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grass_blade()
整理人: fires(2000-11-26 03:10:51),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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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弦。毕业生
作者: pale
和弦。毕业生
我记得那儿以前是没有站牌的。
那天,很突然的,樱木指着不远的一处,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
是吗是吗。大家随声附和着,笑闹着。阳光稀疏而明亮,却不温暖。
沿着斑驳的墙壁走着,再过几十米,就是小钢珠店了。
所以分散的话题渐渐统一起来。洋平环顾了一下周围,都是极年轻的脸,欢乐的 毫无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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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的时候,教务主任走了进来。
洋平,你出来一下。
在教导室看见了大楠。他咧了咧嘴,吹了声口哨。
你们知道现在就只剩下你们两个没有交志愿书了吗?主任停顿了一下,没有看见 预想中的忏悔的神情,掩饰似的咳嗽了几声,又接着继续说了下去。
。。。。。。你们这样,会让我们当老师的很为难。
那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毫无说服力,洋平在心中冷笑着。
在走廊上,两个人一前一后。鞋敲击着地面,发出起起落落的声音。这样让洋平 想起,两个人,像是钢琴上一黑一白的琴键,被反复的弹着。手指错落地接触着 琴键,交替着、轮流着,只落在那两个键上。
非常的单调。
大楠突然的转身,琴声中断了。
你看。他摊开的手掌上,落着一朵小小的粉红色的花朵。
是从窗外吹来的。
洋平细细地看着。真的是,风不知从哪儿衔来了这朵花,一路上跌跌撞撞,要巧 不巧的,穿过了窗户,落在了大楠的肩上。
可是个好兆头啊。大楠眯起一只眼睛,狡猾地笑了起来。
洋平只是淡淡地笑着,没做声。于是两个人又一前一后地走着,撞击着琴键。
我可能会去卖章鱼丸。
也是突然的,就那么说出来了。
哦,洋平笑了起来。赶上几步,拍了拍大楠的肩。
GTO么?
两个人相视大笑,隔了会儿,大楠认真地说。
洋平,你为什么还没有填志愿呢?
说这话的时候,已走到走廊的转角处了。洋平哈哈地笑了几声。
我还没有想啊。
我这个人,没什么梦想的。也不知道要干什么。真是槽糕。
大楠哼了一声。有梦想,有梦想又怎样。
是啊,又怎样呢。如果现在跑去问樱木“你喜欢篮球吗?”,他还会像以前那样 毫不犹豫地说“喜欢”吗?
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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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泽大学只有一个保送名额。但是候选的人,有两个。
流川和樱木。
要是去考试,两个人都得挂。凭那几门补考的成绩,体育再怎么加分也是不够。
都以为高二的时候流川会去美国,但他却留下来了。也不知道原因。
那种富家子弟,去了不是很好的么。干嘛还要留下来和我们抢这个名额呢。
那天喝醉了酒,樱木无意中说。
那时才知道,这两个人的关系。不是单纯的队友,也不会是朋友。
无论什么时候,总是踩在我的前面。那种人,死了对大家都好。
咬牙切齿地说着,樱木涨红着脸。在包厢暗淡的灯光下,狰狞不已。
当初是有梦想的。单纯的少年,想着高飞,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慢慢地变了。梦想成了维持生活的一种手段,翅膀便被束缚起来了。
樱木?是早就没有翅膀的了。为了名额与奖学金,蹒跚地爬行着。
关于梦想是一回事,关于生活是另外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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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楼的时候,洋平看见了流川。低着头,默默地向上走着。
流川。
他鄂然地抬起头,眼中是动容的惊奇。
怎么了。洋平笑嘻嘻地对流川说,打个招呼这么吃惊吗?
是。流川平板地说着。因为你是樱木花道的朋友。
这时候才想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流川再也没有叫樱木“白痴”了。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逃课了。在校园瞎逛,碰见了樱木。
咦,你也逃课么?洋平想了想,笑了起来。
怎么可能呢,你。
樱木红着脸。是、是去图书馆了。一脸做亏心事的表情。
哦,洋平笑的理解。是好事啊。不过这种事情,还是不太习惯吧。
樱木嘿嘿地笑着。两个人干笑了半天,舌头都有些凉,还是想不出话来说。最后 还是洋平挥了挥手。
那么,我先走了。
樱木忙不迭地点头。终于有几分像樱木了。
第一次逃课,是在小学。那时大家都在一个班。
那个老师的课非常之无聊,不过那时洋平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老师眼皮下 明目张胆地打瞌睡。
看了看旁边,坐在窗边的野间,还在发呆。
(现在想起来,野间小时侯没留胡子的样子,可比现在帅多啦。)
你在干什么啊。洋平捅了捅野间。
野间吃了一惊。那个时候两人的关系,还不是很熟。
你看啊。野间指了指窗外:那朵云,在慢慢地飘着。
真的,那么大的一片云,在明净的蓝色中,显得突兀而又和谐。被风吹着,断断 续续地,从一座楼房的顶端移到了另一座楼房的顶端。
我们打赌吧。
(对了,爱打赌的习惯,也是从那时就开始了。)
如果这节课下了的时候,这朵云可以飘到那边的那根电线杆顶上去,我就赢了。 洋平从口袋里掏出50日圆。几对目光偷偷地游移过来。
敢赌么?
那个赌,赢了。野间却不肯认帐。
不一定呢。也许从别的地方看,还没有到电线杆那呢。
是啊是啊。大家都附和着。因为都输了洋平的钱。
从别的地方看,也许还没有到那根电线杆呢。
想要找到那个“别的地方”。所以,干脆就逃课了。
五个人,浩浩荡荡的,到处乱逛,中间一个醒目的红头。
算是第一次旷课。以后多了,就习惯了。
最后一次打赌,是不久以前的事情。
樱木又一次告白,失败。
也问过他晴子的事情。晴子晴子,他总是皱起眉毛,不可能的啦,所以我忘了。
老是仰望着上面的葡萄,仰望的太久了,脖子酸了。
干脆换一棵葡萄。吃不到的,不要也罢。
没想到还是被拒绝。那天四个人看见樱木的脸色,居然吓的不敢闹了。
我不喜欢樱木君老是耍宝的样子。那个女孩子是这么说的,樱木君如果再成熟一 些就好了。
没多久他就恢复了。于是大家取笑他,说他是蟑螂般的恢复能力。几个头捶,还 是闹。说可惜了,高中才一个失恋记录。
有一天说起前一天晚上的电视,议论到了用了替身的事情。大楠是一脸的不屑: 才两层楼而已,还要用替身?
大家起哄:要不你去试试?洋平更是如鱼得水:打赌打赌。我赌500元没人敢跳。
都在嘻嘻哈哈闹着,樱木站了起来,笑嘻嘻地说:真的?
都以为在开玩笑呢,洋平索性假戏真做。一摸口袋,啊,我没带钱。便跑去教室 找左藤借钱。
才刚进去,听到外面一阵尖叫。冲出去一看,见樱木坐在底楼的水泥板上,垂着 头。
真的是跳了。
洋平几步赶下去,樱木抬起头,龇牙咧嘴地笑了笑:好痛。
检查了一下:腰部,轻度骨折。
事情就这么传开了。不明所以的,说樱木是穷疯了。知道的便是一脸高深莫测。 暗地的挤眉弄眼:是为个女孩子呢。
后来,那个女孩子也来了。一个劲的道歉,想重归于好的意图。
不是每个女孩子都可以遇见愿意为自己跳楼的人。
只是樱木却是极其的冷静。客套完了,最后跟她说,这只是个赌罢了。
本来是有把握的,不过没弄好落脚点,所以成这个样子了。
间杂着哈哈哈哈的招牌的笑声。
也许是这样吧,也许不是这样。没有人真正知道,那一次,之所以做的,真正的 动机。
洋平也是第一次觉得,樱木的性格,他无法预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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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站台上看见流川。即使是在众多的人群中,仍是醒目的一个人。
那个人,无论把他放在哪儿。他的周围都是一片荒野。天大地大,荒无人烟。
车快进站的时候,洋平看见另一个高大的身影。像是有意,又像是无意的,挤到 了流川的身边。
然后,毫无预兆的,流川从站台上摔了出来,跌在铁轨上。
好象是扭伤了脚,跪坐着,挣扎了几下,始终没办法站起来。
已经呼啸而来了。人们纷纷闭上了眼。没办法了,可惜了那孩子,长的那么漂亮 。
都这么想。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人们眼中只看见一个少年,拖着那个跌出的少年。
眉目是平凡的英俊,安抚大家似的,温和的笑着。
当然是洋平。
洋平看了看人群,没见到那个高大的身影,叹了口气。正对上流川的眼睛,晶亮 晶亮的,微微有些讥讽。
晚上,果然不出所料的偶遇见樱木。像是有什么话要说的,支支唔晤,却不肯开 口。
还是洋平先打开僵局。
那个名额,就那么重要么?
恩,樱木点了点头。
重要到比一条人命还重要的地步么?
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听到樱木的声音。
。。。。。。我不是有意的。
当我发觉的时候,我的手已将他推出去了。
他老是挡我的路,无论是干什么,哪个方面,总挡在我前面。
篮球也好,女孩子也好,什么都是。
。。。。。。上次那个女孩子,她说她喜欢的是流川。
晚上到底是有些凉气,洋平转过身,拿出钥匙。
洋平!樱木急急地想上前几步,接触到洋平的目光,又垂下了头。
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在篮球上我还是有天赋的,不是么?我不想再回到以 前,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不良少年了。
洋平的身子微微的一颤,但顷刻便恢复平静。
好了,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的。而且,洋平转过身,眼睛在黑暗中烁烁的亮 着:我也会想办法帮你弄到这个名额的。不过。。。。。。
漠然地看着一脸感激的樱木,洋平的声音在夜中散发着冷冷的寒气。
不过,以后如果没事,还请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和流川的面前。
还有,你以后,还是叫我水户,比较的合适。
第二天,洋平便去找流川,两个人站在天台上。
你是叫我放弃保送吧。流川意外地先开口。
洋平没有否认。只是看着流川。
流川,你为什么没有去美国。
因为没钱。流川的答案干净直接。
看到洋平疑惑的眼光,流川轻轻地笑了起来:不是金融危机么。老爸的股票都被 套牢了,弄的一钱不值。
没有办法啊,我也需要那个名额。最后,流川说。
走下楼梯几步后,流川突然回过头。
喂,昨天那事,你放心,只是我不小心跌倒了而已。
他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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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和樱木的关系,已经是疏远很久的了。
不只是洋平,大楠他们,也和樱木甚少来往了。
像是要弥补过去两年给老师留下的坏形象,樱木变的规规矩矩,连头发都染回黑 色了。
大楠的烤章鱼店开业了。当然,他也退学了,连毕业证也不要。
不要不要,他是这么说,要它干什么,又不是钞票。
第一天没赚到很多钱,因为大部分是来蹦场的同学。
野间和女朋友分手了,在咖啡店分的手,所以死活也不肯再去那家咖啡店了。
到了后来,宁愿多走路,远远地绕过去,也不肯经过那家咖啡店。
说是为了忘记,可是这般的刻意,反而成了刻骨铭心。
洋平的志愿书上,终于填上了。是父母作的主,中等的学校,比较好考。
樱木剪了个运动员发示,现在整个人一丝不苟的。笑的时候,先咧开嘴,再眯起 眼。一板一眼。像是程序执行的结果般,一段程序是对应着咧嘴,一段程序是对 应着眯眼,合起来便是笑容。条理分明。
成长,有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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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忙,除了流川。
有时候觉得,流川不象是生活在我们这个世界的人。他带着个氧气筒,在自己的 周围套了个玻璃罩,将里面的抽成真空。
深泽大学面试的那一天,流川没去,只是打了个电话给洋平。
算是报答你了。
就这么一句话,挂了。弄的洋平懵懵懂懂的。
第二天上课,才知道这回事。沸沸扬扬的,有各种各样的解释的版本。
洋平没去找流川。就算找着了,也没有什么说的。
算是报答你了,他是这么说的。
其实,根本没有必要了。
大楠住院了。卖章鱼的时候和几个不给钱的小混混打了起来,被打的极掺。
以前是不会这样的,以前是不会受到这样的欺负的。以前,当还是五个人的时候 。
到医院看他的人,没有樱木。像是决定划一道界限,过往种种,一概不提。
走出病房,高宫突然冒出一句。真是恶心。
不是仅仅只是讲樱木的。我们都知道,那句话,包括自己,包括大家。
一切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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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学考试的那一天,洋平的父母早早地替他打理好一切。
平安符放在口袋里,护身符挂在胸前。
走出门外,仍紧紧地追上。絮絮的叮咛着。洋平微笑地听着,温和的那一种。
出了巷子,应该向右拐的,考场在右边的方向。却向左拐了个弯。
9:00时,正是发试卷的时候。洋平已坐在公园的喷泉旁。
阳光很好,来来往往的人,抱着小孩的母亲,脸上都是一片祥和。
草虽然还是枯黄的,用力的挤着,总是可以挤出青绿的汁液。叶子倒是涩涩的, 即使吐出来后,留在嘴里,仍有种苦不堪言的味道。
突然决定的,就如同突然厌倦似的。不想去考试了,就不去考试了。那一刹那, 前途、未来、父母、同学,都成了玻璃罩里的空气,缓缓地,被抽成了真空。洋 平戴着个氧气筒,透过玻璃,看着世界。
真好。
表姐结婚的那一天,五个人都去了。看着洋平的表姐白色的婚纱扬起来了,亮亮 的耀眼。然而那天,祖父却是过于高兴,摔了一交,再也没有起来。
就那么离开了。
难堪的是我们。我们呆呆地站在那儿,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是哭还是笑。没有 准备好对应的表情,所以无所适从。
后来便说,这种事情,对于我们来说,到底是过于复杂。
一大片白云从头顶飘过。洋平扔掉手中的啤酒罐,抬头看了看,是近似于透明的 蓝色的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
然而,睁开眼后,一切还是没有改变。
洋平掏出最后剩下的几枚硬币,走到离自己最近的电话亭,按下那几个数字。有 人接了电话,洋平却不想出声。拿着话筒,静静地站着。那边也没有挂,两边都 是寂静的沉默。
良久,话筒里传来,流川沉静的声音。
是你吗?
洋平再也抑制不住了,对着话筒哭泣起来。哽咽的声音,先是沉积在自己的身边 ,然后慢慢的,像是墨水滴在清水之中,在安静的空气中,一点一点地扩散开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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