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black_cat780827(可人土土)
整理人: zlth_521(2002-03-04 12:44:10),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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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我第一次在叙述自己的童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没法忘记初二时写的那篇《追梦人》的作文,我不知道那时还很幼稚的我,竟会定下那么沉重的题目,来承载近乎于苍老的心灵;我也不知道我那在张晓风看来是两种童年之外的童年还会让我再次提起笔来细细回味过去的种种,体会我心依旧的感觉。
童年家的门前有一条长长的用石块铺成的小径,径一端通往大路,径的另一端通往养育家乡二万人的小河。平静沉默的小径春夏秋冬里总一样地记载着小径人家的悲欢苦辣。我就是在这条小径里成长起来的。忙碌的人们总是行色匆匆地踏过这条不起眼的小径,而我永远也忘不掉大姐挑水时滴落在小径上的井水声;路灯下小径上大人们笑谈间我们孩子穿梭嬉闹的欢乐是再也寻不回来的;孩童时光着脚丫蹦于小径上的那种亲密如吻大地的纯真如今也是可望不可及了。
童年的故事是那么的多,六岁无心插柳却煮出了香喷的糯米饭来;偷别人家的地瓜干;在河边垒城堡;捉迷藏;飞烟标,一切可现的似乎在那时都玩尽了就是乐此不疲,不知天昏地暗。现在看来,那些在那时是多么令人欢快,以至于孜孜不倦的游戏,都不过是穷家孩子们自娱自乐的活计,有时还要冒着被父母训斥的危险。我决没有妈妈同我讲牛郎织女,爷爷塞我糖吃那样浪漫童年的经历,这是个平凡得催人速忘的童年。童年在后来似乎也成了一个遥远的梦。
离开小径胡同那个家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季,那年是一九八八年十二月十四日。当带着索索寒风来到新家,就是现在的家,大概也就成了我童年生活的终结。终结后,我才知道我不敢去奢望用一个辉煌的、美妙的童年去代替一种叫记忆的东西,那叫失落,其实失落也未必是一个真实的童年。童年里的理想,第一次成了《追梦人》里追梦的奠纪,告诉自己当一个梦结束的时候,又找寻起另一个梦的快乐和痛苦。
高中的生活平淡但刻骨铭心,刻骨的不仅是雨季飘来的心喜和无奈,铭心的还有无灯夜里,烛光星星下同窗友人谈笑的点滴和共商习题的欢愉。来到高中所携带的那个叫梦的理想已变得不再遥远而且明朗了。上大学成了那时唯一的杠杆,童年时的欢快和稚气不再重要,所有的悲伤和笑容都被抛在身后,我常告诫自己“哭泣不是时候,说笑不是时候,要哭要笑等走过这段路。”而当我走过了这段路,难道今天我就可以对天长笑了吗?难道今天我就可以对酒当哭了吗?
如今我真真切切地站在大三生活的河里漂泊,一叶扁舟,顺水而漂,孤独寒秋夜里披风沥霜,不知今昔是何年。饭吃过了才知道什么滋味;路是走过方晓得东西南北;大学里的人生活过了就清楚什么是大学里的生活。这些年里,我没有风雨兼程的疲惫;没有夜里入睡后沐着月光独行的惬意;没有家人唠叨“夜深了,该睡了,孩子”的感动;也没有在理想升起的时刻抓牢远去的绳索,迷惘起自己不知道自己的不知道,冲淡在一年一年的生活里。大概一个可怕的浪人被一群可怕的浪人圈围着,也就没有什么可怕和惊讶的。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你是一匹来自南方的狼,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回想二年来的生活,就象回想童年的生活,模糊的梗概如同太空外颤抖的星晨,永远停定在逝去不在回的时间里。欢乐不过是瞬间里的感觉,苦痛也只不过是场游戏的结束,在两者之外,我才发现我的真实。迷惘的感伤在一连串的自我诘问中,冲淡成一杯清凉的冻顶乌龙,老师的教诲,似又变成一个细节被放大在脑际,求生的本能又在告诉自己,离队的大雁终须归队——我没有了选择——那段路真的还没有终结,而我却发现“等待是一首没法结束的歌。”
成长大概就是这样。
我们个体的童年无法与人类古老的童年相比,但有一点是相同的:这都只是人生航程里的一个年轻的驿站。当我走过童年和少年,回想起过去发生的一切,我才渐明白我之童年不是哲学,不是怀特认为的一个作家所能汲取的最有价值的生活源泉,而是平常得只能看到花开花落的样子,闻过小溪淌过家边的哗哗声,只能抚弄泥沙,逮捉小虫,甚至童年里的理想也只是有块糖吃,下雨上学有把小花伞。然而就是这样不断变化着的生活和梦想支撑我走到今天。
大学生活在二周年的日子里变得忧伤和心悸难寝。我还清楚记得离开小径胡同那个家的前一天,看见家人再洗刷家具,才知道第二天要迁居新家的那个傍晚,我抚摸着家具。看着江边小水沟里游动的臭虫和渐渐明起的路灯,失落的情绪涌上我幼小的心灵。我不舍养我童年的地方和友爱的小伙伴。进新居的那天夜里我没有睡好,许或寒冬的缘故在今天所需无几的日子里,我又将背负起什么样的行囊去下一个驿站呢?再大学生活行将结束的时候,我该留恋什么呢?
广寒宫里,吴刚总在砍伐着永远也伐不尽的桂树;西西里弗斯也同样无法结束推石上山的旅程,两个神话逢着同样一个命运,一个永远没有结果的命运。我们的生命有终结的一天,我们没有理由选择这种永劫无尽的命运,然而我们的人生和他们的命运又是何其的相似啊!
——这是一首没有结束的歌。歌的题目就叫童年,梦及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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