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区 [关闭][返回]

当前位置:网易精华区>>讨论区精华>>人文艺术>>● 中国文化>>☆ 个人·文集 ☆>>水王二(shuiwanger)文集>>书林折枝:双重的蒙羞

主题:书林折枝:双重的蒙羞
发信人: shuiwanger(水王二)
整理人: red_angle(2002-03-02 05:30:53), 站内信件
双重的蒙羞——谈“伤痕作品”

在知青们的“伤痕文学”已经差不多被遗忘了的今天,一批老知识分子的回忆作品开始露面,非常引人注目,我把它们称为“伤痕作品”。
如果说知青们的“伤痕文学”仅仅是将自身所受到的苦难展示出来的话,那么,作为有着丰厚文化底蕴的知识分子,在直接遭受了这一场由肉体到灵魂的非人凌辱、又经过了二十多年的咀嚼反刍之后,写下的理应是充满批判反思和精神忏悔的文字,但事实无疑是令人失望的。
且看几段文字:“我被抄家、被批斗、被打得头破血流,……下定决心,自己结束自己的性命……。一直到1976年‘四人帮’被打倒,我一直拥护七八年一次、一次七八年的‘革命’。可见我的政治嗅觉是多么迟钝”(季羡林);
“专案组召去问话,见我胸佩主席像章,王××喝令取下,我收入衣袋里,竟复令交出,没收。悲愤难忍!热爱毛主席的权利也可以剥夺么……此等阴谋其实也是‘清君侧’的故技,假若得逞,是不堪设想的!”(陈白尘);
“组织上当时调我进梁效,并非个人报名加入,谈不到经验教训。”(周一良)……够了,四十岁以上的人当还会记得梁效是什么东西和它的淫威。

固然,这一代知识分子的非人遭遇确实值得后人同情,同时在极权的高压之下,也不能要求他们都如马寅初先生一样“明知寡不敌众,自当单枪匹马出来应战,直到战死为止”,但至少可以像陈寅恪、钱钟书一般保持沉默,而不是以一句轻飘飘的“组织上调我”,就心安理得地站在迫害者一边,甚至“少数知识分子整起旁的知识分子来,才手毒心狠呢!”(萧乾)。
有一段对话很有代表性,问:“你对于文革的否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汪曾琪答:“很明确的时候,还得是中央对文革的否定之后”。正如前引的“我的政治嗅觉是多么迟钝”,他们放弃了独立的思考,同时也放弃了知识分子的责任与良知,就是非人的遭遇也未能使他们觉悟,满脑子都是“清君侧”之类奴性的东西。无论他们的学术成果是如何的高妙,他们那缺乏知识分子社会良知、社会正义、社会责任感的当年,和只有展示控诉、不见反思与忏悔的今天,令人怀疑他们在中央否定文革二十多年后的展示和控诉,不是当年“拥护”和“组织上调我”的翻版?不是“嗅”出来的结果?你还能指望他们拿出什么样的文字?对所谓的知识分子还有什么话可说?
太史公的沉痛依然在游荡:“夫复何言!”

上个世纪的这一场大劫难,让我们的知识分子和我们的民族,蒙上了一重深深的羞耻;而在世纪末的今天,直接经受了这场大劫难的知识分子,依然没有作出与此劫难相当的反思与批判,更使得他们和我们的民族再次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羞耻。我们是否还将继续背负着这双重蒙羞,在这新的世纪?
“我觉得什么都要重新做过”。




----
石懒不随流 

[关闭][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