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shuiwanger(水王二)
整理人: red_angle(2002-02-24 11:30:43),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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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乡小记·山火
回到老家,急匆匆拜访了几位长辈之后,就赶着上山了。
先到父亲的坟头。因为他过世很早,所以他的坟就造在当时的山坡田边。现在坟前的坡地也已经荒了,长满了茅草。
和往年一样,清除些坟前的荒草,给他点上三株香之后,对着墓碑蹲下来,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看着斑驳的墓碑默默地抽着。父亲过世的时候,比我现在还要年轻,所以,我是在跟比我年轻的父亲对话了。
还记得那时的我被人抱着,扒在盖棺前的棺木板上,还记得他躺在棺中的那张脸,白净英俊。二十多年过去了,现在,我满脸已是糙硬的连鬓胡子了。他还会继续年轻下去,我却要不可避免地一年年老下去。
有过飞扬的青春之后,死,何尝又不是一种幸福。
我也有青春,却未曾如此飞扬过。
我只能这么平庸地老下去。
用鞋跟碾灭烟头,直起腰,舒缓着身子,发现对面的山头已是浓烟一片。
刚刚上山的时候那烟还是淡淡的一小块,现在浓烟已经笼罩了大半个山头。在滚滚的浓烟当中,不停的有火焰穿突出来,那火在浓烟的衬托下,像一株株暗夜中的火把,那么的顽强,那么的鲜艳。
我听到有救火车的呼啸,我知道这对冬日的山火是没有用的,尤其是在荒了这么些年的山头。
顺着浓烟往天上望,澄蓝的天空是如此的高远。
远远的,一只飞鸟从高空俯冲下来,到了半空,缓缓地扇动起翅膀,尔后,张开翅膀,迎风往上一冲。这下,我看清楚了,是一只鹰,一只半大的鹰。
鹰,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开始了令我心碎的飞翔。它左翼一侧,滑了小半个圆,右翼一翻,又画出一条漂亮的弧线;它大张着翅膀,迎着一阵阵的风,犹如浪涛中的船只,一起一伏,冲过一浪,又冲过一浪,我能感觉到它击出的水花在漫天飞舞;蓦地,如一股豪情升腾而起,它飞弹般地疾冲而上,隐没在我目力所不能及的空中。
当我还往在空中寻找的时候,它却从烟雾中冲出来了,继续着刚才的飞翔。这次它有了一个新的举动,一动不动地停在空中——它怎么可以这样!
它在空中的翱翔、如此自由的翱翔,已经使我心碎不已,它竟然还要停在空中、一动不动。
我知道,它在注视着山上的浓烟烈火,在赞美这山火,这一场山火为来年春天的灿烂准备了丰富的养料;我也知道,它在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山下的芸芸众生,像我这般,猥琐地活着的众生——它怎么可以这样!
是啊,很久很久了,很久没有看到鹰的雄姿了,它触到了心里的隐秘之处。我已经习惯了城市的狭窄和闭塞,这样长久的凝视,让我退化的眼睛酸涩不已,我止不住流下泪来。
我是真的老了?
该走了,该回去了。我收拾起东西。
这时,我发现旁边隔了一个山头的小鬼山上,也冒出浓浓的烟来,而且越来越大,顺着风能隐隐听到草木燃烧的劈啪声,看来,这一场火也是不小。
山火,又烧起来了……
(节后看报,报上说这场山火烧掉了数百亩山林云云。)
---- 石懒不随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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