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pupi(pupi)
整理人: bigfish(2002-03-10 20:33:19),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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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能用眼睛看到你,在一个美丽世界,黄色的向日葵被埋在地底,还有黄色的空气。影子,我最爱的影子,变成了紫色的浆液,覆盖着我的心脏。我跳着轻快的舞,看不见王子和灰姑娘。执迷不悟的皇后捧着她的镜子,妒忌与善良生下的孩子叫痛苦。我进去了又出来。
醒来的时候是下午1点15分。
“500个梦,你做了500个梦。”
好的,我相信了。她说我做了500个梦我就相信了。日本男人的舌头,寂静海滩上穿白色纱裙的女鬼,长出扣子的伤口和会撒娇的杯子。还有更多,没有声音与气味的画面,在睁开眼睛的一刹那灰飞烟灭。我依旧躺在床上,对被窝里的燥热依依不舍。一边感激着被子给我带来的温度一边把蜷曲着的身子稍稍舒展开,被子里身体以外的范围还是冰冷的,这才发现包裹着自己的温度原本就属于自己。
我叫PUPI,19岁,一个看上去安静并且费尽了心思去百无聊赖的姑娘。我会唱好听的歌,我的声音低沉沙哑,也许你会不喜欢,但不喜欢和不好听不是一回事。
DAVID说,“我的好孩子,你要相信我,我敢保证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你的歌声更能打动人心的东西了。”
我亲爱的DAVID我的祖父,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徒,在十四年前的那个下午,那个粉红色的阳光明媚的下午啊,这个老人坐在教堂里安静地完成了他的生命。还记得那一天我和小朋友们在幼儿园的活动室里跟着老师学跳舞,黑色的录音机里唱着我的小猫咪呀,真呀真可爱……我安静地跟着老师的动作摆弄着手脚,从不发出声音。我多么想知道这个紧闭双唇,看上去像漂浮在可口可乐上的小冰块那样冰冷的孩子咖啡色狡猾的眼珠里躲藏的是什么,那东西看上去激烈得快要吞噬她自己。
就在我面无表情地和小朋友们跟着老师跳着这糟糕的舞蹈的时候看见了爸爸。我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在疼痛中证实了自己不是在做梦以后开始发觉这高大男人的一脸阴郁。他走到老师跟前说了些什么,老师也低下了头。然后他看到了我。
一个急促的转折,无缘无故地开始变得慌乱与不知所措,我躲避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正在向我走来的年轻高大的父亲,他带着一个阴沉沉的世界走向我。在我的面前,他蹲下,用指尖温柔地抹去我额头上的冷汗。
“爷爷死了。”
我终于掀开了被子。这个连寒冷都存在得那么地尴尬的南方城市的冬天,那种入骨的阴森与潮湿并不是用摄氏度能说清楚的。我穿上牛仔裤和毛衣,这些冰冷而柔软的东西,它们等待着我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它们然后它们再用这些得来的温度温暖我。似乎我并没有自己温暖自己的能力。妈妈掀开窗帘,我皱了皱眉头。始终没有办法适应这种令人愉快的明亮,我走过去把窗帘放下来。爸爸说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回事?他说你根本就是一只虫子啊。我打开音响,是OPETH,To Bid You Farewell的前奏用黑色泥土轻而易举地埋葬了爸爸的声音,直到他们消失在我眼前,留下了刺耳的叮咛像蔓藤植物一样在这房间里无止境地延伸。
虫子。生活在这个城市缝隙里的小虫子,我们不能见光也害怕黑暗,只有上帝和垃圾能引起我们的注意。我们自卑自负自恋自欺,我们崇拜飞。可你要知道我所说的飞,并不是鸽子或者会飞的其他鸟类动物。我们说的是猥琐的飞,像苍蝇那样遭人唾弃的飞,是会扒在人类的食物或粪便上令人愤怒地拿起苍蝇拍使它们逃到遥远的黑暗中的那种飞。如果你他妈的还不明白的话就在星期四深夜起床打开电视机,明珠台正在播WWF呢!我以前也常常看这转播,可如果你要看的话那我们俩看那东西的性质就不大一样了。这些叫不上名字的四肢发达的东西们站在台上扮演强大与斗争,愤怒与伤害,台下有快乐的人们挥霍着兴奋来袒露他们疼痒的伤口。我常常在深夜里独自对着电视机欣赏这幽默的画面。难道这幅画面还能令我想起古罗马斗兽场上的角斗士??我又要说黑色幽默了,它多么地令我陶醉,它无处不在啊!我只有在看到他们不小心打出真血的时候才会尖叫,被血染红的半边脸,还有红色液体不断地向下流淌,像一次怒放。真正血红色的花。那一刻我多么地盼望自己就在现场,第一排的位置,手上拿着锋利的匕首。就在那庞大的家伙一脸鲜血向这边倒过来的时候我可以用我的匕首一刀一刀地插在他的左胸,一刀,一刀,一刀。他发出痛苦的叫喊,最后的歌,多么地令人心疼。
那时侯,三张哥本哈根的机票价钱对一个普通家庭来说根本是一个天文数字,所以只有爸爸得到了去参加DAVID丧礼的机会。
爸爸走后的那个晚上,4岁的我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不开灯是我的习惯。我趴在窗台上看着天空,有生以来第一次嗅到死亡的气味,来自哥本哈根,来自我亲爱的DAVID我的祖父轻软的灰色毛衣的气味,它像这片夜空那样黑暗深邃,在那一刻它离我多么地近。我们的生命是一颗颗软弱无力地闪烁着的小星星,永远被这片黑暗笼罩,我们生活在它的体内,怎么可以逃脱。
就这样一直盯着这片黑暗,我看到了一般人用肉眼无法看到的东西,并不是宇宙飞船或者大眼睛大脑袋的外星人。那应该是黑暗角落里的一颗闪着奇怪光芒灼热的小星球。
我有长长的睫毛,但是它们不翘。
手机放在桌子上,一被打开就响个不停。
我呆在人群里,被一种物质包裹与外界隔开。我有一部漂亮的PANASONIC象牙白色瘦瘦长长的手机,那是唯一的小小出口。因为可以任意敞开或关闭它,所以成为被我宠爱的东西。我喜欢一切可以被我控制的东西,但它们永远不能引起我的注意,因为它们不是垃圾,更加不是上帝。
没有固定落脚的地方,人们只能通过我的手机找到我。有些人急于找到我,我就纵容那种焦急。失踪是我掩耳盗铃的游戏,是无法在我身上体现它的本质只能享受副作用的活动。我总是会为一些事情耿耿于怀,甚至一不小心它就会成为一种长久的病痛。我的身体就长过这样一颗毒瘤,虽然现在它已经被割除了可伤口还是袒露着。我用尽了所有办法找来了无数块皮肤去填补伤口可我还是失败了。现在它还是袒露着,但我已经不疼了。我把疼痛献给了谁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代价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城市糜烂的夜,常常令我联想起一种灰白色的布景,可它真正带给我的却还是表面上的这种暗黄色。令人流血的暗黄色。多希望能用一桶黑色的油漆用力地浇在上面,我总有这样的冲动。
那时侯那样的夜,我的身边是一个拿着琴的男人,他也许是上帝,或者他只是垃圾,因为除了这两样东西他什么也不是。我们是两只夜行动物,白天蜷曲在角落,晚上游走于这个城市夜的旋涡当中。我和他都穿牛仔裤和VANS布鞋。那时侯,破旧的牛仔裤是我们的雨伞,VANS的布鞋是带我们远离的小船。我们相互包裹着在这个夜都市里徘徊,看着形态各异的行人,看刺眼的霓虹灯对我们闪耀着驱赶,刺激着我们的逆反心理。那个男人一只手拿着琴一只手牵着我,他的第三只手握着忏悔和愧疚,握着他所有的鲜血与疼痛。可我只有两只手,跟所有普通人一样的两只手。我的其中一只手放在他的手心里,另一只拿着烟。那时侯我们都抽一种叫椰树的烟,是只有在广州才能买到的国产烟,味道很好,但是伤喉咙。所以我的声音一直沙哑。
我被牵着走,走在这个或是上帝或是垃圾的后面,看着这个男人的背影。短的柔顺而凌乱的头发,眼睛不愿意袒露着,躲藏在头发后面。永远是低着头的动作,旧的牛仔裤和VANS布鞋,不整齐但干净。
左手是他,右手是烟。
我总是这样提醒自己,因为我经常混淆。
你相不相信,然后这个男人忽然地就消失了,像被一阵风吹走或是被太阳蒸发掉了似的。也许还会有更奇怪的事情,但我已经来不及等待。我跳出了那样的世界却还不自觉地向里面窥望,我看到了粉红色的床和婊子,令我心疼的婊子。她脱下吊带裙坐在床上,她的乳头是我从未见过的丑陋,她的像草一样的头发刺痛我的心脏,然后我的心流血了。
她看到了我,我对她笑。她对我的笑不屑一顾。我后悔极了。我深痛地悼念我逝去的笑容,它居然被埋葬在这令我鄙视并且作呕的婊子近乎腐烂发臭的阴道里!每一副经过那里的阳具都提醒着我对这该死的婊子的嫉妒与憎恨。我到底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结束这一切呢,我的善良在这中间拉扯着,我已经软弱无力。
懒洋洋地走出BAND房,晃眼睛的阳光令人很不愉快。已经在这里睡了好几天。这个我们合伙租来60平方2室1厅的排练房没有任何的隔音设备。排练的时候楼下的瘦女人经常叼着一支骆驼烟上来拍门,“吵你妈的,白天他妈的是用来睡觉的。”我喜欢这个说话带点哲理味道满口脏话的女人,尽管她瘦得像只可怜的野猫并且没有洁白的牙齿。她总是光着身子穿一件吊带的丝绸睡袍,露出乳头的形状,金色乱的头发,并不难发现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我最喜欢她的拖鞋,是粉红色底HELLO KITTY图案的小拖鞋,这让我觉得她也许不是一个婊子,至少不是我眼里鄙视的对我的笑容不屑一顾的那一个。
走在明亮的街上,为抗拒这耀眼的阳光而点上了一支烟。依旧是椰树。我已经习惯了在刚认识的人面前拿出这个牌子的烟时人们脸上的惊讶表情,他们瞪大了眼睛张着嘴看着我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然后放到嘴里直到点燃,抽了一口之后,“你抽这个?很少有女孩子……”他们会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其实我知道抽这种烟的大多数都是些经济潦倒的中年男人,因为只有他们才知道烟瘾到底怎么一回事并且不会介意这过时的包装和土气的名字。有记得一次在华侨新村的一间叫PEACE的酒吧做场,拿出烟的时候一个RAP METAL乐队的贝司手看着我笑,他说了一句很经典的话我记住了。
你抽椰树,你真PUNK。
那时候,国内的RAP METAL乐队开始变成了狗屎,越来越多。连这个以不伦不类,低级趣味为主流文化的城市也要凑这热闹。我看过本地的一支叫CO3的RAP METAL乐队的演出,听说他们在PUNK BAND是狗屎的时候就开始做狗屎了,现在RAP METAL代替了PUNK(这算是是一种文化倒退吧,或者说这些人根本不知道文化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只知道做狗屎),他们却甘愿继续狗屎下去,玩起了RAP METAL。我看了他们的那场演出,那天我把打火机扔上了台,嘣的一声之后所有人都看着我。我说都别他妈的装蒜了,台下的回去睡觉,台上的继续装疯卖傻。我是从那一天开始对他们不屑一顾的,为什么他们不起个像“dandiacal”之类的名字或者干脆就叫SHIT。那时侯我还没有乐队,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组一个来玩玩什么的。
---- i hate myself and i want to di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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