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shytotoro(龍貓·自然豪華)
整理人: fires(2002-01-02 02:10:14),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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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怀疑,我的一生即将结束,我不期待奇迹的出现,也无意向女神屈服,我二十八年的生命始终是被人蒙着眼的,我无数次的转生也只是神股掌中的一个笑话,茶余饭后聊作谈资的话柄。
直到这最后一刻,我仍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过往的岁月,前十五年,我是不完整的,后十三年,我是矛盾的,从来没有一个一般意义上的“我”的存在。这乞人怜悯的话,如果让另一个我听到,他又是要不满的吧。
仍然没有办法调和人格,因为关键的封印还未打开,史昂当初是这么告诉我的。但我放任我的所为。我有我的私心,我想借这流血达成我的目的,归根结底我是最卑鄙的,永远都在利用别人,先是加隆,再是黄金战士,最后是我自己。
加隆,过去他常常指责我,怨恨我,说我对他犯了罪,我一直都迷惑不解,直到那天我知道了一切。
第六、七章——谁的六千夜
史昂认识加隆,加隆不知道史昂,当来人表明自己的尊贵身份后,加隆也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史昂并不在意,他来之前,就有了充分的、不受欢迎的思想准备。他没打算久留,他只是来说一个故事。
那是两人出生前的故事,若不是史昂说出来,加隆一辈子也不会猜到的。
一直以来,双子座战士就只有一个,尽管每次呱呱坠地的都是两个婴儿,所有的神眷却只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另一个,则是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天才与凡庸之间的差距如此之大,以至于这对孪生兄弟的面貌也是截然不同,所谓血缘,不过成了双子战士诞生的仪式,已失去其本来的意义。因而,每一位双子座黄金战士,由生到死,从未感受过骨肉相连的牵绊,世上所有的双生儿中,也只有这一对,是一母同胞的陌路人。
加隆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却还维持着一贯的自我,冷冰冰地问:“您把撒加派出去,只为了告诉我这些吗?”
教皇的视线掠过他,根本无视他的存在,接着刚才的句尾,继续说:“可是在这一代,你和撒加两个都拥有完全的力量,这是悖离常规的。”
“所以你就一直不允许我出现在众人面前,要我做撒加的影子吗?”
“不,你不是撒加的影子,你是另半个撒加,加隆这个人自始至终都没存在过,”他的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杉木桌面,粗糙的,手工刨制的,发出不连贯的钝响,“你本来不该领悟第七感,不懂得燃烧小宇宙的方法,甚至连这张脸也不是你本来的脸,你身体里的是撒加,他从你还是胎儿的时期占据了你的身体,按他的意志改变你,你没来由、无止境的愤怒、憎恨、杀戮,种种情感都是撒加的情感。你只是一个空壳而已,本该属于加隆的精神早在十三年前就被你杀死了。难道你还没有自觉吗?撒加。”
他的话语里有无可名状的激动,却又冷冰冰地反射着面具上的青光,长枪一样锋锐的词句如同熔化的铜汁般从冶炉中喷涌而出,浇铸出一个青铜的,愤怒者的形象。
他还在继续说着,细细挫磨着,像要将他打造得更完美。“你生气吗?觉得自己可笑吗?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来称呼你,撒加?还是加隆,或者慰灵所早该有你一席之地,不,不要怀疑,我有证据,如果你想确定的话,可以跟我去教庭。”
加隆把牙齿咬得格格响,爆出一声大喊:“滚出去!!”
然后又补一句:“带我去教庭。”
加隆从没来过教庭,如果不冒充撒加,凭他的身份是进不去的,他死盯着距自己三步之遥的背影,手指的骨节轻轻爆响。
“别轻举妄动,”没回头,前面的人开了口,“在这里杀了我,对你可没好处。”
加隆勉强自己将握紧的拳头扯开,这时教皇推开门,对他说:“到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屋正中那张宽大的书桌,上面整整齐齐堆满了案卷,他将一盏未抛光的银灯移到加隆面前,说:“你看吧。”
月亮由东向西,整整四个小时,映在银灯上加隆的表情模糊不清,在粼粼光纹中荡漾,烟气般飘忽无定。
“怎么样,你大致该了解了吧。总而言之一句话,在你们还未出生的时候,撒加分裂的灵魂侵占了你的身体,所以你们两个才会有那么极端的性格,那不是后天被培养,而是天生的。”
“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
“加隆,你想不想做回自己呢?”
“自己?”
“会恨也会爱,有愤怒也有宽容,像一般人一样的心,你不想要么?”
“我不在乎那些。”加隆眼里执着的是恨意,可他一想到连这恨都不是属于自己的,他就愈发恼怒。
“那么,你要什么?”
“他一直很爱护我,可或许他是以我为耻的,因为被称做神的自己有这么个弟弟。”加隆想着撒加温柔的笑脸,一边说,“我只想让他也尝尝我的感受,这是他欠我的,是他害我变成这样。”
“哼哼,”史昂轻笑,“真是苛刻的要求。”
“办不到吗?”
“不,完全可以。”
加隆走了,史昂以手支颐,看着空无一人的大厅。
一般说来,天枰座或山羊座被认为是女神最忠诚的战士,可是,就以往的记录看,真正当得起这个称号的,却是双子座。但女神不肯赐给他任何荣誉,或是握有武器的特权,教皇这一职务,也从未让他担任过。他却还是在每一个转世拼尽生命地侍奉女神,完美到像没有思想和灵魂,令人生疑。查了最古老的记录,自己才发现一点蛛丝马迹,有可能,仅仅是有可能,在第一次的圣战后,女神封锁了他的记忆。
女神掩盖的记忆,或许是他的半颗心,所以他在每一世中都以完美的正义形象出现,丝毫没有反抗的波动。
假设这一点成立的话,那么双子座的灵魂就是在长久的岁月中不堪重负,裂变成两个极端的人格。
而被压制的那个他,籍由侵蚀同胞兄弟的躯体,重见天日,以加隆的身份成长起来。
果然是还未出生就表现出了恶劣的性格啊。
虽然现在没办法让他们重新融合,但只要有一面,就必定还能诱出另一面。
好好利用这个连女神也料不到的突变,利用加隆让他找回失落的自己,这就是史昂的计划。史昂完全相信,他与女神间有不可解的仇恨。
计划一步步在展开,看起来是滴水不漏的,可其基础却极不可靠,史昂仍然烦恼着,因为他始终找不到,雅典娜要封印双子战士记忆的原因。
那天阳光炙热,仿佛二十四小时都是骄阳。
加隆看着撒加走过来。
自从知道身世的秘密以来,已经过了四年,四年里,史昂不允许自己向撒加说出真相,只放任自己去用刻毒的言词折磨他,逼他不知所措地迷惘、躲闪,等着他起恨意的那一天,可即使杀了人,撒加也还是不愿制裁自己,所以现在,自己决定要下一贴重药。
他的眼神中有一种奇怪的明亮,犹如军神青铜战车的轮轴相互摩擦时爆出的火星,酒神双腿下葡萄酒泛红泡沫的醉狂,是赫淮斯托斯锻冶盔甲时,铁砧闪烁的暗红,是吹入人脑中那缕智慧之光,危险得耀目,铿锵地有如荷马史诗中的舰船录,像无法克制秘密的嘴唇那样颤抖,说着永久漂泊在海上幽灵船的诅咒。
我对此并不陌生,四年前,他倚在门上笑着对我说,“撒加,我杀了人。”的时候,眼里就是这种光芒。也是从那天起,他重复重复,一再重复地告诉我,我犯了罪。他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却要我为不知名的罪负疚。
我怕他,一直以来都怕他,我告诉自己,他是我的弟弟,他还小,只是个孩子,我却忘了他只比我晚生不到十分钟。我常常留在训练地,不到天黑不回去,我怕推门进去的一刹那——有好几次都是如此,他坐在桌子上,用讥诮的眼光上下打量我。更多的时候他不回来,然而我还是怕,更加怕,我怕明早清晨就有再度发生命案的消息,我怕走在路上有人抓住我的衣襟要我为他的亲人偿命。但我从不想失去加隆,我最怕的是他一去不回,他是我的弟弟,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要保护他,即使这个眼神要追随我一辈子。
可是,我有个古怪的预感,今天,我将会失去他。
“加隆,你说什么?你要把降临圣域的女神杀掉?”
“嗯,撒加,不仅是女神,把艾俄洛斯选为下一任教皇人选的糊涂教皇也一并杀掉。”
愤怒吧,撒加,用你的心来恨我吧,这样才能满足我的愿望啊。
我不敢相信我听到了这样的话,不管怎么说,加隆也是追随女神的圣斗士之一,他居然敢在我面前说出这样谋逆的话来,我这次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他,可是,我心底激荡的共鸣,究竟是什么。
“哥哥从小开始就像神那样善良,而我刚好相反,只喜欢干坏事,虽然同是双子座,那分别就好像是天使和魔鬼。”
“可是,我知道哥哥的心底沉睡着与我同样的邪恶。”
“加隆,如果你没有神的那种力量,一生也不可能从石牢里逃出来,在魔鬼从你的心里消失前,你就留在那里面,直至得到女神的原谅为止吧。”
“你不要以为可以永远将邪恶的心隐藏啊。”
“真正的你,也是邪恶的啊。”
加隆,你以前做的一切,我都可以原谅,唯独这次,你不该用你的手去触犯神灵。
“放我出去,撒加,你想杀死我吗?”
“还是你又想逃了,你终于没有办法忍受了吧。”
我迟疑地想回过头去,我知道我一回过头就会放他出来,可是,一个莫名的声音阻止了我,在我耳边低吟,用正义的名义遏制我。
逼我离加隆远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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