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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全球化时代的写作
发信人: iamhearting(绝对心跳)
整理人: red_angle(2002-01-25 14:52:08), 站内信件
我们从网络文学和重返社群的趋势中可以看到中国小说仍然是有力量的,它会在市场的重重挑战和困难之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它依然是中国现实的异常"有机"的部分。它还会有一个未来。只是我们这些读者应该和它一起向前走。于是,我们应该读中国小说。

  2001年中国作家的努力当然不可忽略,但无论如何我们总会感到:现实世界的发展比小说更加吸引我们的注意。真实的生活跨越了虚构的边界,甚至侵占了想象的领域,而消费文化的浪潮又使得想象变成一种狭窄的趣味的时候,小说的能量究竟在哪里?我希望能够勾勒两个有趣的生长点,为全球化时代的中国写作提供一个参照。

  网络文学给全球化时代的写作提供了一种另类的选择,它在未来写作的影响力是不可估量的。

  小说的一个最为有趣的生长点,是网络文学在2001年的成长。它今天已经形成了一种真正的文学潮流,而不仅仅是一种新奇的玩艺儿。随着网络泡沫的土崩瓦解,网络文学不再是"注意力"或者"眼球"奇迹的点缀。在一片喧嚣过后,它业已成为一种真正的文化生产的可能性。实际上,网络文学并没有提供那种彻底的互动和开放的文本,相反,它的形式其实仍然是接近于纸面写作。

  但网络文学的成长却标志着一种新的出版模式的崛起:它可以突破原有出版模式的局限,将一些出版界未必感兴趣的作品,直接推向读者。这是一种新的"文化民主"形式,它提供了阅读的多样的选择。网络可以将出版业的"盲点"变成自己的力量。在出版的种种流行趋势之外创造自己的可能。这是文学的延伸而不是文学的断裂---2001年文学的想像力的相当的部分,是来自网络的。

  这可以从2001年引发关注的宁肯的《蒙面之城》看出端倪。《蒙面之城》是关于成长和漂泊的小说。我们在这里好像看到了少年维特式的浪漫。少年马格探究自己生命的秘密和他在中国的漫游,是一个异常瑰丽的故事。在这里,北京、秦岭、西藏和深圳,都是一些梦想中的地点,马格的漫游历程充满了诗意和幻想,他对于世界的观察的角度也非常特殊,这些地点其实隐喻式地呈现了当下中国生活的不同方面。马格也渴望一种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之外的选择,而这渴望其实也存在于我们的心底。

  这本书正好和所谓"70年代出生作家"的写作相反。那些作家逼真地表现了当下中国都市年轻人的个人奋斗的欲望和挣扎,而马格的故事则告诉你不要忘记诗意和灵魂。它的特异性在于,它并不是一部流行风格的书,却是经过了网络中的"眼球"的检验,获得了市场的认同。这说明网络本身仍然具有市场的潜力,它可能在出版商的"筛子"之外提供另类的可能性。

  另外一部还没有纸面出版的网络小说同样非常有趣,这就是孙健敏的《电子游戏·程序》。它似乎从一个另外的方向,实现了网络文学的可能。《电子游戏·程序》是一部诡异的小说,它以"电子游戏"的方式制作小说,有一个异常复杂的结构和微妙的种种人物关系。它当然继承了80年代以来"小说实验"对于小说变革的成果,但孙健敏的特异之处是:他有一个来自IT文化的背景,一个与电子游戏直接有关的背景。在这个时刻,虚拟的真实通过"眼球"的注视穿越了真实、虚幻的二元对立。他的瑰奇的想像力使得时间、空间之间、人物之间出现了一种极度混杂和暧昧的关系,凸现了一种"不确定性"的作用,孙健敏可以说最为有力地实践了种种写作的可能性。

  从宁肯和孙健敏的例子我们可以发现,网络文学给新的全球化时代的写作,提供了一种另类的选择,它在未来写作的影响力应该是不可估量的。

  20世纪90年代有关"社群"关切的写作,曾经引起过人们的关注。

  20世纪90年代有关"社群"关切的写作,曾经引起过人们的关注。如谈歌、刘醒龙、关仁山等人的小说,都在全球化和市场化的急剧变化中,表现了对于"社群"团结的承诺和对于弱势群体的感情。但在文学界复杂的潮流变化之中没有能够持续地展开,反而在近年有沉寂之感。

  但中国在全球化之中的种种严峻的内部挑战依然存在,中国内部的结构的复杂性仍然存在。同时全球化造成的分裂也产生了严重的文化后果,这种后果的中心是一种深刻的"认同危机"。一方面"环球居民"构想的诱惑,造成了一种脱轨的、无法与本地社群相互融合的全球化的新社会力量。而这种力量其实也难以完全"融入"所谓全球大同的幻想。另一方面,则同样有人被抛在全球化之外。没有机会卷入全球化的浪潮。而急剧变换中产生的认同的危机在于旧的坚固性的危机,个人的自我经验不足以保持在变换中的自身,只能在其中随波逐流。

  这种问题并不因为90年代中期的"社群文学"在近期的沉寂而在文学中消逝,在最近的写作中这种对于当下全球化后果的反思仍然指向了一种社群的认同。这让我看到了流行的中产阶级趣味和消费的无所不在的力量之外的可能性。

  我在这里要提到池莉的小说《看麦娘》,这是继《致无尽岁月》之后,池莉最为有力的作品。人们对于池莉已经有一种根深蒂固的看法,认为她是中产阶级消费文学的代表和电视剧文化的宠儿,她也以近年来持续的对于中产阶级的家庭危机和感情问题的表现受到关注。但池莉始终有另外一类小说,对于一种强烈的社群的认同感有非常诗意的表现,对于在全球化和市场化进程中的急剧变化的社会中的确定性的需求。在她1998年的《致无尽岁月》中,对于社群认同的表现是以对于武汉这个城市的感情出现的。这里有责任、友谊和相互信任的关系,这些都被池莉变成了一种真正的诗意。

  而这篇《看麦娘》则更加深入情感的深处,也将责任、友谊和信任推到了前景,不断地重申这些价值对于我们的不可估量的意义。主人公易明莉对于自己的养女容容的寻找乃是对于过去感情的承诺,也是对于时代的追问。在《看麦娘》中,用看麦娘命名的狗尾巴草象征了一种默默的坚强和承诺。易明莉忠实于友谊,忠实于对于母亲的责任---尽管过去的女伴有不堪回首的感情经验,并已经患有精神病,尽管容容仅仅是养女,而且在北京过一种暧昧不明,直到失踪的生活,总之这些都显示了全球化时代生活方式的变化,对于人的无情的冲击和改变。

  池莉只用了不多的篇幅就给予了这个时代一个浮世绘式的勾勒。池莉赋予了我们一种来自社群的情感,这种情感的存在当然难于抵御全球化的旋风,但它是中国的普通人的承诺,它们同样是不可抹煞的。

  这种社群的激情也同样表现在如阿成的《东北吉普赛》或者白连春的《我爱北京》这样的小说中。《东北吉普赛》表现了一个在北京奋斗失败的东北青年在依兰的"二人转"班子中获得的温暖,表达了被全球化抛在外面的"输家"的尊严和力量。而《我爱北京》则表现了为了儿子的死来到北京的农村老人李多粮,和在北京写作的"我"之间的相濡以沫的感情。这种感情建立在共同的乡土的纽带之中,但又将它变成了一种新的生活的力量。李多粮和我,两个底层的中国人之间的感情和他们对于这个国家的感情,并没有因为艰难的生活而有所变化,"我"对于李多粮的关切正是这种社群情感的最为有力的表现,他们仍然有所期望也如同易明莉般的不会放弃,白连春把这种力量表现的格外打动人心。

  因此,在这个全球化的时代,中国的写作并不仅仅有某种阶层的趣味,尽管这种趣味也体现了一种活力,但同样也有对于这个时代的另外的追问和思考。这种思考的基点来自于对于社群的承诺,对于社会团结和共同发展的期待。这不是对于全球化的消极的反抗,也不是对于全球化的被动的迎合,而是在其中发出的独特的中国的声音,这正是中国的在百年悲情之后的新的民族性格塑造的起点。我们从这些小说中可以感到重返社群后小说展示的活力和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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