多的脸，我想向她道歉，为我曾经的鲁莽与无知。所有有过和我类似经历的子女们啊，我想你们终有一天能够体会到做父母的那片爱心，那么，好好爱你身边的人吧，不要再伤害，也别日后后悔。
人生不如意的事有许多，我们不能因为曾经在迷茫的日子里失去了微笑，就此拒绝黎明的霞光，拒绝人生绚烂缤纷的色彩，不能因为生命中那似暴风骤雨般的激变，就此陷入无边的沉寂冷漠，就此拒绝打开心灵的窗口。真的，人可以失掉一切，但唯独不能失掉自己。
我是很久以后才听说那女孩是离过婚的，据说她家在当地可以算是首富，想到他的生存方式，我的确颇有些吃惊。后来他来找过我，说他和女友分手了，还问我怪不怪他，望着他英俊的面孔，往事一幕一幕涌上心头……曾经受过伤流过泪，只是都在雨季，也爱过也恨过，只不过都已经失落……真的，人生的每一段旅程，都只有一次，它永不再重来。
我摇一摇头，一切都过去了。微笑着同他道“再见”，但转过身的那一刻，我依然泪落如雨，身后的他没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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