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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不知道(六)
发信人: pupi(pupi)
整理人: bigfish(2002-01-21 15:58:38),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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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理作用让我感觉这是个美丽的地方。因为一睁开眼就看见了雪白的墙壁和天蓝色的窗帘,阳光还是射进来,我不太喜欢这东西但这个时候我觉得它带来的温暖比什么时候的都真实。不远处有一扇门,被深红色的油漆包裹,寂寞地站立着。我在想夏羽呢怎么不在我身边这里是哪里我是不是已经死了。可是我很快闻到了尘土的味道,那样地肮脏与俗媚的味道,它们印证了这个空间的真实存在以及我依然真实地存在于这个空间。坐在床上搜索出那些红得刺眼的记忆。火海,夏羽的怀抱,消防车与救护车的呻吟。夏羽呢?他现在在哪?我不能再想下去了,我光着脚推开那扇深红色寂寞的门,它也许受惊于我的歇斯底里而发出无助的声音。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的宝贝我的夏羽啊他在哪里呢。我顺着黑暗冰冷的走廊奔跑,渐渐意识到这是医院。很快便有人来阻止我,把我拖回病房。我挣扎着满脸的泪水,又回到这间我原本以为美丽的房间,又经过这深红色的门,我觉得我已经被一切欺骗了我还能再做些什么。深红色的门再一次发出了声音,它有些幸灾乐祸了,它在笑。
  
  医生说和你在一起的男孩因为吸入了过多浓烟抢救无效。你们被救出来的时候他整个地抱着你,他希望保护你。我说医生你误会了这不是保护这是……
  应该是个动词,噎在我的喉咙里,一阵痉挛。医生说姑娘他是你男朋友吧你要坚强些好好活下去。我说医生我想抽支麻烟你能搞到吗?医生说别自暴自弃啊生活是美好的。
  人们走出去把我留在身后。我经常承受这样的情景可每一次我还是会被击碎。生命终归要接受属于它本身的千疮百孔。丝瓜总是说一个人来到世界上是寻找他的另一半,而他和他的另一半合起来便是一个圆。这是多么美丽的语言,我总是会为这种话变得柔软和愚蠢。我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夏羽便再也没有人能成为我的“另一半”。可我和夏羽却永远不能合成一个圆,我们只能组成一些个奇怪的形状,因为我们都是残缺而流动的,我们并没有固定的形状。
  现在人们告诉我夏羽死了,把我抱在怀里说猫猫我爱你的夏羽死了,这个时候我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阳光还是射进来,光明的深处依然是黑暗,在安详中隐藏着激烈。一切好象都过去了可是一切才刚刚到来。我坐在床上,身上盖着白色的布。我的男人不见了。这听起来就像一部黑色幽默电影的结局。尴尬的是我是不相信结局的孩子,我从来没有得到过结局。多少年来我被养在茶色的金鱼缸里,我是一只几乎没有视觉的金鱼,人们在茶色玻璃的另一边晃动着手指引起我的恐慌与注意我却只能看到晃动的肉色的影子,而剩下的全是属于自己的幻觉与想象。鹅卵石与塑料的假水草一直紧贴着我可我从来没有搞清楚它们究竟是用来干吗的。后来有一个奇怪的孩子把我从那该死茶色的玻璃钢里拯救出来,他蹲下把我放在干涸的土地上,对着我说亲爱的别死去别死去。
  
  医生又来到我的房间,他的安慰是那样地真诚。他说姑娘生活总是要继续的你要学着快乐起来。
  好了我不得不阻止您再说下去了真对不起我实在是不好受了如果您不再说话也许我会好过些谢谢您了。我说如果您真的想帮我就帮我搞些大麻要不就算了。医生终于叹气了,这才是结局。
  我没有去看夏羽的尸体。他的尸体是一样物品,像我的钢琴那样静静地躺在冰冷的角落。从骨子里散发出血腥的味道。这些我都不需要了。他的眼睛已经被放在我的血液里,明亮而颓废。
  听说夏羽的父亲从哥本哈根赶来了,我不知道这个男人会对另一个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男人的死亡抱什么样的态度。他会不会不知所措?会不会沮丧?会不会流泪?我把这物品交给他,夏羽还是我的。
  
  我两手空空地出了院,除了找丝瓜我没有别的办法。夏羽烧了丝瓜的房子然后自己死掉并且不小心留下了他的爱人,丝瓜会怎么想呢。我和夏羽把一个亲人伤害了,代价是什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我对未来没有期待但还是会恐惧,而某种程度上来说恐惧就是期待。我想我应该学会设想了。我总是沉溺在那种状态下,这原本没什么大不了,但糟糕的是我已经失去适应的能力。也许我本身就没有这种能力。沉溺的时间越长越无法习惯。
  我跑到天天酒吧还是找不到丝瓜。他的手机关了,CALL机CALL了无数次也没有回复。我想丝瓜一定放弃我们了,他也许再也不想看到这个反反复复的小婊子。可他不知道,现在这个在电话边等了一整天的小婊子已经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小寡妇。这是多么极端与滑稽的改变,我们要把它们归功于谁呢。灵魂,贪婪,懦弱,还是无懈可击的命运?我们把一切交给它为的只是租借短暂的幻觉,这就是代价的极至。

  我在酒吧里坐了一整天,谁都说没见过丝瓜。然后我开始有了一些奇怪的想象,并且这些想象在第二天变成事实。
  第二天人们在离丝瓜家不远的空地发现丝瓜的尸体。头部被硬物重击致死,而凶器是身边躺着的深蓝色贝司。
  警察来找我录口供。很快证实了杀死丝瓜的凶手是一个刚刚死去不久的叫夏羽的男人。就此结案。
  傍晚的时候我一个人来到曾经摆放丝瓜尸体的那块空地。空地对着一面湖,湖面平静得像一面深绿色的镜子。我是一个敏感的孩子,我总能轻易地感觉到一种暗涌,一种用平静掩盖的翻腾与歇斯底里。就像我眼前的湖,为什么夏羽不将丝瓜的身体放在那里面?
  我抚摸着地上枯黄的草,有两个男人将像它们一样在这里生长。我笑起来,我跟夏羽的最后一次约会,我们用灵魂在火中跳舞,我的红舞鞋长出荆棘,我的脚流血了可是夏羽看不到,他看不到。
  对着这看似平静的湖,我对她既反感又嫉妒,终于我对着她喊了,我喊我的男人不见啦他不见啦。我又笑了,我现在反而不想死了我觉得我还是要活下去,至少我有责任了我要履行它,我要带着夏羽,无论我走到哪里,我要带着他。命运是那样有趣的一种游戏,不要讨论或相信关于真实的话题因为真实并不存在。
  我要物质我要大麻我要花天酒地痴迷地活着。我在酒吧里做起了键盘手,站在台上丝瓜过去习惯站的地方,我感受他双脚紧贴地面的那种震荡,模仿他站在这个位置望向我平时习惯坐的角落的目光。我闭上眼睛然后睁开,再闭上再睁开。我在想他是多么善良的一个男人,他是我的亲人啊。我还记得他的贝司发出的充满违背的低音,总是在我的头顶上重重地捶下去再捶下去,直到我开始不懂得疼痛。这一切多么地令人怀念。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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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hate myself and i want to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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