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mr.cliff(火舞烈阳)
整理人: red_angle(2001-12-26 20:50:42),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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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时讯
张永义/文
我现在翻看很多作家的简历,经常会感到头疼。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子,好端端的,偏偏要把自己描写得那么复杂和形象不堪:什么酒吧招待、音乐DJ、广告文案,她都尝试过;甚至于中学退学,还曾经吸过毒,诸如此类的介绍真可谓触目惊心。假如我是想了解一个堕落少女的自白,这样的宣传或许奏效,然而,钱钟书说得好,吃了一只鸡蛋,感觉味道不错,就没必要再去认识那只下蛋的母鸡。请别误解,我并非拐弯抹角地骂当前的这些美女作家,事实上,她们产出的鸡蛋要远远少于抖落的一地鸡毛。
王小波很可能是开这种坏风气的第一人,很多读者未必记得他的“时代三部曲”的具体篇目,但是通过一本本画册和回忆录,我们都知道了这个“文坛外高手”,知道他当过知青、民办教师和工人,在美国学过计算机等专业,还是个文学硕士。令我们惊讶的是王小波一死成名,之前他虽然也发表过不少随笔,但并没有大红大紫。中国文坛往往是这样的,海子不卧轨,顾城不杀妻,食指不进精神病院,永远到不了今天的地位。换句话说,你的作品可以不好,但是你要值得媒体炒作,最好是能够得点文学奖,作品被拍成影视剧,或弄些新闻出来。没有张艺谋的电影,莫言、苏童、余华和刘恒能混到今天这份上吗,没有茅盾文学奖,谁知道阿来和王旭烽是男是女,没有新概念作文大赛,韩寒的下场绝对好不到哪儿去。
我们首先要承认这个偶然性很大的前提,再来讨论王小波应该占据的文坛地位。
李银河在《浪漫骑士·行吟诗人·自由思想家》这篇悼念丈夫的文章里把王小波吹捧得过火了,现实生活中的王小波我没有见过,不敢乱说,但是就其小说随笔而言,他肯定不是什么堂吉诃德式的浪漫骑士。王小波的《青铜时代》其实很受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的《我们的祖先》三部曲影响,他是采用了典型的戏仿手法来描述古代的侠女,掺杂了现代人的庸碌生活,意在解构人们所熟知的唐代英雄传奇,例如红线盗盒、虬髯客与红拂女等等。在这一点上,王小波是具有后现代派眼光的,的确比梁羽生、金庸和二月河之流要胜出一筹,他的作品表面上很油滑,就跟鲁迅的《故事新编》似的,骨子里面却是沉痛无比的。王小波为什么要在小说《万寿寺》开篇便引述莫迪阿诺《暗店街》里的起首名句:“我的过去一片朦胧……”至少表达了他对自己本来的身份不是很确认,同时对自己莫测的文学前途充满忧虑。
王小波作品在语言上存在的最大问题是不够精练,很多智慧的火花都被冗长的叙述给压制了,而且他经常把数学和逻辑分析引入作品,显得理性化有余,激情不足,我们当然不会把《黄金时代》里被无限夸大的性爱当成是激情,那更多是破除一种禁忌,是一种黑色幽默。事实上,王小波推进叙述的办法很单一,你看他的《二0一五》、《未来世界》等一些时空虚置的幻想小说,读完后给人的最深印象是故事好看,但不知所云,意图含混,比起《美妙的新世界》、《我们》等著名的反乌托邦小说,相差何其远也。这表明王小波并不擅长用最简洁的语言来打动人心,“行吟诗人”这个称号不适合他,王小波永远不可能成为荷尔德林、里尔克和伐切尔·林赛那样的伟大歌手,“在茫茫的黑夜里走遍大地”,尽管他非常喜爱塞利纳的流浪汉小说《长夜行》。关键之处在于,王小波的作品少了层神秘感和无根漂泊的痛楚,过于外在、夸张和表浅,这从他小说的题目《革命时期的爱情》即可看出,王小波总喜欢把作品的情感放置在一个较大的阴霾时代背景下来渲染,反倒忽视了人物内心的细微世界。你看他所欣赏的作家,图尼埃、尤瑟纳尔和卡尔维诺,都明显具有哲学思辨和寓言神话的倾向,王小波又如何能够例外呢。《思维的乐趣》、《我的精神家园》和《沉默的大多数》,是王小波先后问世的几部杂文集,随着所收内容的越来越广泛驳杂,王小波暴露的思想缺陷也就愈发地明显,他有很多笔墨是托物言志、含沙射影的。例如《一只特立独行的猪》,看完之后的确让人会心一笑,但讲述的道理也不见得有多深刻,无非是张扬个性和强调做人为文的乐趣等老一套,却很能抓住要害,这大概也是王小波为什么能够受到大多数文学青年欢迎的主要原因吧,“自由思想家”这么高的头衔送给一个只写了二三十万字随笔的自由撰稿人,实在是有点儿过了。别说是王小波,放眼20世纪的中国思想文化界,又有几人名副其实呢,谁又真正的“自由”过呢。从王小波心脏病猝发去世至今,仍有盗版书商选编他的小说杂文来牟利,又有一群所谓的王小波朋友和读者争相鼓噪,经久不息,搅得文坛不得安宁。特作此文,秉持公论,为小波先生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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