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rich-888(神剑)
整理人: nhabc-mzhj(2002-02-06 14:00:06),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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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兵的声音清晰地从无线电中传来，火炮的每一次发射都是对他的回答的肯定。而每当一发炮弹打出去之后，我都要等待下一个希望：“他会被自己人的火力误伤吗？他会被盟军发现吗？”一旦发射完毕，我都要这样想，然后将耳朵贴到接受机上，等待着老兵的声音。
当第五十发炮弹打出去之后，我产生了不详的感觉，因为老兵的声音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从接受机里面传出来的爆炸声。接着，从老兵的方向也传来了接连不断的爆炸声，虽然不是很密集，但是每一颗炮弹的落下都砸到了我的心里，引起阵阵痛楚。我将接受机紧紧地挨到脸上，可是除了爆炸，我还是什么也听不到。这时，我希望炮火能停下来，可是停下来也许就意味着老兵已经被发现他的盟军打死；我又希望炮火能继续，也许这样才能让“老兵依然活着”的推断产生依据。脑海里出现了老兵的身影，他爬在雪地上，一发发炮弹从天而降，砸向他的周围，洁白的大地上瞬间就遍布块块伤疤。
等了许久，炮声渐渐停了下来。“老兵死了”，我空白的脑袋里面只有这样一个念头。之后从无线电中传出的声音打破了这片空白，我发疯似的冲到话机跟前，里面的声音模糊了许多，但我能够听得出是老兵，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持续的呻吟过后，声音从机器里断断续续的传出：“我现在……很……寂寞……，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人……陪我，就像在家里一样，没有人……陪我，天上……的……的鸟在飞，现在……只有……它能看见我。”
我清晰地看见老兵仰面躺倒在一片焦土中，他浑身流着血，白色的雪地伪装服已经被染成通红，他的头盔被爆炸的气浪卷走，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很乱，话机还在他的背上。他这样躺倒的姿势让他很不舒服，他是着调整一下好让自己躺得舒服一点，可是他已经动弹不得，好在耳机还在头上，他可以说话。
“我很冷，我感觉……自己……轻飘飘的，我可能……要飞走了。真的，很快，你们……陪我……说说话……好吗？
我一把抢过话筒，我大声地冲着他喊道：“老兵！你不能死！我马上就来救你！”
“报告你的位置，你的位置！我们的炮火袭击还要继续，快呀！”长官夺过话筒，大声地命令。
话筒那头安静下来，过了好长时间，孤独的老人开始唱起了歌，似乎他的肺部被弹片划破，唱了两句之后就开始接连不断地咳嗽。长官依旧在大声地命令，但我知道老兵已经听不见了。之后，他又唱了几句，尽管无法听清旋律，但我知道这是所听到的最动人的摇篮曲，只有一个人能有资格真正享受这个旋律，这个人在什么地方呢？在这个战线的另一端，或者躺在坟墓中孤独的等待？他并没有沉睡，在最后一刻，他依然没有忘却到战场是为了什么，他就要等着这种失望离开了。我对长官说：“没用了，他这时候只能听到儿子在呼唤他。“我检起了话筒，轻声地说：“爸爸，我来了。”我只能为他做到这些，也许是一个谎言，也许是一种安慰。
老兵的歌声停止了，我知道此刻他的嘴角正挂着一丝微笑，他满意地躺在大地的伤痕中，那片觉土很快就要不复存在了，圣洁的颜色不断地从天际飘洒在这片焦土上，将他覆盖。而老兵也被这片圣洁笼罩，没有悲伤与痛苦，真的。
我已经没有任何的感觉，我像一个木头人似的被挂上长长的皮尺，背上话机，还有只装了一发子弹的手枪，我还有什么好害怕呢？漫天大雪又开始伴随着寒风肆虐，打在我的脸上，它与距离一样无法阻止我的前进。我大步向死亡走去，当我看见远处一根根瞄准我的炮口时，我这种信念依旧没有被阻止。
随着我右侧不远处的一道闪电，一股强大的气流伴着高温将我卷到半空，然后狠狠地砸向刚刚在我身边产生的一个弹坑中。没有痛苦，我也听不带声音，我感觉自己软绵绵地躺在这个弹坑中，头枕在坑边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很舒服。那颗距离我不远爆炸的炮弹也卷起了地上厚厚的积雪，在高热的作用下变成温水顺着弹坑边缘流到我的身上。我感觉自己被热水浸泡着，从来没有这样享受过，尽管我看到刚刚还是清澈的水开始变得通红，不断从我躯干上流出的液体将会把它染成与天一样的血色。严寒让我胸口的水开始结冰，而从我身体流出的滚烫的血会阻止它们的，我想着，我笑着面对颜色逐渐变深的水。
大地开始颤抖了，我知道我们的装甲大部队的袭击开始了。在弹坑里的这个死角中，我是温暖的，我是安全的，我就像一个游离于杀戮的局外人，望着我们前进的钢铁雄狮。也许现在我终于知道什么是死角了。一发发由犀牛发射的炮弹从我的头上掠过，双方的炮弹交织在一起，被击中的盟军坦克瞬间就成为了一个火球。大地的伤疤开始不断地扩大，雪已经无法将它们覆盖。刚出厂的天启还没有刷油漆，跑在前面的士兵一群一群地被机枪扫中，穿过他们身体的子弹卷着血肉，将这些坦克妆扮成鲜红色。还有什么呢？我观望着杀戮，无数死亡在我眼前上演，而他们依然在前进，每前进一步又会上演无数的死亡，直到他们从我的眼前跑过。不久，我的视野中除了白色又空无一物，我想我可以从这个死角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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