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区 [关闭][返回]

当前位置:网易精华区>>讨论区精华>>谈天说地>>○ 幽冥夜谈>>鬼谷探幽>>吸血鬼系列>>小说创作>>安.萊斯<吸血鬼年代記>>>吸血鬼黎斯特>>吸血鬼黎斯特第二部梅格能传奇1

主题:吸血鬼黎斯特第二部梅格能传奇1
发信人: ada129(妙妙)
整理人: neptunefish(2002-10-26 03:54:26), 站内信件


这应该是清晨三点钟。我在睡梦中听到教堂的钟声。 

跟老巴黎头脑清楚的人一样,临睡之前,门窗一定仔细关好琐好;在密闭的室内烧煤当然不妥,幸好我们的窗子可以直通屋顶。总之,我们是琐好门窗才上床的。 

我梦见拿些狼。我在山上,狼群围绕环伺。我用力甩着古老的连枷,然后狼死了,梦也没那么可怕了;只是我犹在雪路上跟跄挣扎,马的尖嘶也在雪地响起。接着,小母马变成讨人厌的昆虫,血肉模糊地踩进石头地板里。 

有一个声音在耳边轻响:“狼煞星!”声音低沉而悠长。仿佛有人又似传唤,
又似致敬的呢喃悄语。 

我睁开双眼--或者我以为睁开双眼了,屋里有一个人站着,一个高瘦而弯着腰的人影站在火炉前。火炉余烬犹然,火光在上微闪,清楚地映着他的身子;在火光将暗未暗之际,又映现出他的肩膀和头颅;我察觉到自己正定定凝视着一张脸,剧场观众当中那张白森森的脸。心里清澈澄明,确切知道房里是琐着的,尼克睡在我身边,而这个人却不声不响潜入屋里。 

我听到尼克的呼吸匀息,我审视这张在眼前的白脸。 

“狼煞星!”声音再度响起,他的唇连动也没动一下。身影靠近了,我看见那张脸并未戴面具,漆黑的眼珠,灵活而精明算计的黑眼珠,绝对白皙的肌肤。他的身上传来令人作呕的味道,就像是潮湿房间腐烂衣服的霉味。 

我想我起身而立,也或许我是被举了起来,反正双脚落地的刹那,睡眠已如衣服滑落而去。我倚墙站立。 

那个家伙手里拿着我的腥红披风。危急之间,我想起自己的剑于枪,然而他们却摆在床底下。红披风下似有尖锐的东西指向我,透过毛皮天鹅绒,我更感到有一双手正抓住自己的衣领。 

我的身子往前移动,双脚似被拉拽离地而行。我对尼克大声吼叫:“尼克,尼克!”我看到半开的窗子,突然间,玻璃撞裂成千万碎片,木头窗框随而整个破碎。就在六楼高的天空,我飞越过了小巷道。 

我拼命尖叫,手脚乱踢,红披风裹住了我,我用力扭动,企图松开身子挣得自由。 

然而,我们已飞过屋顶,正往高耸的砖墙攀爬,我的身子在那个怪物的胳膊里摇摇荡荡。猛然地,我被抛掷在高楼的顶层。 

躺在那里,我看到巴黎在眼前延伸--白色的雪,直的烟囱管,尖的教堂钟楼,低垂的天空,构成一个大圆圈。站起身来,挣出裹紧的皮毛披风,我拔腿就跑,跑到屋顶边沿往下瞧,只见一片几百尺的高墙;跑向另一边,情况一无二至,我差一点摔了下去。 

我绝望地回转身子,气喘不已。我们身在不知何处的高耸方形搭顶,面积宽直不迂五十尺。四周没有更高的建筑了。那个家伙站在一边盯着我,一阵刺耳笑声正如先前呢喃悄语一般,在我的耳际响起。 

“狼煞星!”所说依然相同。 

“该死的人!”我大叫道:“你见鬼的是什么人?”愤怒之下,我挥拳击出。 

他动也不动,我的拳如打在砖墙上。我跃起身子却跌在雪堆上,奋身爬起又再次出击。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在蓄意的嘲弄里,还隐含着强烈的得意,那种猖狂比之嘲弄更令我愤怒。我跑向塔顶边沿,转过身又再次面对着怪物。 

“你找我做什么?”我大声质问:“你是谁?”除了张狂的笑声外,仍没有任何回复。这回我的手伸向他的脸和脖子,手如爪子般扯下他的兜冒。我看见怪物的黑发,一颗像人的头颅和柔软的肌肤;他依然冷漠无动于衷地站着。 

然后他后退了一点,举起胳膊逗弄我,像大人推小孩似地,将我前后推拉。动作迅速得我什么也看不见,只觉他的脸忽而在右忽而在左;正当我极力想抵抗他时,他的一切动作也似有却无;俨然我的用力,只不过拂到白色柔软的肌肤,偶尔一两次,轻轻扫过他美好的乌发。如此而已。 

“勇敢的小狼煞星!”此刻,他以浑厚深沉的声音说着话。 

我直直站立,汗淋气喘。两眼瞪着那张脸的细部,在剧场,我只瞄到深沉的轮廓,如今,他的嘴却拉扯成小丑似的笑容来。 

“哦,上帝保佑,保佑我--”我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太不可思议了,这么一张脸竟会动,竟会呈现表情,竟会以恋慕的眼光看着我。“上帝!” 

“什么上帝?狼煞星!”他问道。 

我转过身,忍不住惊恐大叫。但觉伸近我肩膀的手其坚似铁,我死命挣扎,他猛一挥拳,我一转头,面对的是双眼园睁漆黑似墨,双唇紧闭隐带笑意。然后他弯下身子,我只觉他坚硬的牙齿,戳刺进我的颈子。 

儿童时听到的故事,古老的神话,在那瞬间浮上脑海。一个名称随之闪现,好像东西掉进漆黑的水面,闪起一阵亮光一般。 

“吸血鬼!”我发出最后一声凄厉惨叫,倾全身之力推撞了怪物。 

四周一片静默,无边的死寂。 

我知道我们仍在屋顶,我知道他的手臂仍抓住我。然而感觉上却恍如我们双双往上浮升,十分轻灵地在黑暗里浮升遨游。 

“是的,是的!”我渴望说道:“太棒了!” 

一阵强烈的声音,环绕着我回响共鸣,声音像是深沉的锣,在缓慢用力的敲槌下,发出完美的节奏;声音似洗濯着我,使我的四肢洋溢着奇特的慵懒于无上的愉悦。 

我的嘴唇轻张,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又有什么关系?所有我想讲的话已清晰浮在脑际,此刻说或不说出来有什么要紧?往后多的是时光,甜蜜的时光;那时,我能说任何想说的话,做任何想做的事。现在急什么呢? 

魂销魄荡!我好像说出这句话,说得很清楚;虽然我不可能开口,也不可能真正移动嘴唇。我察觉到自己已不在呼吸,有什么东西却让我气息犹存,他为我呼吸,他的气息伴随着锣声的节奏吞吐起伏。锣声跟我的身体无关,然而我喜爱他,他的节奏旋律恍若绵延不绝;从而我不必再呼吸再说话,不必再有任何认知。 

母亲对我微笑。我对她说:“我爱你……”她也说:“是呀,永远的爱,永远的爱……”然后我坐在修道院的图书室,我只有十二岁,修士对我说:“一个伟大学者。”我翻开每一本书,我可以阅读每一本书;拉丁文、希腊文、法文全难不倒我。这种启发智慧的文字,充满难以言宣的高妙美好。猛一回头我看见瑞诺剧场观众,他们全都起来欢呼,有一个女人移开脸上绘着图饰的扇子,她是玛丽安东尼皇后。她说:“狼煞星!”然后尼古拉斯对我跑过来,喊叫着要我回去。他的脸充满焦虑,头发披散,眼眶带血,他试图抓住我。我说:“尼克,离开我!”声音焦虑又痛苦。此际,锣声渐弱渐远渐逝。 

我忍不住叫了出来。我恳求着,不要停止,拜托,拜托;我不想要……我不要……拜托你…… 

“雷利欧,狼煞星!”有声音这么说,他抓紧我的手臂。咒语魅力解除,我哭了。 

“不要,不要!” 

我的身躯恢复重量,肉体还原为我,却伴随着苦楚、伤痛于窒息难过的叫声。我又被举抬被抛掷,身子垂挂在怪物肩上,他的手抓住我的膝盖。 

我渴望说上帝保佑我,我渴望竭尽所能来求上帝保佑,却无法说出来。小巷道又在下面,远在几百尺的脚底下,整个巴黎以一种惊人的角度倾斜摇摆。雪在飘,风在刮! 




我清醒了,觉得口干舌燥。 

我渴望能有一堆清冽的白酒可喝--冷冽一如从秋天的地窖里刚取出者;我渴望有新鲜而甘甜的东西可吃,一个甜熟的苹果倒不错。 

我突然觉察自己已失去理性,为什么呢?我并不明白。 

睁开眼睛,我晓得此刻刚步入黄昏。光线有些像清晨,但时间经过许久了,应该是黄昏没错。 

透过一扇宽阔,围着栏杆的石头窗子,我看得见远处山丛于树林全掩盖着白雪;无数细小的屋顶和尖塔隐约在望,告诉我离城已远。自从那天搭乘驿车以来,我已没见过这种景色,闭上眼,幻象历历犹在眼前,恍若我从来没睁开眼睛似的。 

这可不是幻象,这是真实的。虽然有窗户,室内却很暖和,室内应该有火,我闻都闻得出来,火却已经熄了。 

我想恢复理性,却没办法仰制对冷冽白酒于苹果的渴望。我似乎看到苹果,觉得自己滑落在苹果树枝底下,我还闻到身边新割的青草味道。 

阳光闪耀在青翠大地上,闪耀在尼古拉斯棕色发丝,更闪耀在小提琴深色的亮漆上。曼妙的乐声飞翔至柔软飘浮的云端。在那里,我看见父亲古堡上的高耸城垛。 

城垛。
我又睁开了眼睛。 

我知道自己躺在离开巴黎好几哩外,一座塔楼里的小房间。 

在我面前,一张粗糙小木桌上,正摆着一瓶冷冽白酒,一如我梦里所见。 

好长一段时间,我定定地望着酒;酒瓶上满布结霜了的小水滴。我能够拿到酒而喝了他吗?难以置信! 

我从未尝过如此口渴的痛苦滋味,不仅口渴,全身都在渴,偏偏四肢软弱无力,浑身又感到寒冷。 

当我移动时,房间似也跟着转动。天空在窗外闪着微光。 

我终于拿到酒瓶,拉开软木塞,一阵美妙、辛辣的酒香扑鼻。我拿起酒就往嘴里灌,一口气没停,未加思索也不在乎;我人在哪里?为什么会有酒?喝了酒又会发生什么事? 

我的头向前摇摆,酒瓶几乎已空,遥远的巴黎城,在黑色天空里已消失不见,只留下小小的灯海忽明忽灭。 

我把手放在头上。
我睡的床只是石头上铺着草罢了,我可能被关在牢房里。 

可是酒从哪里来?对监牢而言,这个酒未免太好了,谁会供应美酒给囚犯?除非是对死刑囚才有此有待吧! 

又有另外味道飘送过来。浓郁强烈而芳香可口,引得我垂涎呻吟不已。 

我四周张望,或者应该说我尽力张望,因为身子太软弱而动不了。不过香味的来源近在眼前,仔细一瞧,果然有一大碗牛肉汤在那里。汤浓又有肉,碗上热气腾腾,汤还挺热呢! 

不管三七二十一,双手端了碗就往嘴里送,我贪婪地喝汤如刚才喝酒一样。 

我狼吞虎咽,好像这辈子从没尝过如此美食。碗光见底,我躺回草堆;吃太饱了,胃感到微微不适。 

黑暗里似有东西走动靠近我,我依稀听到玻璃叮当声,却不能确定。 

“还要酒吗?”有声音对我说,我认得这个声音。 

慢慢的,我记起每件事。攀墙而上,上方屋顶,那张微笑的白脸。 

那瞬间,我思潮起伏。不,不可能的,那一定只是一场恶梦。摇摇头,不是恶梦,这一切全是真实。我突然又记起那种魂销魄荡的感觉,还有锣的响声;我的头开始晕眩,我清醒的意识又要失去了吗? 

意识不可以失去,不准昏眩;心里想着,然而恐惧却再度侵袭,我不甘稍动一下。 

“还要酒吗?”声音又起。 

一转头,我看见一瓶新的酒,瓶口紧塞,但就放在那里,瓶身对着窗子发出诱人的光辉。 

我又口渴了,因为刚刚喝了咸的肉汤,这回尤其口渴难当。擦擦嘴唇,抓起酒瓶,我又大喝特喝起来。 

我倚石墙而坐,用力猛张眼睛,企盼在黝暗里能看得清楚些,可是又害怕看不到不想看见的景象。 

我酒意恐怕太浓了。 

我看见窗子,窗外的城;我看到小桌子,当视线慢慢转向室内幽暗的角落,我看到他就在那里。 

他没穿黑色加着兜冒的披风,他的姿势也迥异一般男人。 

他好像只斜斜歪着身子,一只腿膝盖微弯,靠着窗子的厚实石头框,另一只细长的腿,懒散地伸在另一边。手臂恍如垂挂在身体两旁。 

他给人的印象好像慵懒无力,脸上的表情却生气勃勃;眼睛大而漆黑,白皙的眼角,爬满深深的皱纹;鼻子长而窄,嘴巴呈现独特的小丑笑容,尖尖的獠牙碰到无血色的唇;一头黑色闪着银光的头发,覆在白皙的额上,也披散到肩膀于胳膊上。 

我猜他在笑。
我惊恐得甚至叫不出声音来。 

酒瓶从手里掉了下去,滚到地板上;我想移动身子,想让自己恢复理性,不再酒意恍惚而反应迟钝;这时,他瘦长的四肢立刻活跳起来。 

他迎前而来。 

我没叫,只发出惊恐愤怒的低低咆哮声,翻身下床,撞上小桌子,尽快跑离他。 

他用冰冷强有力的白手指,一把就拽住了我。 

“放开我,你该死,该死,该死!”我结结巴巴着,理性高耸我应该哀求;我改口说:“我只想离开,请求你,让我出去吧,你总得放开我呀!” 

他瘦削的脸阴森森逼近,他的嘴咧得好大好大,不断发出疯狂的笑声,笑声似是无休无止。我挣扎着,徒劳地推着他,一边哀求一边结巴说着抱歉的废话。猛然间我忍不住大叫:“上帝保佑我!”他巨大的怪手蒙住我的嘴巴。 

“在我面前别说这个话,狼煞星,否则我会把你丢进狼穴里去喂狼。”他微微冷笑着:“嗯哼。回我话呀,哼--?” 

我点头,他松了手。 

他的声音具有令人镇静的作用,他好像能够理性沟通,他甚至好像饱经世故富有教养。 

他伸手轻拍我的头,我不自禁往后退缩。 

“头发闪耀阳光,”他轻轻低语:“双瞳永远映照蔚蓝天空。”他细细审视着我,脸上若有所思。他的呼吸和身体并没有怪味,那种腐败怪味乃来自他的衣服。 

尽管他并没有拉着我,我不敢乱动,眼睛却紧瞪着他的衣服。 

褴褛的丝衬衫有宽松的袖子,和打褶的领子;脏旧的绑腿袜子,套穿着破烂的宽松及膝马裤。 

总之,他的穿着乃几世纪前的款式,在我们家的壁毯上,在母亲房里悬挂着的卡罗基和拉杜尔的油画上,就有相同的服饰。 

“你是完美的。我的雷利欧,我的狼煞星!”他说道,嘴巴大张,我又看到他嘴里仅余的白色獠牙。 

我发抖着,身子瘫软在地板。 

但是,他若无其事以单臂举起我,又轻轻把我放在床上。 

我的心底努力祷告着,上帝保佑我,圣母玛丽亚保佑我,一边默祷一边偷偷瞅他。 

我看见什么呢?那天晚上之前我又看见什么?古老世纪的一个面具。这个露齿而笑的面具,精雕细刻着时光的痕迹;却冷酷无情,坚硬一如他的似钢双手。他不仅是活蹦乱跳的东西,他是一个妖怪,一个吸血鬼,一个墓木已拱,却潜逃出来吸血的精明妖魅。 

他似柔弱的四肢,为什么如此让我惊恐?他看上去绝对像人,行动之迅速飘忽却绝不像人。不管他是走是爬,是弯腰还是跪着,样子总令我嫌恶。但是他也令我着迷,这点我非得承认不可。我被他魅惑,我知道,这种魅惑的感觉,简直太危险了。 

他深沉的笑着。膝盖大张,身子有如一个大弧形,包围住我,他冰冷的手指,摸着我的脸颊。 

“哎呀--可爱的小东西。我的长相不忍卒睹吧?”他的声音极低而又轻轻喘息着。“化身成吸血鬼时我年纪已太老。你却是完美的,我的雷利欧,我的年轻碧眼儿,没有舞台灯光的照明,你看上去更加漂亮呀!” 

白皙的长手抚弄我的头发,一缕缕撩起后又轻轻放下,赞叹不已。 

“别哭,狼煞星。”他说:“你是千中之选,当今晚终了,你在瑞诺剧场的小小胜利,比起来根本微不足道。” 

他又狂放地低笑了。 

至少在此刻,我内心深信不疑,他乃来自魔鬼,而上帝于魔鬼确实是存在的;不久前我才体会到的孤立之外,的确存在着另一个黑暗恐怖的王国,我却莫名其妙被吞噬进去。 

我突然清楚地意识到,我是遭受天遣了;然而这岂非十分荒谬?世界上如我无神论的人成千上万,为什么我该下地狱呢?一种残酷的可能性更在心里具体显现,那就是这个世界根本了无意义,人生也了无意义,这又是另一种惶恐…… 

“奉上帝之名,滚开吧!”我大叫,我不得不相信上帝的存在了,我非相信不可,这绝对是唯一的救赎,我在胸前画起十字来。 

他瞪我好一刻,眼神愤怒不已,却迅即恢复从容。 

他注视我以手画十字,他聆听我一次又一次向上帝祈祷。 

他微笑着,他的脸又变成舞台观众席的那张面具。 

我小孩般痉攀嚎哭着:“魔鬼统治天堂,天堂变成地狱--”我说:“哦!上帝,请勿离弃我……”我向每一个曾经信仰而敬爱的圣者求救。 

他在我的脸上重重挥拳,我摔向一边几乎跌出床外。房间似绕转不停,酒的酸味溢满一嘴。 

“反击呀!狼煞星!”他说:“别未反击就乖乖下地狱!挖苦上帝没用呀!” 

“我才不挖苦!”我驳斥。
再一次,他把我拉近身边。 

我以前所未有的勇气拼命迎击抵抗,跟狼缠斗时也没这么奋不顾身。我打他,踢他,抓他的头发;他是那么强悍有力,我能斗什么呢?只不过是对教堂的怪兽饰像挥拳吧! 

他一迳微笑着。 

然后,恍若时光顿然停止,他的脸上尽无表情;双颊深陷,双眼圆睁,嘴巴大张,下唇缩扭,于是我看到尖长的獠牙! 

“该死的你,该死的你,该死的你!”我咆哮怒吼!但是他的身子越逼越近,獠牙戳入我的肌肤。 

这回绝不行,我怒气冲天,这回绝不行;我绝不喂他血,我决定背水一战誓死抵抗。 

但是同样的事再度发生了。 

甜蜜和温柔覆盖着我,世界远离而去;甚至他于他的丑陋,也俨然并不存在,好像玻璃窗外的虫,再怎么张牙舞爪也碰不到我们,骚扰不到我们。只是那锣声又起,那不可抗拒的愉悦随之而来;我完全迷失了,我无体无形,愉悦也无体无形;出来狂喜之外,我已毫无知觉,我渐渐滑入一张光灿如梦的大网里。 

我看到陵墓,一个令人不快的地方;一个白色的吸血鬼在浅浅的墓茔上醒来,这个吸血鬼被铁链琐住,绑架我的妖怪就伏身在他旁边,我知道妖怪名叫梅格能。在梦里他仍是凡人,一个伟大,强有力的炼金术士。在薄暮之前最后一刻,他挖掘并捉住了这个昏睡的吸血鬼。 

天色已暗,梅格能从无助的不死幽灵囚犯身啜饮被诅咒却具有魔力的血,这种血能让梅格能拥有不死之躯。不死幽灵的窃盗,这简直太乖谬,太旁门左道了;好像黑暗中的普罗米修斯去偷取光明之火一般;黑暗里传来笑声,笑声在陵墓回响,似乎回响了好几世纪;紧接着,那种销魂蚀骨的滋味,绝对深不可测于不可抗拒的愉悦,画下了休止符。 

我哭泣着,躺在草铺上喃喃自语:
“请求你,不要停止--” 

梅格能已松开我,我又自己呼吸了,梦境融化了。夜晚的星空,好像一张缀饰珠宝的深紫色面纱,上升滑行;我的身子却往下堕落、堕落。“了不起,我还以为天空是真实的……” 

寒冷的冬天冷风在屋里轻微流窜,我感到自己的脸上有泪,全身因口渴而发热。 

站在离我很远很远的地方,梅格能细细端详我。双手在他瘦细的腿边摆荡! 

我试图移动,我口干舌燥,不,整个四肢身躯都又干又渴,我渴望…… 

“你要死了,狼煞星!”他说道:“你眼眸里的光辉已失,如同夏日已尽一般。” 

“不,请你……”干渴太难忍了,我的嘴张开,喘息不已,我的背疼痛。终于,最后的惊恐--死神他自己来临了。 

“祈求呀,孩子!”他开口了。他的脸不再是露牙的面具,却一改为悲怜之神色,他看上去几乎像是凡人,一个历尽沧桑的老人。“祈求了你当获蒙许。”他说道。 

我恍如看见孩童时期的山泉,奔腾流下。“请帮助我吧!”

[关闭][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