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tibetprincess(小T在2002)
整理人: bigfish(2002-01-12 15:05:52),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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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作者和原载网站授权,特转贴一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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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足球、梦想王国、活着和摇滚
作者:一只特行独立的猪
文章来源:风雨操场"那时花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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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2001年12月31日深夜,一个承前启后的时间,其实它和别的任何一个我象孤魂野鬼一般虚度的夜晚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可是,因为明天是一个叫元旦的节日,所以在许多天之前,全世界便开始折腾,整理一年来的五颜六色的垃圾,倒出一坛坛发酵的液体,用酸气去换取一些感触和硬币,或者换回这个数字时代挺牛逼的一个词,叫做"注意力"。但是,无论翻检出的是什么,味道几乎是一样的,唯一的区别是这些液体来自山西还是镇江,是香的还是陈的,其实归根结底他妈的都是醋。
好多天前,不断有一些网站的朋友给我电话,让我写些所谓的回顾性的文字,他们有的希望这些文字是关于摇滚的,有的希望是关于诗歌的,有的是希望关于足球的,还有的希望是关于这一年我和美眉们的幸福生活的,不过都有个共同点,就是要回顾,或者说纪念。来电话的多了,我就开始犯迷糊,想自己是不是已经时日无多了。
这段时间我总是感觉身体不适,脑袋一到夜晚就开始迷糊,头疼是提醒我依旧存在的唯一方式,我几乎不能在键盘上敲出一个象样的字。这种感觉让我惶恐,因为迟钝意味着衰老,而我,过了年才26岁,我风华正茂,我青春无敌,我应该有大把的时间去挥霍和雕刻。而事实上,我却在深夜习惯了疲倦和木呐来访。于是,我一次次的让不同的朋友失望。
今晚九点的时候,我和一帮朋友吃重庆火锅,吃得汗流浃背龙马精神。看看时间还早,又无处可去。有人建议去看《大腕》,于是一帮人买票进了电影院,每个人用三十块换回了一个半小时的欢乐时光。对于葛优和冯小刚,我一向都是怀有一丝敬意的,很少有冯小刚这样的导演,一年只拍一部片,却年年都能拍出一部不错的符合"五个一工程"标准的电影,不让党和人民群众失望,这很不容易。工人农民辛苦了一年,也该在农闲时分,怠工之时偷着乐一回了。
也很少有葛优这样的演员,总是可以说出一些让我会心一笑的有趣的话,而且演什么象什么,无论是《活着》里弃恶扬善被新政府改造成社会主义新人的福贵,还是《秦颂》里面目委琐的让大将王剪带上绿帽子的先秦摇滚歌手高渐离,哥哥总是表现得入木三分,挺象回事的,这年代不是每个人都能将件事情做的象回事的,即使你做的只是演戏这一旧社会被群众不齿的事情。难怪,老威廉姆斯要将小威嫁给他。我觉得,葛优完全是老威的东方佳婿,这一点我很服。
扯远了,两哥哥估计在我花三十块进电影院的时候,正在北京一旮旯数钱呢,我几乎可以想象冯导是怎样拍出他那注册商标一样醒目的大牙,映红了葛优头上那一块荒原。然后葛优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来一句,这年头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热热闹闹的电影看完了,酒意也差不多过去了,看看腕上的军表,指针居然已经指向同一个方向,新年已经在我不经意的时候悄悄来临。现在的我在我20平米的小屋里,感觉不到一点新年的气息,满屋子的混乱提醒我这是一个告别或者撤退的时间,除了疲倦还有一种感觉叫做仓皇。
这一年就这样过去,就这样轻易的终结了我的25岁,就象在球场上终结对方前锋的一次进攻,就象两个月来每个星期六的英超赛事终结我500万的发财梦想。记忆里依稀有些混乱的画面,不太清晰,可是还能勉强回忆。
7月13号的晚上,我整晚和一帮狐朋狗友在石家庄一大学的宿舍里打麻将。当满校园里响彻起欢呼声和〈义勇军进行曲〉,以及鞭炮轰鸣的时候,我摸了一手好牌,正全神灌注的做着清一色,我几乎看到了可以将整晚输掉的人民币在这一牌全部赢回来的希望的时候,牌友们忽然收起了钱包,推倒了麻将。当我和他们一起冲进电视房,电视上正一遍遍的打出"我们赢了"的煽情口号,领导人在无数群众激动得变形的脸孔面前眉飞色舞的说着:我只说三句话。以至于后来在遭遇美眉的时候,我总是满脸惭愧的告诉她们,那万众瞩目的光荣时刻,我是在麻将桌上度过的。
这是一个极端的例子,充分暴露了在21世纪来临的时候,我已经将所有的热情和感动留在了上个100年,就象我将处男之身留在了遥远的过去。在这一年里,我几乎没有再写出一首象样的诗,除了那次被一个美眉往心窝里插进一柄锋利匕首之后,一个人自怨自艾之余写出的〈丧歌或归去来兮〉。在这一年里,我真的彻底远离了诗歌,因为诗歌是需要用单纯的心去写的,就象洛一禾说海子是个赤子。只有赤子才能写出肺腑之言,我已经不是赤子,所以我不能。那首诗的创作手记感动了许多人,而我是当作遗嘱来写的。我的文字就象我的人一样,变的圆滑和面目可憎,我们的个性都是圆的,就象红旗下的蛋。
我已经好久没有踢球了,单纯的足球被我披上了金钱的外衣,我可以为了人民币去放水,每次我下意识的准备抢断对方脚下的足球的时候,对方总是低声对我说,别忘了你收的红包,于是在我良心微微发现的刹那,我已经被穿裆。我开始因为金钱的缘故关注足球,当我每个星期六的下午往彩票窗口递进那张涂得斑斑点点的纸的时候,我便回收了一个发财的梦想,而这梦想却总是终结得突然。当我吹掉一场球赛里一个好球的时候,我就看到一只挥舞的拳头,当我掏出红牌将一个无辜的家伙逐出场外的时候,我就成了假A和傻B的主角。10月7日的夜晚,我的情绪与五里河的欢乐无关,于根伟那一脚让我心潮激荡了一下,只是短短的一瞬,我便开始往嘴里倒灌着啤酒,小麦色的泡沫里翻腾的是我曾经年轻的理想,升起又落下。你是要上流的杯子还是要下流的啤酒,你是做无辜的屠夫还是做无聊的炮灰,你是要一根根项链还是要一根根绳索,你想要摸一摸炸弹还是要扰一扰扳机。
当维也纳新年音乐会的大幕终于落下,我就松了一口气,我终于可以收起一副道貌岸然的面孔,一张衣冠禽兽的嘴脸,开始重新躲到黑暗里去,安静的浪费时间。南京的朋友告诉我卡口的盛世已经过去,那些灰尘和噪音撑起的摇滚天空,再也不会万里无云。我收拾自己的书柜,扔掉我曾经引以为豪的唱片和磁带,我扔掉了自己曾经锋利而坚实的青春。罗大佑的现场我淋了一头大雨,这是一个已经不再单纯的时代,吉他上的弦断了好几年,上面的灰尘可以写字。夜晚会依稀想起的声音只有"你不是芹菜,你不是大白菜你不是黄花菜,你你你你是个奴才。"
我是一个反人群反团体的人,我喜欢独处多于群居,我不相信人民群众的力量,我坚信西方的个人史观。我欣赏那些牛逼的人物,因为他们创造了历史。你可以和我争论马克思同志说过历史是人民创造的,你可以和我争论毛主席说过人多力量大,可是一句诗写得好:一将功成万骨枯。所有留名的无一例外的是"一将",而不是"万骨"。所以,我做不了那一将,我就不愿意去做那永定河边的枯骨。我曾经说过我可以参与的群众运动只有摇滚和足球。足球中国在2001年里被自己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被吐了一口浓浓的痰,有哥们用白底黑字做出冲击的效果:"呸!假B,你还可以更无耻些吗?"我用我暗无生息的声音说:"中国足球,你还可以更风骚些吗?"
也许,还有摇滚,可是中国摇滚已经和中国联赛一样,一年有水准的唱片已经不超过三张,那些曾经以理想来标榜自己希望可以卖个好价的歌手发财后,几乎都和日本的女人一样,在结婚后就开始成为了一个单纯的生殖机器。当我满心期待的在深圳左右酒吧里迎接张楚,我年少时光里的英雄的时候,我看到的是一个可以上春节联欢晚会的家伙。100块的门票将一个英雄彻底的送进了陈列馆。于是,我终于丧失了群众斗争的最后两块阵地。我一败涂地,我仓皇离去。
诗歌,摇滚,足球和梦想家园。象诗行一样美丽的文字排列,精致却毫无意义。海子在多年前这样写:明天,你会醒在哪一只鞋子里?简直是一个残酷的预言,他曾经静卧的铁轨如今承载着加速的列车。我,一个曾经和他一样单纯的诗人,一个以为可以用形而上的东东来温暖灵魂的青年,终于,在成长的历程中成了一个伟大的杂种。别问我现在过的怎么样,诗歌和摇滚已经与我无关,真诚和感动已经与我无关,当我带球疾进的时候,我已听不到呼啸的风声,只有满场的嘲笑。曾经坚挺的腹肌早已被脂肪覆盖,曾经火热的梦想已经被尿水湮灭。再见,2001年。我以这样的方式和你告别,今夜,夜凉如水,我活着,真的,还活着。
---- 攻打冬宫的战斗准备的怎么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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