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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夜生活
发信人: bluesprite()
整理人: kira_zms(2002-03-07 19:50:05), 站内信件
夜生活 
(此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那才见鬼。) 

“这自来水好浓。”我放下那瓶刚打来的凉水道。师叔一笑,并不答话,继续算函数题。 
我们开晚自习已经一周了。在这个学校中,故老相传着一个传说:夜间的教学楼中,是有无数从时间裂隙中爬出的冤魂在游荡的。因此历年来,从没有开过晚自习。就是新年通宵晚会,也是要先贴红门神放炮仗辟过邪才举行的。 
可是今年高考比率达到1:4.7,为了保住升学率,我们开设了晚自习,但是那个不知从何时起就流传的故事仍令校方与知情的同学十分忐忑。 
我们是理科一班,男生多,又有我这种通晓易经八卦,奇门遁甲与藏密手印的人在,自然就作了实验班。 
* * * 
班主任出去了。教室中忽传出一阵伸懒腰引起的桌椅碰撞声。Sam忽对我道:“ 你知道吗?昨天晚上传达室的人说,咱们教室的灯从他们那儿看是绿的!” 
我说:“对。人的骨头中含磷,在空气中燃烧的颜色就是绿的。你没学过化学吗?”Sam看着我:“我没跟你开玩笑。你不知道咱们学校的历史吗?”我倒是真不知道,便问Sam:“什么历史?” 
Sam的母亲是校方一名高级职员,对学校秘辛知道甚多,因此我对他的话还以为到有几分可信。只听他道:“咱们学校解放前是教会学校。日本人那会儿,活埋过17个人。后来解放后翻修教学楼,挖出过尸骨。把骨灰和了水泥抹墙砌砖。那骨灰是远不止17个人。” 
我听得缩了缩脖子:“谁出的主意拿骨灰和泥?” 
Sam道:“不知道,可能是骨灰太多了。据说用来烧骨灰的尸体有整整一间屋子那么多,都没了皮肉,只有白磷磷的骨头棒子,整整烧了一个礼拜,就用咱们现在烧开水的锅炉房。” 
“噗”地一声,却是正在喝早上打来的水的师叔把水喷了一地。他对Sam怒道:“少讲这种话啊!” 
老师走进教室。聚在我们边上的四五个同学立即正过身子,口中纷纷道:“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用数学归纳法作不出。”“当然,这题应该用三垂线定理。” 
我嘿嘿笑着,低头写英语改错,却不由想起从前晚上在操场锻炼身体时,从空无一人的操场望向教学楼,似乎确乎有阴冷地光闪动。当时以为是反光,可周围并没有什么位置适宜的光源。现在想起来,那光的颜色有些发灰白或惨绿,虽记不大清,但阴森的印象总也抹煞不去。 
* * * 
放学时我回首望教室,却不见有绿光。我一路胡思乱想着回家。查了一下《道藏》结果仅第十卷中,能发绿光的精魅妖鬼就有七十多种,我吁叹一声,上床睡觉。 
第二天中午,我到校图书馆找老五。他母亲管理图书馆,他虽已不在这里上高中,但仍在这里吃中饭,经常搞一些盗版CD来玩。 
我到了图书馆,他却不在。我找到他母亲,问:“咱们学校的历史有记录吗?”她道:“有是应该有,可不好找:校志一般在地下室堆着。你要那个干什么?”我说:“班里出板报用。”她给我一串钥匙,说:“黄铜的是地下室的。我带你去吧。”我说:“不用了,我自己去,您告诉我在哪儿就行了。”她把我带到地下室门口,说:“校志在右边架上。进屋左手有灯绳。快点儿查。这儿不许带走看,给你一中午够吗?”我道:“差不多,不行我明天在来。” 
进得地下室,一股霉气扑面而来,一只蜘蛛在我开灯时穿过左面一堆杂志飞快地爬了过去,足有1寸大小。这在苗疆当然不算什么,在北京城区却已算得少有。我打了一个寒噤,用手挥了挥飞扬的尘土,心道:这儿大概是学校卫生死角之一了。 
虽然有灯,但昏黄黄的,并不明亮,反而更增一分诡秘,更兼灯光或许由于电压不稳,不时闪动一下,令我心神不定。 
右边架上第二层是从1935年至今的校志,从布面大薄到大前年的大文件夹,从去年起校志由电脑保管,因而纸上的记载只到1994年。我抄起一杆断了的教鞭,在那叠纸薄上拍了几下,顿时泛起一阵尘烟。 
也许是我用力大了,也许是纸质老旧,上面一本几页竟被打碎,枯黄的纸片如同飞蛾般飘散在空中。我不由暗叫“糟糕!闯祸了。”手挥散烟尘,去拿校志。 
着我打碎的是67年校志,当时正值文革,据说老校长就在楼中上吊死了。我对这事不感兴趣,虽然后来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但当时我只是去翻更早的校志。 
在一堆堆的师生人数,校舍规格中找我需要的资料是件很枯燥且麻烦的事,而且一直到49年都是繁体字竖排版兼用古文,有的词句居然是拉丁文!我不由肚中暗骂,好在字体用大号宋体,还算对的住眼睛。我小心而迅速地翻过一页页黄脆的纸,还得不时用手把一些或活或死的蠹虫弹开,真是苦不堪言。 
终于在一页纸上发现了如下字句:“...十月丙辰,坑十七人于将军槐东南四丈.” 
我心骤然一动。在操场西南,有一棵老槐树,据说是清代嘉庆年间所植,如果这就是将军槐的话,那么其东南四丈......正是我们教学楼所在,甚至就是我们班现在正下方! 
我深吸一口气,放下这本校志,翻出49年的校志,向后查找,在51年那部的下册中,发现了记叙修建教学楼的记载。有关工程进度,絮絮叨叨写了几大页,我没耐心看它,只是见了“尸骨”二字,才停下细看,这一部分却是语焉不详,道:“...十月乙丑,掘西础见骨,工怖而走,众视之,实人骨焉,缕绁不绝,骨可盈室,遂集而焚之,以其灰入泥泥墙。查此骨,或为日寇残害之十七人骨也,然量数倍之,或曰此一九三六年之人堑也,待考。” 
我一惊:Sam所言竟是事实!不由一阵颤栗,可是“人堑”又是什么?我生出一丝不安--似乎刚才没见到1936年的校志。 
我再次翻看,确实没有。不是那年没有,而是此处没有! 
难道这本不在这里?那会在那里? 
我正在神思恍惚,门开了,老五的母亲道:“快一点了,出来吧。” 
我忙答应着走上台阶,随手关上灯,问道:“您这儿没有36年的校志呀?”她一怔:“没有吗?不应该呀?没人动这儿的资料呀。”我道:“是呀,也许是我没看见--不过您这儿校志平时怎么管?”她答道:“就是平时副校长写,年终交校长过目,然后就锁在这儿。最近几年也靠这个出过纪念册,可是那么早的校志肯定是没人动的。” 
我也相信这一点,但还是不能放下心来,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只是道谢,然后回班。 
* * * 
上晚自习时,我把玉星叫过来,给他看我这天对这事写的札记。他很感兴趣,道:“听校志的口气,好像‘人堑’是一个理所当然应该有很多尸骨的地方--会不会是坟场?”我说:“你听说过叫‘人堑’这种名目的坟场吗?”他耸耸肩:“这个......说不定有人喜欢用这个名字。”“滚你妈的。”我低声道:“我宁可相信这是个刑场的名字。” 
Sam忽过来说:“咳,昨儿个晚上,传达室的人说,看见二班有绿光闪了几下。” 
昨天二班没人。全校只有我们一个班上晚自习。 
我有些发毛,问:“什么时候?”“8点34”Sam道:“他们一看见绿光就看表,后来8点40又有一次。8点45也有,没看太真,不一定是绿光。后来一直到12点都没有再见,他们就睡了。” 
师叔道:“我要是传达室的,就拿相机拍下来。” 
我们鼓掌赞成,Sam道:“我待会儿就去告诉他们。”正在这时,老师道:“你们那边别说话了。”我们立即压低声音但又让老师能听见地说:“这道题我也不明白,待会儿再说......” 
忽然间,教室的灯一暝又亮,同学们登时一片哗然,口哨与感叹四起,可是在那一瞬间,我正向外望。灯一黑,窗户上我的影子后,分明有一团绿幽幽的什么! 
我一惊,疾回头,灯已亮,我只看见玉星惊恐的眼神--他也看到了! 
我们四目交接,迅即又分开四下张望。没有迹象,也似乎没有其他同学注意到什么。我们几乎同时问:“你看见了吗?是什么?” 
我们迅速低声交换了所见。他当时也在看窗外,灯一黑,他看见窗户中绿光一闪,灯亮时,就见我飞过回头,目光掩不住惊色。我迅速抬起手表,他也跟着看表“8点40”“对,8点40” 
我不禁想:“那东西只能透过玻璃看吗?那么戴眼镜的呢?还是只有学校的窗户才能让它现形?”玉星也在思考着什么。我们都沉默了一会儿,直到师叔道:“刚才灯灭是不是也是妖怪干的?” 
我嘿了一声:“妖怪想干什么还用关灯?!”一边张望着四周,想从这一片虚空中发现什么,但是,只有一片沉闷的气氛。 
我有些莫名底恚恼,从速写本上撕下一张白纸,朝师叔借了红笔,就想写五雷符,可思想想这也许是些冤魂,不免有些可怜。便摸了黑笔,写上六字真言的藏文,想贴在窗上,却见老师眼睛正看我,就收了这纸。正想拿本练习册掩饰,就听楼下传来一声恐怖之极的呼声! 
我霍地站起身,就看见楼下车棚中,一个人正在一边怪叫一边扑打什么。 
老师喝令我与纷纷拥向窗边的同学回位子。我这时已经凭着一双2.5的夜眼,看到在那人身周,有一团无形无质,如同这夜色一样,可又有一些不同的东西;正在飞舞。一瞬间给我的印象,竟是灰白和惨绿的! 
老师已走近窗边,我倏一扬手,把那张六字大明咒“嗤”的弹了下去。白纸在下落中忽地旋起一个古怪的轨道,嘶地分成两个。我却只觉一团似雾似风的东西扑面而来。急后仰,却只觉面部一阵郁闷。几欲呕吐,脑中一阵混乱。 
我正在迷乱之中,忽然感到肩头有人拍击,猛地省悟,抬眼正看见老师站在面前,疑惑地看着我:“你怎么回事?脸色这么不好,老站着干什么?”这时我方听见同学们正在笑我。 
我坐下来。老师看看我,回到讲台,周围同学立即低声问:“你怎么了?”我回视他们:“我怎麽了?”玉星、师叔、师父和Sam七嘴八舌告诉我。我不由吃了一惊。 
刚才我站起来后,往下扔了那张纸,就站着不动了。老师向下把那个人喝止,回头见我还呆呆站着,叫了我一声,我也没答应,拍我几下,我才回过神来。 
我不由感到一阵紧张,心中莫名的烦躁起来。师叔道:“你脸色很不好,喝点水吧。”我恶狠狠道:“不用!”同时心中惊奇为何会这么凶。脑子里一片乱糟糟。耳边似乎听Sam和师父在说那个人是否在与阴风打斗。心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呼喝:“不是阴风。人堑!人堑!” 
9点到了。老师开始向外轰人。我恍恍惚惚出了教室,也不等等钱包,一个人向家骑去。抬头看见月亮,竟有要高叫的冲动,但我强压了下去。 
* * * 
晚上在家中,我惯例打坐修行,可是心莫名地乱,而且似乎有另一个人在其中不知干什么。我为这种感觉十分不安,就念诵不动明王真言,进入禅定之中。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我的本心静住于虚空,可是眼前却有一团东西在飞舞。灰白、惨绿,如一团阴风。我能感到心境的狂乱,但真正的自性却一毫不乱,如同看毫不相干的外物一样看自己癫狂的心,同时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被鬼上身了。 
我静观自己的手在用笔写字,可是却不注意写了什么。我要把那东西消灭于我的躯壳之内--既然它进来,就别想安生地出去。它找错人了。 
我左手大指扣食指第二节,余三指屈如凤冠,是为金刚心菩萨之印。右手平举胸前,掌心向下,是为火网结界印。这是藏传密教金刚院四百八十种手印中的两种。密教是一门很深奥的佛学,口诵真言,手结印契,心想佛尊,心身言三密合一,可得大成就。 
金刚心印可坚定行者之自心。我用来护持一心不乱,又用火网结界印不让那不知是什么东西外窜,然后三吸三呼宝瓶气,在脐轮之下海底轮之上燃起拙火。就是白教有名的“拙火定”。 
我观照着那个东西在体内游荡,似乎感到了它的慌乱。但在七呼七吸之后,拙火开始上燃。从脊前中脉的七个轮一一上延,内火冷静而毫不动摇地一轮轮点燃。 那东西向我的头上逃窜,我想它是在我扔纸时进入我体内的,如今却想从五官遁出。但我已有了防备,左手结火焰飞腾印。“呼”地一声,我似乎听到从体内的一声嚎叫,我知道它已经被我的拙火化尽,头脑一阵清醒。身体却十分疲倦,便一拉灯绳,和衣睡下。 
* * * 
一夜无梦。 
但第二天,却见到晚上被那东西控制时写下的字:满纸都时“人堑”二字。笔法十分尖利,似一把尖刀,令我看上却很不舒服,我正想团起丢掉,却心中一动,展平折好夹在了本里。 


中午我又来到了图书馆。老五在,但我没跟他说太详细,他也不信。我只是来到地下室。先是翻了一遍,确确实实,就是没有1936年的册子。 
我环顾地下室,一片阴森森的。不由想起早上Sam告诉我,昨夜那人是个校友,自己说是碰上鬼打墙了。我确知道,不止是鬼打墙那么简单,如果它不是进到我体内,我又没有坐下禅定,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忽然,我想到一个办法或说是可能。我打开了35年的校志,修订人是刘秀清和杨武,37年是刘秀清与马勇。我想,36年,刘秀清或许也是编纂人之一。 
在校志中查一个人,实在是比查事难得多,我很快放弃了这一打算,因为36年至今也有个60多年,那人八成已经死了。 
没有收获,但我不甘心。这时才12点6分,我便去四补堂吃饭。学校的伙食是越来越次。今天的素炒肉丝和芹菜让人难以下咽,更加上昨夜我其实1点才睡(这是早上母亲说的,我骗她说是睡时忘了关灯,夜里上厕所才关),精神十分不好。我很担心再有类似事件,我很可能没有足够意志力去对抗。而且昨晚那个东西十分明显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因此早上上学时,我在包中放了一本《易经》和我从前闲时画的几张去邪符。 
* * * 
天又渐渐黑下来,我对周围同学已经说过这事,他们都感到紧张和一丝兴奋,我把一张镇宅符悄悄压在窗缝中,耷拉在窗户外边,开始作功课。 
7:30分,我们有一会儿可以上厕所和喝水。我走出教室,回头看时,在那窗外,竟有一个影子! 
这可是三楼! 
我不由惊叫一声,冲回教室,那影子忽地消失,但我已经看得真切,是一团灰白的人形。同学们用好奇与诧异地眼光看我。我道:“是一只喜鹊耶。”他们纷纷探头看,自然什么也看不见。我又出了教室。 
厕所中没有灯,但我并不害怕。我裤兜中是两张雷符,手背上还有下午画的“AN”字。如果是昨天那种东西,我有信心克制住它。 
我一边小便一边从窗户看操场上那棵大槐树,枝繁叶茂,确有将军之势。可谁能知道,竟与鬼妖之事联系在一起? 
正想到此,忽然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我背后唱:“人堑、人堑,三十年,多少个。” 
我疾转头,厕中虽没灯,但我仍能看清周围物体的轮廓,在第三个便位的隔间中,影影绰绰有一团人影。不知为什么,我虽看不清那影子的相貌,但却感到那“人”的表情是在笑的! 
我左手把裤子提正,右手伸入裤兜,拈了一张符在手中,心中略为踏实,运足目力瞪过去,喝问:“什么人?” 
那影子浮动了一下,我一阵紧张,几乎就抽出了符。但它并没动地方,只是用一种空浮的声音吟唱:“人堑、人堑......”我听着,左手已悄悄把食、中、无名三指扣于掌心,小指直伸,大指扣中指第三节,是为绢索之印,一面喝道:“快回答!” 
那声音顿了一顿,我追问:“人堑是什么!?”那团影子又浮动了一下,再度吟唱:“人堑......”我一怒之下,就要扯出雷符,却听那词已变了。 
“人堑、人堑,光绪卅二年。”翻来复去,只是这一句,我心中一动:光绪三十二年,比1936年早了许多。难道有两个“人堑”?这时,外面一阵嚷嚷,似乎是外班的人回班。我一分神,再回首,那团影子已经像出现时一样神秘的消逝了。 
我不由有些奇怪,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一个冤魂在向我提供线索,一边系腰带一边思索。忽然想看一看那影子所在的地方,便双手结降三世明王印,走到那隔间中,什么也没有,但我却闻到了一股很浓的泥土气息,令我一阵烦恶,退了出来。 
同学们已经回都到教室,我进教室后,疾忙回到座位。正要坐下,却发现那压在窗外的镇宅符只剩了半截,我不由心中一惊,悄悄打开窗,将剩下半截取了进来。那半截上的断口周围有压过的痕迹,与其说是撕的,反到更像是咬的。我心中惊悸,又闻到那上面的一股铁锈与泥土混和的气息。 
我坐在位子上,把刚才看到的情景写了个条,传给几个也知道一些情况的同学。条传回时,上面批满了字迹,都是表示惊奇和疑问。这也难怪,谁会想到堂堂九十年代的学生会与其他生命交流?不过这几天来怪事不断,我们也都预感到有些什么要发生了。 
这时我已查过词典后的年表,光绪卅二年是1907年。1907,人堑,37年,活埋17人,67年,批斗死校长。相隔正是30年,我不由一阵寒意彻骨,今年又是97年!“三十年,多少人?” 
我抬头看看四周,同学们都安静?看书学习,可是谁知道在这学校中,竟会有什么发生?那时候,在这些苦读的学子中,有多少会成为“多少人”之一呢? 
我正想着,忽听师叔问:“你的符不用黄裱纸吗?”我回答道:“道教中也只有天师道才用黄裱纸作符,其他流派,比如我学的汉道,都不用黄裱纸,而佛教中,对符的要求几乎没有。” 
师父又凑过来:“刚才那老头怎么说?”我道:“好像说人堑是在1907年的什么。可我不明白,校志上明明写是1936年的人堑。”师父说:“也许校志上的人堑不是那个人堑?”我摇摇头,不敢同意。 
忽然,从紧闭的窗外,竟吹来了一股寒风。我打了个激灵,转头向窗外看去:树影幢幢,远处“港澳中心”四个霓虹字大字闪着绿光......--不对! 
我记得那四个字是红色霓虹灯的! 
我暗吃一惊,几乎叫了出来。但毕竟不是容易一惊一乍的小孩了,我镇定一下,用手揉一揉眼。但没人注意到,我揉眼用的右手拇、食二指相扣成扁环,余三指弯如弓状相并,是为密教手印中之金刚目菩萨之印,而我口唇翕动,暗诵的也正是摩利支天的日光真言。这种法术是在修行中为了克服昏昏欲睡的“掉举”,而进行的操作,可以令修行者明心清目,久之据说可开“天眼通”。我平时在家复习时有时用来提神。如今外面出现了怪异的现象,我不信真是有什么力量把几百瓦的大灯换了颜色,因此想找出真正原因,姑且试一试这种方法。 
果然,密教法力对一般学习时醒脑效果一般,但对一些另类却发挥了强大的功效:我在开眼时,清楚的看见,在那树枝之中,我与远处霓虹灯之间,有着一团如雾如影的东西。我想就是这种东西,居然使透过它的红光变为了绿光。 
我正在犹豫是否开窗使用符录驱之,那东西竟似发现了我在注意它,呼地向上一掠,我抬眼看时,在屋顶上一晃就不见了,只有又一阵冷气从窗缝之中扑入来。 
我又写了一张降三世明王真言,悄悄抬起左手,趁老师不注意,从窗缝塞了出去。明王真言本是梵语,十分难写难记,我又平时懒惰,只记了四套真言。其中降三世明王是我的本尊普贤如来的报身像,我记得最熟,也最常使用的。然后,又在窗子这角下用钢笔写了个“AN”(口俺)字,再借打水的借口把一张写了“HONG”(口牛)的不干胶贴在窗子右角,这样就构成了佛教几百种结界中最简易的AN声结界。 
都干完了,我开始整理思路。 
这几天来,怪事一天比一天更盛。从绿光到阴风附体,今天居然现了人形,还说了话,真难以想象明天是什么。我猛地省起第天是周六,不禁心中一动:学校没有资料,图书馆还没有吗?打定了主意,我开始把一些资料写入札记:1907年,人堑A,1936年,人堑B,1937年日军活埋十七人于树侧四丈,1967年校长上吊......写到这儿,我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误:校长的死,一切详细资料我却没看,否则一定会在时间、地点上发现一些有关线索。我拍了一下腿,“啪”地一声,周围同学纷纷侧目。师叔问:“又想到了什么?”我“唉”了一声:“有一些资料,明天我一定要查清楚。” 
我看看表,8:14了。今天会不会有绿光呢?我忽地想到:所谓绿光,会不会是由于观察者与光源之间有那种东西,以致看到的光变成了绿的?这样一来,无疑说明那种东西是在楼外游荡,可是二班的黑窗中有绿光有怎么解释?厕中的人形又怎么解释?我脑中有些混乱,难道有不同的鬼魂?(我只能叫它“鬼魂”,因为我想不出更好名词)一些在楼里,一些在楼外;一些是活埋鬼,一些是吊死鬼? 
我不禁想到卫斯理的书,他一生遇到过几十种外星人,我们这儿为什么不可能有几批鬼?只是由于今年是97年,它们才一同出现,并活力大增?那么开端的,应是1907年的人堑,而30年的周期,又是谁定的呢? 
就在我想的有一些脉络时,窗户忽“咚”地一响,引得不少人都看过来,而我们几个知情人更用紧张之极的眼光看向窗户。我离窗最近,又用金刚目手印刚开过眼,效力还未过去,立即发现一团非常难于发现的东西在窗外打旋,而那降三世明王真言已经皱成了一团。我想那一定是它撞的,但我相信它也一定不会好过。因此就不再“费厄泼赖”,右手五指向下,垂着手,向窗户一挥--这种手印十分简单而不显眼,但却是非常强劲的“大阎魔天后印”。以我这种自修密法的人,也能使出相当威力。 
果然,窗外那团阴风立即退了开去,窗外树叶一阵乱晃,好像有什么东西高速穿了过去,好一阵才静下来。玉星也看出有什么东西过去了,问我:“你怎么把它赶跑的?”我不禁对他观察力很佩服,道:“是用阎魔天后印,对付孤魂野鬼很有效,对厉鬼冤魂也有些用。” 
Sam说:“8点34。”我“嗯”了一声。 
但很奇怪,一直到9点,都再也没有什么动静。老师宣布放学。我扛起书包,却在书包上发现了那张纸:满纸都是“人堑”二字,如刀一般的笔划。我不由一惊:这纸原是我夹在物理读本中,不知怎地到了书包面上?!我看看周围,没有人对此注意,看来不是谁翻过我的书包,那么是这纸自己跑出来? 
我心中不由大骇:如果我包里的纸都能出来,那么我的结界、符录以至手印岂非都等于是虚设?!我不由再次环顾四周,同学们在收拾书包,而窗外一切都显得深邃未知。我莫名地感到一种孤寂,似乎辽寮天地,只剩了这一屋子活人。原本的一些自信被一扫而空。这种感觉持续了好一会儿,钱包过来拉我时才消失。我至今不知道那是不是受了什么外来力量的干扰使我产生了信心消退的念头。 
* * * 
下到楼下,Sam与师父去传达室问,值班的说,果然在8:34有绿光闪动,但后来就没了。我应了一声。 
回家路上,我对钱包讲了这些事,他答应帮我问一问他爹的学生,一个精通六壬和佛教显宗的人。 
回到家,我打开那张纸,纸是我家的纸,笔是我家的笔,就连写字的手都是我的,何以它就有能移动的力量?还是有什么力量拿了这张纸去移动? 
我怔了一会儿,把纸放在火上烧了,一股泥土气息扑面而来,我咳了一阵,回到小屋。 
赶完作业,已是十点半,我开始打坐。这次进入禅定竟十分顺利,我运宝瓶气,纳九节佛风,进入“彻却”层比以前快得多了。出离观想之后,我看一看表,十一点五十,在这么短时间内接连进入三昧耶境地,而且不单精神好,而且身体也不觉疲惫,这证明我的功力有了很大进展,莫非是昨天炼化异类的功用?我不禁有些悻然。 
父母都已经睡下了,我在床底下翻了翻,找到了一本《密宗秘法》。是以前朝同学欧阳锋借的。我记得其中有一种十分厉害的攻击性密法,就是无数漫画和游戏中出现的密宗九字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这九个字本是从道教经典《抱朴子》中“临兵斗者皆阵裂前行”化出,因此我打算在用者九字手印时,脚下踏《抱朴子》中大力推崇的禹步。 
果然,两者配合起来,我只觉很巨大的气息在体内流动,但却无法外排,再踏几步,忽然心中一阵烦恶,刚想到:“不好,佛道不容,走火入魔”我就一阵眩晕,倒在了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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