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dhew()
整理人: mara(1999-05-01 13:32:13),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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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1 春
“喂，醒醒啊！醒醒啊！”有什么声音，在我耳边响着，模糊，然后逐渐清
晰。那是谁的手指，有点颤抖的从我脸上拂过。
我醒过来，却感到头上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痛楚，疼的钻心。我几乎忍不住要呻吟
。
“你还好吧？”是她，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这个家伙！
“哇，头上起了好大的包。还好没流血。”
“喂，很疼的，别乱动！！”
“哼，算什么。不过是一个包而已，还那么叫死叫活！”她做了一个鬼脸，
“你这个死丫头，”我狠狠的瞪着她，却觉得有一股笑意从心中，从嘴角溢开。
“如果不是我刚才救你的话，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肯定会骨折！不，会死人
的！那还这么不知悔改，还来损我？！”
“是呀，是呀。对了，你在这里干什么？”这个死丫头，顾左右而言其他。
“是，我现在后悔了。我干什么都好过回来拿脑袋去撞树。”我做出一幅恶狠狠
的样子，而她，却好像是想到了我刚才“英勇”的舍身当肉垫的样子，捂住肚子
笑得喘不过气来。
我看着她，不由得泄气了，觉得很难真正向她发火。不过，还真担心这丫头的未
来。如果她能再温柔一点的话，或者穿上裙子，一定会很可爱的。
走在街上，混迹于来往的人群中。感觉没有刚才那样茫然失措了。可能是她的缘
故吧，在我身前身后风一般飞舞着，欢笑着。让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带着弟弟出来
逛街的大哥。哦，不对，是带妹妹出来逛街。我有点想笑，记得六年后，似乎没
有这么想男生的女孩子。想来人是会变得吧。人是人的未来，而我只能是此时的
我了。
我看到了我的朋友们，都还是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留连在街边。而我呢，我突
然觉得自己离朋友们很远，离我习惯了的生活，习惯了的世界，越来越远。置身
于这个并不属于我的世界，无法改变什么。就这样被人群挟裹着，匆匆奔向不可
知的未来。
有风从耳边吹过，柔柔的，竟让我想起阿圆的长发，那么漫漫飞舞如翻涌不息的
云。那么，现在，她在什么地方呢？在这个世界里，仿佛命运总以一种让人意想
不到的方式展开。那么此刻，她又在哪里呢？又在面对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命
运，什么样的时光呢？
“喂，怎么样啊？”她的喊声，夹杂着些许的欣喜与期盼扑面而来，打断了我的
思绪。她，正在旁边的店铺里，头上戴着一顶红色的宽边草帽，是错觉吗？那一
瞬……
我笑了，你看你什么样子，“牛仔短裤，运动衫，足球，再配上这顶红色的草帽
——”她愣了一下，脸红了，扭过头，低低的说：“还是不要了。”“啊——，
我开玩笑的啦。”我在她身后笑着，“红红的，很适合女孩子戴呀。”她停了一
下，转过头，很认真的看着我，“真的吗？”
“我买给你吧。”或许是因为那一瞬想到了阿圆，觉得那顶红色的草帽很象我记
忆中的那一顶。于是掏钱买给她。如果她戴上的话，应该不会还是那幅假小子模
样吧。
然而天却是渐渐的暗了下来。夕阳金黄色的光芒洒满了街道。走在公园里，四下
里很安静，只有鸟儿的叫声，不时的划破寂静。还有我们的脚步声，孤独的回响
着。天空变成了一种淡淡的水一般的颜色。然后渐渐暗淡。甚至连风都停了。我
无处可去，就躺在那棵树下。看着那渐沉的夕阳，竟有点不知所措。
“你没地方去吗？”她脸上带着一丝关切。“那——到我家去好了！”她的眼睛
在那夕阳的余辉中闪耀着，“我家还有空房间呀。爸爸和妈妈都不在，现在只有
我和姐姐两个人而已。”
“别开玩笑了，对了，你也该回家了。”我扭过头，闭上眼睛，“太阳已经下山
了呀，小子！”突然，我觉得有点不对。她好像离我很近，近的，我仿佛可以听
到她的呼吸声，还有那微微急促的心跳声。甚至可以感觉到那心中流露出来的紧
张。然后，有什么，胆怯而激动的轻触我的嘴唇。那一瞬，我的心脏仿佛停止了
跳动。
“我可不是什么小子啊！”她从我身旁站起，语声中有一点点不满和激动。还有
一点笑意。
我却几乎还没反应过来，刚才那一瞬，发生了什么。“喂，你这个小鬼！”我觉
得脸上有点发烫。
“谢谢你的帽子，我会好好珍惜的。还有，谢谢你救了我一命，我也同样会好好
珍惜的。她扶住头上的帽子，回过头，笑容很灿烂。分不清是夕阳的光芒还是她
脸上的什么，纷然的刺入我眼中，心中。竟会让心隐隐的作痛。那一瞬，我突然
觉得那种笑容，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那种轻易刺破我心灵的笑容。
“我叫阿圆，再见啦，明天一样在这里等哦。就这么说定了！”
“喂，你刚才说什么？”
“什么啊？”
“名字？”
“我？阿圆呀！”她的声音精灵般跳跃着，“再见啦！”她的声音远远的风一般
掠过。
而我却愣住了，她的背影已消失在那金色的夕阳中。但那温柔的触觉，却仿佛仍
残留在我的唇上，虽然只是轻轻的，但那的确是……，我抱住头，躺倒在树下，
看着树叶见斑驳的天空，渐渐暗下去。
这不是梦吧？
天黑了，夜晚的街道竟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繁华。我走在人群中，却觉得一切都
无所谓，这一切都与我无关吧，好像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可是，阿圆，她的
过去，竟就在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时间展开。认真的想一想，这样我就成了阿
圆初恋的对象。这样行么？我救了从树上跌下来的阿圆，又得到了她的吻。我改
变了她的许多过去，也许，她的未来也会因此而改变？
又或者，这一切本就应当又我来改变？我的出现还有随之而来的一切改变都只是
命运开的一个小小玩笑？如果我没有到这里来，如果没有接住从树上掉下来的阿
圆，那就根本不会和阿圆相遇，一切就不会发生？
而最让我感到惊异的还是那顶红色草帽，那竟然是我送给她的礼物。而她看起来
是如此珍惜。但——她如此珍惜的东西竟然在三年后第一次遇见时送给了素未谋
面的我，而且还——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那么……
我在树上刻下几个字，“六年后再见，给阿圆。”然后我情不自禁的笑了，那是
我的字，而在六年后，我竟然还嫌它滥。
然后我躺下，就在树下，躺在那一片已为青草所遮盖的土地上。躺在了那温柔的
夜色中，躺在了时间的怀抱中。
我想她一定会看到我的留言，一定会再与我相遇的吧。
再见了，阿圆，再见了，1981。
1981 春
之后，
我仍然躺在这里打瞌睡。
看，她马上就会走过来，然后在我的鼻子上轻搔着，我打了一个喷嚏，然后醒来
，揉着眼睛，说：“是谁呀？”然后她就会笑着对我说：“在这种地方睡觉，会
感冒的呀。”看，没错吧。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的笑容依然那么灿烂。
那一瞬，风很轻柔，我听到树叶哗哗的响着。她的长发，还有裙裾亦随风飘扬，
上面洒满了斑驳的阳光，波浪般翻涌着。
然后我听到自己说：“当然是，在这里等你呀！”
那一瞬，在她的瞳孔里，我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你可曾有过无数的梦想
却在时光的流逝里幻灭
你可曾对未来满怀憧憬
却在成长的岁月里迷失
——给不想成为大人的孩子们
给无法再当小孩的大人们
by Denis H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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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人的未来,而我,只能是现在的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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