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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吸血鬼黎斯特第五部吸血鬼阿曼德2
发信人: ada129(妙妙)
整理人: neptunefish(2002-10-26 03:54:26), 站内信件
这里一迳是阴冷的,新鲜的春天气息从来不曾来临。我点燃蜡烛时,她同时在老壁炉里升起旺火,他则坐在右凳上观看。我看到火使他渐渐暖和起来,他的身躯渐渐变大,他也渐渐能从容呼吸了。 

他四处浏览,好像正在吸收光亮,他的视线明朗清澈。 

火光于温暖对吸血鬼有什么作用效能,很难适度评估;然而,老集会的那一群,倒是对光亮和温暖双双发誓抛弃的。 

我坐在另一个石凳,当他四处浏览之际,我的视线则朝向宽而低的房间。 

卡布瑞在这段时间只是站立着,此刻她靠近他,手里拿着一条手绢,用手绢轻轻碰触他的脸庞。 

他凝视她的方式,正如他凝视火和蜡烛一般;火产生的阴影,在拱曲的天花板上摇曳晃动;似乎远比任何事物更让他觉得有趣。 

当我发现他脸上的伤痕青肿,已几乎消失不见时,我忍不住感到微微战栗。裂开的骨头复合了,被劈开的脸部,也已完全恢复原来的模样,大量流失的血,只不过让他微显憔悴之色而已。 

有违我的意志,我的心似乎微微膨胀扩张了,正如在城垛时,听见他蛊惑的声音一般。 

仅仅半小时以前,在皇宫里,他一边说慌,一边以獠牙戳进我的脖子,想到此,我感到痛苦。 

我恨他。 

然而我没办法不注视他。卡布瑞为他梳头,她拉着他的手,一边为他擦拭血迹。他似乎无助地接受这些安抚,她也不完全像是一个救护天使,而是带着好奇的神情,带着想接近他的冲动,去碰触他,去检视他。在颤动的火光之下,他们的目光交换一起。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当视线再次朝向壁炉栏杆,他的眼睛深邃而充满了表情。如果不是蕾丝绉领上的血迹,他看上去可能是很人性的,可能是…… 

“你现在打算如何?”我问道。我大声说出来,让卡布瑞也能听清楚:“你会仍留在巴黎,让伊兰妮他们好好过下去吗?” 

他没有回答。他只是在研探我,在研探石头椅凳,研探石棺,三座石棺。 

“你一定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我说:“你究竟是离开巴黎呢?还是留下来?” 

好像他又想再一次告诉我,我对他及其他徒众所做的,是何等攸关重大,不过这些说词萎谢枯萎了;那瞬间,他的脸容一派惨兮兮,他的脸容是那种溃不成军,以及人类愁苦满面的样子。他到底多大年纪呢?我不知道。多么久以前,当他曾经是人类时,他曾看起来如斯悲哀心碎吗? 

他听到我的问话,然而迟迟不予作答。他望望卡布瑞,她正站近火炉边,他也望望我。在静默中,他传达了心声:爱我吧!你已经毁了我的全部,但是只要你爱我,所有的一切都能以崭新形态恢复。爱我吧! 

这种默默的恳求,自有一种雄辩滔滔的意味,不过,我却无法以字眼来形容。 

“我能做什么来博取你的爱呢?”他轻语:“我能付出什么?我所目击的全部知识?我们力量的玄妙?还是我个人的奥秘?” 

回答好像太亵渎冒犯了。正如在城垛时,我发现自己已在落泪边缘。他沉默的沟通已经够纯净,然而当他真正开口发声时,他的声音更带有一种感情的共鸣,尤其蛊惑之至。 

我联想到在圣母院时,他的说话就像是天使之音;哎!如果天使是真正存在的话! 

我从这些离题甚远、庞杂无绪的思潮里清醒过来。我乱想什么,他现在就在我身边,他的手臂环绕着我,他的额头就靠在我脸上;他又一次呼唤了,不是那种在宫廷里甘甜的,撞击的引诱,而是那种几哩以外的温柔歌声;他告诉我,在我俩之间将有许多认识于了解,绝非凡人所能做到;他告诉我,如果我敞开心门,给予他我的力量于奥秘,他也将毫不保留同等付出;他虽然被逼得试图摧毁我,但是他的爱是那么强烈,以致根本不忍下手。 

那是十分挑逗勾引的思潮,然而我却嗅出危险,在清明的心智里,自发的警告不由出现:留神!提防! 

我不知道卡布瑞看见或听到什么,我也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直觉的,我避开他的眼神;在那瞬间,世界上已没有别的事我更想做,我只想直直凝望他,了解他;但是我知道自己绝不能看他一眼。相反的,我看见圣婴公墓下的骨头,看见在皇宫里想像到的地狱火花。即使将十八世纪的蕾丝和天鹅绒,全部给他穿上,他也不可能拥有人类的面孔于人性。 

我即不能阻扰他探测我的思维,痛苦的是我也不能跟卡布瑞解释一切。我于卡布瑞之间的尽无默契,在那一刻,令我苦恼万千,几乎难以忍受。 

跟他一起,我可以交谈,是的,跟他一起,我可以编织美梦;内心深处的某些尊敬于惊惶,使得我伸出手,去拥抱他!在抓着他的同时,我也跟自己的错愕困惑于强烈欲望,勉力交战。 

“是的,离开巴黎!”他低语:“带着我一起。我不知道如何在这里生存,我恍若处于一个恐怖的嘉年华会里,跌跌撞撞,请求你……” 

我听到自己说:“不行!” 

“难道我对你一无价值?”他问道,脸转向卡布瑞;当她注视他时,脸上表情沉静而苦恼,我不明白她内心的思虑;更让我伤心的是,我察觉到他正在跟她说话,却把我摒弃在外;她的答复是什么? 

现在他乃同时向我们恳求了:“除你自己之外,别无其他值得尊重的吗?” 

“我今天原就可以摧毁你--”我说:“正是尊重,使我下不了手。” 

“不--”他如凡人一样的摇着头:“这一点,你是办不到的。” 

我微笑起来,这话倒可能是事实;不过我确实也摧毁他够了。 

“不过,”他说:“那也是真的,你是在摧毁我;所以请帮助我--”他声言极低:“在你们未来长久的岁月里,我只要求你们给我短短几年,我恳求你,你们两位,我仅此一求而已。” 

“不行--”我再次回答。 

他离我只一尺之遥,双目正定定看我;此刻他的脸容骤然出现恐怖的景象:狭窄、凹陷、深沉之外又加上狂怒;感觉上,好像他并未拥有真正实质形体,只不过意志力在保持他的魁梧和俊秀,当意志力受到干扰,他便融解变形一如蜡制娃娃。 

然而,正如刚才一样,他迅即恢复自己,“幻象”过去了。 

他站起身来,离开我,走到火炉前面。 

他对意志力的驱使明显可见,他的眼睛似是某种异形,即不属于他,也不属于地球上任何生物,火光在他前面闪烁,好像为他的头部戴上一圈诡异的光环。 

“我诅咒你!”他轻轻低语。 

我感觉恐惧自心中喷出。 

“我诅咒你!”他又说一次,慢慢靠近我:“去爱凡人吧,去过你想过的日子吧!不顾一切的去爱你之所爱,好你之所好吧!有朝一日,你总会发现,只有你同类的情爱才能解救你。”他瞅瞅卡布瑞:“所谓的同类可绝非你缔造的孩子!” 

这些话语是这么激烈有力,我已不能掩饰自己的反应;我察觉到自己站起来,从他身边滑行向卡布瑞而去。 

“我并非双手空空而来--”他加了些压力,声音却蓄意的温柔:“我并非只来恳求,而不付出我之所有。看看我,告诉我不需要所见的真实的我;只有我才有力量,才能引领你,让你通过横在面前的严酷考验和试炼。” 

他的视线瞟向卡布瑞,就在那一刻,他再次和她思维相同而把我锁在门外,我看到她身子变得僵硬,然后开始抖索起来。 

“别去烦她!”我说道。 

“你根本不知道我对她说什么?”他冷冷地说:“我并无意伤害她。然而在你对凡人的情爱里,你做的还不够吗?” 

倘若我不设去制止他,他一定会说出某些恐怖的话,某些话来伤我和卡布瑞。他知道我于尼克之间的所有纠葛,我明白他是知道的;即使在我灵魂深处,我希望尼克死亡,他也将探测得到。为什么我让他进来?为什么我没事先想到他会干出什么恶事来? 

“哦,可是事情一向是如此戏谑化的,你不明白吗?”他以相同的温柔语调说:“每一回缔造,死亡和复苏之痛,都会荼毒残害凡人的心灵,因此第一个怨恨你夺取他的生命,第二个则大走极端,令你恼怒不已;第三个会变成疯颠狂暴;再来是一个真正妖魔,你完全不能掌控。反正他们不是嫉妒你的权威,就是对你置之不理。”说到这里,他又瞅了卡布瑞一眼,嘴角似笑非笑。“总之,有一层薄纱总会将你隔阂在外,就算你缔造了一个军团,你仍将也永远将是孤独寂寞!” 

“我根本不想听这些,这些事根本毫无意义!”我说着。 

卡布瑞的脸色有些丑陋的转变,她怒目瞪他,这一点倒是确定的。 

他又发出那种苦涩的声音,好像是笑,其实绝对不是笑。 

“选择一张人类的脸去爱吧!”他嘲弄着我:“难道你还没看出犯了大错吗?一个是毫无理性的憎恨你,而她呢?幽冥的血使得她更加冷酷无情,不是吗?即使是她,强壮如她,有时候也难免因为化身不死幽灵而恐惧,那时,她会责怪谁呢?” 

“你是一个傻瓜。”卡布瑞低低说着。 

“你曾经试图保护那个提琴手免于此难,然而,你从来没想到庇护她。” 

“别再多说了。”我答道:“你让我恨你,这是你的目的吗?” 

“我说的是事实,而你是明白的。但是,你们将永远不会明了一点:你们彼此之间的憎恶于怨恨有多深,甚至不明白彼此的爱于所爱的苦有多么深。” 

他顿住了,而我无言以对。他所说的正是我最害怕的事,偏偏我不知道如何辩解驳斥。 

“如果你现在离弃我,跟这一位在一起--”他继续口若悬河:“你将逼得一试再试,尼古拉斯绝非你所能掌握,而她呢?已经在探讨,她要如何才能从你这里获得自由。你跟她完全不同,你绝不能忍受孤独。” 

我无话可答。卡布瑞的眼睛眯小了起来,她的嘴角也显得更加残酷了些。 

“所以,当时间到了,你只好另寻其他凡人--”他无意让我喘一口气:“希望幽冥法术能再一次,为你带来一心一意追求的爱。而为了这些新生的,残缺不全的,难以逆料的孩子,你只能尝试在避难城寨开新风气,来抗拒时代演变。你的城寨要延续半世纪,那可不啻是监牢呢!我不妨先行警告,只有跟和你一样聪明有力者同心协力,则真正抗拒时代演变的避难城寨,其建筑才有付诸实现的可能。” 

抗拒时代演变的城寨,纵使我愚昧无知,这个字义也自有不可忽视的力量。我内心的恐惧延伸了。延伸至上千其他的领域之中。 

他虽在眼前却又似远在天边,在火光之下,他显得无以形容的俊美,深褐色的发绺垂在光滑的前额,半张的唇露出天使般的微笑。 

“纵使我不能依循旧形式,难道不能彼此互相拥有?”他问道,声调又变成是召唤了:“还有谁能了解你的受苦?有谁能了解,那一天站在剧场小舞台,你恐吓所有你曾经爱的人时,你的心境是多么黯然神伤?” 

“别说那些了--”我低语喃喃,浑身软弱无力,迷醉在他的眼神和他的声音里。心里感到的是近乎那晚在城垛的魂销魄荡。我倾全意志之力,想伸出手拉着卡布瑞。 

“那一天,当我变节的徒众,随着你珍爱的提琴手的乐声起舞,他们在一起筹划鬼怪的大道表演事业,你内心里在想什么又有谁真正明了呢?”他一句又一句的逼问。 

我一语不发。 

“吸血鬼剧场!”他的嘴唇展开的最感伤的微笑。“她真能理解那有多么反讽,多么残酷吗?当你犹是一个年轻人,站在舞台上,听到观众对你欢呼喝彩,那种感觉滋味,她想像得到吗?当时光是你的朋友,而非像如今乃是敌人;当站在侧翼,你伸出手来,你的凡人爱友投身入怀;当你的家人站在一起反对你……” 

“住口!请你!我求你不要再说了。” 

“你心灵深处的秘密,有谁知道吗?” 

巫术,这是巫术!还有谁能运用得更熟练更技巧?来我这里吧。当你锁紧在孤寂轨道里运行,我将成为太阳环绕照耀着你,我的光将揭露所有秘密;我所拥有的魅力和威力,是你一无所知的,因此我将轻易控制你,拥有你或毁灭你!在这些词藻华丽的语言包装下,他真正想表达的意思又是什么呢? 

“我先前也问过你--”我说:“你究竟要什么?真正要什么?” 

“你!”他说:“你和她!我们三个就在目前的岔道上结成一体!” 

难道不是我们投降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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