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twocups186(索文)
整理人: happystar(2002-01-11 12:59:13),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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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重庆
1)范重庆挤下火车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沮丧,一路上李薏的冷淡让他觉得这是一次糟糕的旅行。两个小时的车程中,他讲了无数的笑话,李薏应付地微笑着,眼神散漫、矜持,仿佛太阳光下破碎的放大镜,始终聚不成一个焦点。而他自己,仍在傻乎乎地不懈努力。车厢里很嘈杂,他低着头,弯着身子,凑在她的耳边,象一个香客面对自己信奉的菩萨,喃喃细语,渴望她听见。
走出站门,李薏接过范重庆手上的行李,淡然一笑,说::“还有一班车,你赶快回去罢,不用送了,我自己打车回去。”一回身,轻巧地钻进一台拉客的的士,在目瞪口呆的范重庆面前飞驰而去。
他只能回头,再次挤上烈车,和一个看上去斯文的年轻人打商量,好腾出一个角让他坐下,一个体态臃肿的女人挤到了他的身边,在他脚边一块空地上摊上一张报纸,艰难坐下,然后从旅行包中掏出火腿肠、煮鸡蛋,津津有味地吃开了。女人的身子正好坐在范重庆脚叉开的地方,鸡蛋煮得有些生,有蛋黄流出来,妇人仰头将蛋黄倒进嘴里,范重庆紧张地往后挤了挤,生怕那个鸟窝一样凌乱的脑袋撞到自己的裆部。窗外的天色暗下来,远处的村庄渐次点亮灯火,车厢里仍是黑暗,范重庆静静地坐着,独自哀叹这次短暂的护花之旅。
2)范重庆回到学校时已经是深夜,林荫道上有风在吹,树叶沙沙作响,树下的长椅孤单地横卧着,他走过去坐下来,只觉得身心疲惫。他终于感觉到自己的没戏,明白了同样乘当晚的火车离去的卓列对自己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你他妈的要是再不给自己点信心,那你这一米八的个头就算白长了。”卓列说这话的时候是仰着头,语气却分明是在教训。范重庆的心里还有些犹疑,在他看来,独自送一位自己心仪的美女回家的确有点象一件不可能的任务。慢说人家不会给这种机会,即使这种机会来了,自己能否把握仍旧是个问题。这样的机缘与中奖的机率相差无几,刚好卓列要去山西,刚好李薏离校回家,刚好李薏与卓列在公车上相遇,又刚好相遇后李薏中暑,最后,刚好自己是卓列的铁哥们。这块馅饼就这么突如其来地砸下来,而他却没有丝毫防备。卓列打他扩机时,他正在帮美术社收拾库房,把诸如画笔之类的东西锁进抽屉,然后坐在李薏的桌子前发了一会呆,对即将到来的漫长暑假充满了愁苦的悲叹。可怜在大学这样一个香艳刺激充满机会的环境中,自己却是一颗得不到爱情滋润的小草。
于是,卓列的电话成为了范重庆在学期结束时最后也是最大的惊喜,而事实的进展却恐怕要成为他为之懊悔整个暑假的打击。
3)范重庆第二日到画室收拾东西,看到刘小河坐在彭丽丽的桌前,他翘着脚,手里拿着一根红塔山,神情阴郁。
“哟,赚了一笔吧,抽好烟了。”范重庆走过去,伸出手。
刘小河把烟盒丢在桌上。范重庆拿起来,点上一根。私底下,范重庆对刘小河并没有好感,刘小河是搞美术的,画没弄出点名堂,式样却很足,包括一头脏兮兮的长发,老也不洗的牛仔裤和睥睨一切的眼神。
“怎么样?这回出去有什么收获?”范重庆吐了口烟圈,没话找话说。
“屁。”刘小河愤慨地说,转际又说:“彭丽丽走了没?”
“不知道。”范重庆摇了摇头,心思重重的样子。
刘小河
1)刘小河走出画室,郁郁地回到宿舍,刚在床上躺下,同学便来喊他:“老师找你呢,说回来了就给他去电话。”
“好。”刘小河没精打彩地回应道,起身去找IC卡。
2)“我对艺术是热爱的。”刘小河在入校时对指导老师说过这么一句话,那个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中年人透过镜片注视了他两秒钟,掩饰不住嘲弄地打了个哈哈。
现在,刘小河自己也感到好笑,这么幼稚的话,当初是怎么说出口的?
“哪里是热爱,我是没有什么可爱了。”
3)这次老师找刘小河,给了他一个任务,外出讲课。
学校里的几个稍有些名气的老师在省里好些地方都办了班,短期培训性质的,自己并不去,推几个学生去糊弄一下,然后坐在家里收钱。反正名号摆在那里,派去的学生底子和口齿也都过得去,不愁没人来学。
刘小河是第一次出去讲课,老师说他是自己派出去的学生中年级最低的,言外之意是自己很看重他。
于是刘小河兜里揣着老师给的一千块和到那边的联系电话,登上了西去的火车,去到一个他不曾去过的地方,那是一个县级市,名字很拗口,据说那里的米粉很有名。
4)火车慢悠悠地前进,西边的日头无限留恋地缓缓下沉,金黄的田野翻起阵阵波浪,远处,深绿色的山峦黯然地站立着,刘小河默默地望着窗外,懊丧自己没有来得及和彭丽丽说再见,等这趟回来,她恐怕已经考试完回家了。
5)“你得奖的那幅《感光年代》我不怎么喜欢,我反倒喜欢另一幅叫。。叫《理想状态》,对,就是它。”彭丽丽说,“我没有你那么大抱负,我就是喜欢。”
彭丽丽单枪匹去美院请刘小河去她们社里讲课时,请刘小河在美院对面的一家小餐馆吃了顿饭。
“我们社里经费不足,这顿还是我自己掏腰包呢。”彭丽丽笑咪咪地说。
“你这么说我还真不好意思点了。”刘小河说。
可是他倒底还是没有为难她,他对这个女孩很有好感,从见第一面起,不单指这个女孩长得漂亮,还因为她身上有种不一样的气质,他也说不明白,很可爱。
刘小河满口答应了彭丽丽的邀请,甚至在他的坚持下,节省了一切讨价还价的情节,他义务为他们讲课,彭丽丽很是高兴,说了很多话,他也飘飘然,感觉出几分高尚来了。
6)刘小河到了彭丽丽那边才发现自己的感觉过于良好,原来上课,就真的只是上课,再也没有别的。
自己的课,彭丽丽有时来听一会,有时不听,总显得勿忙,话也说不上几句。
刘小河不甘心,有事没事老往彭丽丽宿舍去,彭丽丽也不恼,一样客客气气,泡茶看座,手边没事,就陪他聊一会。
一日,刘小河又去了彭丽丽宿舍,恰巧宿舍里只有彭丽丽一人,半倚在床上,抱着本书看着。刘小河敲了敲门,彭丽丽头也没抬说:“进来吧,门没关。”刘小河就进去了,彭丽丽抬眼一看是刘小河,慌忙坐起身,说:“是你啊。”
刘小河便笑笑说:“怎么,你在等人吗?”
彭丽丽不做声,从桌子下抽出张椅子,让刘小河坐。自己回身坐到床沿。刘小河冲她笑笑,彭丽丽也笑了笑,说:“找我有事吗?”
刘小河看她笑得牵强,说得也似乎漫不经心,心里有些着恼,又有些冲动,起先想好了词的,这会反而不好讲了,正是欲言又止的光景,一个男生冒冒失失地闯进来了。
这个男生趿着一双拖鞋,穿着短裤和运动背心,一头的汗,进来看见刘小河,愣了一下,转头对彭丽丽戏谑道:“要分手搭个信就行了,不必带个活人给我看吧。”
彭丽丽不好意思了,嗔道:“别这么不正经,这是我们社里请来讲课的老师。”
那男生嘿嘿笑着,就着彭丽丽的床沿大大咧咧地坐下了,看了看刘小河,说:“你好。”刘小河点了点头,越发的不自然。
彭丽丽从架上取下毛巾,递到男生面前,说:“擦擦,满头大汗的。”
那男生说:“我还是去洗把脸吧。”接过毛巾出去了。
彭丽丽回身在抽屉里翻出一条三五烟,拆开,拿出一包给刘小河。
刘小河接过,强笑着:“你也抽吗?”彭丽丽笑着摇摇头。
刘小河看着她笑,忽然明白了似的懊丧得一塌糊涂,他如坐针毡,左右不是,赶忙说:“你还有事,我先走了。”狼狈地退了出来。
后来刘小河才知道那个男生叫卓列。
卓列
1)卓列登上回长沙的火车时,暗自嘟咙了一句,送车的刘征以为他说再见,连忙摆了摆手。
其实卓列这句话是对他自己说的,他说:“他妈的老子以后再不玩纯情了。”这句话隐藏的意思是该出手时就出手。原因很简单,江谧没来送他。这个女孩是他来山西的唯一收获,她前一晚还跟他卿卿我我难舍难分,卓列甚至把在峨眉山买的要送给彭丽丽的石制小佛都送给了她。
2)昨夜的熄灯时分,校园里的熄灯铃经久不息,卓列和江谧二人坐在学校北面小树林的深处,月光从林间穿入,照在两人的脸上,都是一片忧郁的白。江谧手握着小佛,猫在卓列的怀里,卓列低着头,茫然地嗅着江谧的头发,少女的发香从鼻尖漫延开去,他有些发懵。面对即将到来的别离,两人都有些伤感。
沉默了良久,忽然,江谧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抬起头,俏皮地一笑,半真半假地说:“真想什么都不管,就这么跟了你去。”
卓列一愣,绵绵情话到了嘴边,反而说不出来了。
3)冲动和负罪感交织在一起着实很让人矛盾,卓列倒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要了她,又能怎样?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卓列叹了口气,好象是对江谧的回答,又象是对自己的交待。虽然手仍旧停留在江谧的胸前,他的一颗心却反而冷静下来了。
“也许停在这一步,将来会有很多不同。”他安慰自己。
刘小河
1)刘小河的火车到站后已是夜深,刘小河在火车站打了个电话,负责接待的人马上到了,是个戴眼镜的年青人,薄薄的嘴唇,有几分斯文,性情却是极开朗。
两人上了一辆跑跑,几分钟的车程便到了培训班所在的街上。街道上很是热闹,刘小河很是讶异,这里满街都是发廊。
眼镜把刘小河领到街尽头的一家招待所,独这里灯光昏暗,一栋三层楼的房子,阴郁地沉睡在灯光通明的大街上。
招待所的服务员也都穿着便服,和住客混淆着。
2)眼镜领着刘小河进了房,放下行李,便要带他去“轻松、轻松”,“四十块钱一个,烂便宜的了。”眼镜笑咪咪地说。
“啊?”刘小河没听明白,转念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摆摆手,故作镇定地说:“算了,我累了,改天罢。”
眼镜也没有继续热情,叮嘱了两句,便离开了,这时,送开水的服务员打开房门提着开水瓶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咣当”地将瓶子放在桌上,刘小河望着她不作声,看清了那两片涂了口红的鲜艳嘴唇。
口红放下热水瓶转身望了刘小河一眼,刘小河坐在床头,没动弹,仍旧不说话,口红便转身离去了。
3)培训班在晚上开课,课程简单,无非是摆几个静物让学生自己去画,说话也是极少,除了头一天讲一讲明暗和线条,其它时间,刘小河总是叼着根烟坐在教室的一角,冷冷地看着学生。画笔在纸上唰唰作响,没有人作声,气氛凝重,刘小河看着看着就走了神。
眼镜对刘小河的功底倒是赞赏有加,特别是看到他拿一只橡皮就改好一幅作业的时候,用力地拍着刘小河的肩膀,连声说道:“高,高。”
4)昼伏夜出的生活很对刘小河的胃口,这意味着他不必起早。不上课时,他总是呆在房间里看电视,看得头晕脑胀,偶尔出去走走,街道上那些半掩着玻璃门的发廊都成了一种诱惑,好象一个个浓妆妖艳的女人在门后潜伏,等他送上门去,他的心情,也停在去与不去之间,一路走得犹豫尴尬。
5)一天,刘小河回房间时,看到口红坐在他的床上看电视,手里拿着一包五香瓜子,嗑得满地都是壳。
看到刘小河回来,口红也不避,挪了挪屁股,继续嗑着瓜子。
刘小河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口红把袋子递过来,他就抓了一把出来。
“什么片子?”刘小河问。
“不知道,随便看,我也没看开头。”口红说得心不在焉,刘小河看着她,她嗑瓜子的时候很小心,生怕抹到口红吃进去。
“我听他们说你是画家?”口红问刘小河。
“画着好玩。”刘小河不无调侃。
“我以前也认得一个画家,那个人来我们那里画我们住的巷子。”口红笑着说。
“噢,很多人都会画画。”刘小河说,“会画的不一定都是画家。”
“不,会画画的人。。。”口红歪着头想了一阵,说:“有文化。”
“屁!”刘小河象被说到了痛处,有些激动,“怎么能这么说?别看有些人画了两幅画,出了点名,就把自己当高人,当知识份子。其实画画和有学问是两回事,画画只是一门手艺,画得两笔不表示这个人层次高。”
“你说你自己?”口红被刘小河逗乐了,笑衿衿地问。
“谁都一样。”刘小河愤愤地说,点上一支烟。
“你蛮有味。”口红赞赏地说道,“那你给我画一幅罢。”
6)“要摆姿势吗?”口红拿来一支圆珠笔和一张便笺纸。
“不用,你就嗑你的瓜子。”刘小河看着手上的纸笔好笑。他想了一会,低下头去,唰唰几笔。
“画完了?这么快?”口红将信将疑地把纸一把夺过,看见空白的纸上赫然一只微启的嘴,她瞪大了眼睛,转际哈哈大笑。
刘小河嘿嘿笑着,一把抱住了口红,亲了亲她的脸,然后让嘴唇顺着颈根下移。
口红格格笑着,被他吻得身子侵斜,她一把把刘小河的头扳起,问道:“为什么光画嘴?”
“因为它性感。”刘小河说。
“那是我涂了口红。”口红撅起嘴,不无炫耀。
刘小河激动得象个毛躁的孩子。
“不要急,慢慢来。”口红象一个老师,手把手地教刘小河怎样做爱。
7)夕阳照进屋子里,床上的草席拖到了地上,刘小河光溜溜地压在口红身上,机械地动作着,口红的呻吟在耳边响起,刘小河有些发懵,整个人松懈下来,仿佛找不到支撑点,有些寡味了。
“妈的,也就这么回事。”他暗自嘀咕,抬起头,电视没有关,那上面正在播放一部港产电视连续剧,演员是几个名角,刘小河这些天一直在看这部片子,快到大结局了。
“啪。”刘小河脸上挨了一计耳光,口红在下面生气了,她说:“这个时候,你还看这个。”
“噢,”刘小河讪讪地低下头去。
---- 纪念与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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