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frenchfree(Sue)
整理人: neptunefish(2002-01-10 20:21:20), 站内信件
|
/被蚕食的蜘蛛/
你可以不带任何疑问的生活。但你依然询问人类为何会死亡,并因此而无尽地恐惧。
我记得我对她说过这句话。对昆泽那美丽的母亲。她确实有理由害怕死亡,因为她的太过美好。我第一次为她梳洗长发时,它们浓密地缠绕在我的手上。我温柔地问她,这一天你将去做些什么?
采野果。她回答我。
然后呢?
煮饭。
然后呢?
洗衣。
然后呢?
……
我一连问了她十几个然后,直到她将睡前所有会做的事情一件一件想出来告诉我,包括睡眠也成了答案之一。最后我问了她关于明天的安排。
她给了我一个纯美、可爱的微笑,说:就像今天一样。
昆泽的母亲非常喜欢洗澡。天气暖和的日子里,沐浴几乎是一天中最能使她将自己全部灿烂光华绽放得淋漓尽致的事情。她像打扫一间美丽的屋子一样,细心洗涤着自己的每一个角落。她从河面的倒影中迷恋地注视着自己。那身体像一头金色的麋鹿在阳光下幻变着令人瞠目结舌的奇光异彩。
然而她在一天中最辉煌的经历也就是如此。一天,一天,串成了循环往复的一年。时间不过是一连串的刹那。于是她如此生活了十八年。
当昆泽进入她的身体时。她躺在一张铺满了她浓密长发的床榻上喊出了这一生中最充实的声音。在这之后她开始消瘦,头发脱落,并且很容易出血。昆泽在她的身体里不断的吸食着所有的养份,直到有了一张小小的口,在子宫的温床里向外慢慢蚕食。
直到昆泽出生的那一天,她早已经死去。我亲手剖开她的肚子,昆泽正蜷缩在一个空空如也的腹内。她母亲的眼睛还是睁开着的,干涸的。
她如果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最终的命运,那么她应该会跟着那个杂耍班离开这个村庄。杂耍班的领班曾向她描绘过外界的一些精彩,也曾信誓旦旦的告诉她,凭她这样的美貌,足以让天下人为之震动。
然而她的一点点的梦想,最终被恩长们阻止了。
村里称那些睿智的老人为恩长。虽然他们只是知道些天气变化的常理,何时种植,何时收获;虽然他们最终不因那些智慧逃过昆泽的杀戮。但他们凭着看来至高无尚的权利对她的梦想表示质疑与否定,神情严肃的以这个村庄的教条与规范恩威并施的阻止了她。
至今我都无法自抑地喜欢着这个懦弱的女人,就像世人贪恋所有美好的事物一样。但昆泽母亲的死亡,我从不迁就于昆泽。她的死亡是一种生命的枯竭。如同油灯一般含意的枯竭。
夜。当深蓝色的天空扣住了整个森林,我在一株灌木前找到了昆泽。她用她唯一一只可视的眼睛正全神贯注的看着一张蛛网,那上面有一只大腹便便的黑纹蜘蛛和几只残留在它身边的触角。她指着它对我说。看啊,它刚吃完它的母亲。
[我们的灵魂不过是一个旅客,寄住在我们称为生命的旅馆中。]=[西藏生死书]
[我吃的只不过是他们的身体。]=[昆泽]
----
风起了 阳光的影子好透明
而记忆是手风琴 响起
我以为我终于 也学会忘记
但沉淀的 扬起乱飞
Sue的竹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