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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网易精华区>>讨论区精华>>谈天说地>>○ 幽冥夜谈>>鬼谷探幽>>吸血鬼系列>>小说创作>>吸血鬼>>吸血鬼 33

主题:吸血鬼 33
发信人: ken_shen(伊面)
整理人: neptunefish(2001-11-27 21:14:19), 站内信件
   但哈里已经是异型,运用梅比乌斯体往来如常不受任何限制,或者这可能是证
明规则存在的例外?
    无论如何,当他有形——有肉体的时候,所有这一切就已经存在了。而现在?
现在这个规则可能最终断言了其本身的存在,排除异己。哈里属于这里。他不再是
有形,而是无形,所以应该呆在这儿,永远呆在这儿,在抽象的梅比乌斯体中驾着
不可想象的、科学上不可能的力量之流。可能他正在和这个地方融为一体。
    字面关联的是力量流——力量场——力量线——生命线。明亮的蓝色线向前延
伸到门外的未来!哈里突然记起了什么,并纳闷它怎么可能溜进他的意识。梅比乌
斯带还不能认他,还没有。不管怎样,因为他还有未来。他难道没看到自己的未来
吗?
    如果他想的话,甚至可以看一下,最终只找到一扇未来时间之门。或许这次没
这么简单。如果他穿越时间,梅比乌斯体万一承认了他怎么办?这是难以忍受的想
法:永远地飞进未来!但没必要冒险,因为哈里记得很清楚:
    “鲜红的生命线飘近了,飘向他自己和小哈里的蓝线。”这是尤连·博德斯库,
真的吗?
    “然后这婴儿的生命线突然从他父亲那儿脱离,从一个直线区间冲出来。”那
一定是他在逃避吸血鬼,自己第一次使用梅比乌斯体之时。之后——应该是那不可
能的碰撞:
    那条奇怪的蓝色生命线变暗,裂开,解体,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哈里本人的
生命线交汇。两条线似乎在什么共同引力的作用下相互靠拢,然后在氖光中砰地合
在一起,作为一根线前进。哈里短暂地感觉到存在另一个头脑渐渐减弱的回声:不
久就远去了,消失了,只剩下他的生命线独自狂奔……
    是的,他已经意识到了一个头脑中正在消逝的回音。
    现在,他明确知道了必须去的地方和必须找到的人。他找到了超感知觉情报部
门在伦敦的总部,但行动不如平时熟练……
    超感知觉情报部门的总部设在顶屋,由一套独立的办公室、实验室、私人寓所
及一个公共娱乐室组成。一切都显得十分混乱。与总部的本质和其工作人员的多种
天赋不相符的是,这里十五分钟前发生了一件完全出人意料的事——事先没有任何
警告。事情没有让超感知觉情报部门的通灵术者们有一丝心灵上的察觉。它“发生”
了,让专家们像被惊动的蚁穴中的蚂蚁一样团团乱跑。
    是小哈里·基奥和他母亲来了。
    当所有的安全警报同时响起的时候,超感知觉情报部门才知道发生了这件事。
指示器显示闯入者在最顶层——阿勒克·凯尔的控制室。在阿勒克·凯尔坐飞机去
意大利之后,除了约翰·格里夫以外,没有人呆在那间房里。那里现在是锁着的,
所以不可能有人在里面。
    当然可能是警报系统出了一个错误。但是,关于即将发生什么事情的第一个真
正暗示出现了。所有超感知觉情报部门的特工都同时意识到他们将在总部面对一个
心理巨人,是哈里·基奥吗?
    最终,他们打开凯尔办公室的门,发现母亲和孩子蜷曲着躺在办公室地毯中间。
在这之前没有任何有形的东西以这种方式显示出来;无论如何没有在超感知觉情报
部门总部出现过。当基奥在这里访问凯尔的时候,他是无形的,没有实质的,只不
过是基奥这个人过去的印象。但这些人是真实而实在的,能呼吸的活人,被人用心
灵运到了这里。
    这件事的原因很明显:为了躲避博德斯库。至于这件事是如何发生的,还需要
等待一段时间才能知道。母亲、孩子和超感知觉情报部门本身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起初,大家认为布兰达·基奥只是睡着了。但当格里夫仔细地给她做了检查之
后,发现了她脑后的一个大肿块,由此猜测她可能患有脑震荡。至于这个婴儿,他
睁大了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显得有点吃惊,而不是极度害怕,此时正躺在妈妈
放松的手臂中吮指头;他倒没有什么问题。
    专家们出于职责,把这两个人抬到了工作人员的房间,放在床上,又叫来了医
生。然后超感知觉情报部门的成员们集中在手术室讨论这件事。就在这时候哈里来
了。
    虽然哈里的到来出人意料,但是与其说是令人震惊,不如说是大煞风景;先前
发生的事情就已经为他的到来做好了准备。甚至可以说人们已经预料到他会来。约
翰·格里夫刚刚走上手术台把灯关小一点。正在这时,哈里出现了。他穿着一套所
有人都曾听说过,但没有几个人见过(那几个见过的人现在也不场)的衣服——一
件像全息图一样的用发光的蓝丝织成的模糊的网状物——走了进来。那种心灵的冲
击波又一次出现了,告诉所有人——他们面对着某种形而上的力量。
    约翰·格里夫也感到了这种冲击波,但他是最后一个看到哈里的人,因为当时
哈里出现在格里夫后面的手术台上。这位常务勤务官听到他的这一小群听众在座位
上一齐喘气,就回过头来。
    “天哪!”他摇晃了一下。
    “不是,”哈里说,“只是哈里·基奥。你最近好吗?”
    格里夫几乎从讲台上摔了下来,只是在最后一刻才找到平衡。他稳定了一下自
己,说道:“是的,我觉得如此。”接着,他举起手示意大家停止热烈和猜测性的
嗡嗡谈论,“发生了什么事,哈里?”他走下手术台,退了回来。
    “不要怕。”哈里告诉大家,“我是你们中的一员,记得吗?”
    “我们没有被吓坏,”肯·雷亚德又恢复了常态,“只是谨慎而已。”
    “我找阿勒克·凯尔,”哈里说,“他回来了吗?”
    “没有。”格里夫摇了摇头,把脸转过去了一点,“他可能不会回来了。但你
的妻子和孩子都在这里,他们很好。”
    哈里叹息,很明显松了一口气,这显示出了孩子对他头脑的探索程度。“太好
了,”哈里说,“我的意思是说布兰达和孩子。没有其他地方比这里更安全了……”
    几个特工站了起来,并走到了高高的讲台下。格里夫疑惑地问:“难道不是你
把他们送来的吗?”
    哈里摇了摇头。“那是孩子自己所为,他通过梅比乌斯体把他们母子俩都带到
这里来了。你们最好照顾他,因为他可值大钱。听着,有些事不能再等了。所以解
释就要往后拖。告诉我阿勒克的情况。”
    格里夫告诉了他,雷亚德还做了些补充:“我知道他在布朗尼兹城堡,但我觉
得他可能死了。”这给哈里打击很大。那根奇怪的蓝色生命线在变暗、破碎、分解。
阿勒克·凯尔!
    他明显急切地告诉他们说:“有些事你们想知道,你们也有权利知道。首先,
尤连·博德斯库死了。”
    有人十分高兴,就吹口哨。雷亚德大声叫着:“主啊!真是太妙了。”
    这回轮到哈里把脸转过去了。他说:“罗伯茨也死了。”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有人问道:“那达西·克拉克呢?”
    “就我所知,他很好。”哈里回答说,“听着,其他的事都还需要等等。现在
我必须走了,但感觉到我们还会再见的。”
    他倒下去,汇成一点耀亮的蓝光,消失了……
    哈里十分清楚去布朗尼兹别墅的路,但是梅比乌斯体却和他一路斗争。它试图
把哈里留在其中。哈里保持无形的时间越长就越糟,最终陷入异维的无限黑暗中。
但现在还没有。
    哈里知道阿勒克·凯尔还没有死;因为如果阿勒克死了,他就可以像与所有死
者交谈一样,放出自己的头脑和阿勒克交谈。他瑟缩地试了一下,但没有联系上,
这使他更大胆了。虽然他希望自己会失败,但他还是用尽一切办法与凯尔的头脑联
系。
    但是这次当他真正听到了这个他认识的人模糊、衰弱的回音时,浑身充满了恐
惧。这是一个绝望的回声,渐渐消失以至于无。哈里需要这个信号,所以立刻向这
个信号冲了过去。
    然后……他就像被卷入了一个漩涡一样。这次又是小哈里,可是比平时糟糕十
倍,所以完全没法抵抗。哈里不必去和梅比乌斯体相抗争,他被完整地扔了出来,
被从连续体中拉了出来,并被插到了别的地方!

    在床上辗转反侧地忍受了好几个小时噩梦的苦痛之后,虽然十分不易,泽克·
芳内最后还是睡着了。凌晨时醒来了,看着自己朴素黑暗的房间。自从来到布朗尼
兹别墅之后,这个地方第一次让她感到异样。她的工作很无聊,既不能让她挣大钱,
也不能使她感到舒心。实际上她的工作之所以不幸是因为她为之工作的人很邪恶。
在菲力克斯·克拉科维奇手下工作时,情况不同。但在伊万·格伦科手下……他的
名字本身在泽克嘴里已经变了味。如果他在这里控制一切的话,她就不可能活命了。
至于那个矮胖的、残暴的癞蛤蟆西奥·多尔基克……
    泽克起了床,用冷水拍脸,走入地下室;这里有别墅的各种各样的实验室。当
她走下楼梯,走进一个回廊时,遇到了一个夜班工程师和一个特工。他们俩都点头
向她致意,但她却几乎没有注意到。她几乎是擦着他们身边往前走的,然后向一个
像死了一样的人致意。
    进入头脑实验室,拿了一把铁椅坐在阿勒克·凯尔身边,触摸他苍白的肌肉,
感觉到他的脉搏十分不规则,他胸部的起伏十分微弱和不稳定。头脑差不多死亡了。
从现在起不到二十四小时内……西柏林当局不会知道他是谁或什么杀死了他:纯粹
是一般谋杀。
    她也参与了这件事。有人欺骗她说凯尔是个间谍,一个敌人——他的秘密是苏
联的最高机密。但在现实生活中,他们只是伊万·格伦科的最高机密。她当着那个
病态家伙的面辩解,在他说她参与了这件事时寻找借口。但她的良心并没有设防。
    哦!对于格伦科和上千个只读报告的那种人来说,工作的确很容易。泽克读的
是心灵,那是一件完全不同的事。一个心灵不只是一本书,因为书籍只刻画感情,
很少让你感受。但对通灵术者来说,情感像故事一样真实、原始和有力。她不仅读
过那些偷来的阿勒克的日记,还读过他的生活。这样,她帮着偷来了这些东西。一
个敌人,是的,她过去认为他是一个敌人,因为他忠于另一个国家——一个不同的
代码。但这是否是一个恐吓呢?哦,在他的政府高层中,无疑有人希望俄国解体和
臣服,但凯尔不是一个好战者,不是一个担心共产主义个人以及社会基础而从事颠
覆工作的战略家。不,他是一个人道主义者,完全认为所有的人都是或者应该是兄
弟。他的唯一愿望就是保持平衡。他过去为E分部所做的工作与泽克的工作很相似。
他们俩完全可以为更伟大的事情奋斗。
    现在阿勒克·凯尔在哪儿呢?哪儿也不在。他的身体在这儿。但他的头脑,一
个很好的头脑,已经永远不在了。
    泽克眼前蒙上了一层泪水,抬起头,严厉地看着那些背靠着无菌墙的机器。吸
血鬼?这个世界充满了它们。吸收并永远排走他的知识的机器怎么样呢?但是机器
并不觉得内疚,这完全是一种人类感情。
    她做了一个决定:如果可能的话,她一定要设法离开E分部。过去有过通灵术者
失去天赋的事情。干嘛她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呢?如果她可以假冒失去天赋,说服
格伦科她自己对这个邪恶的组织一点用也没有了的话,那么——
    泽克的思路一下子停滞了。她把指尖放在凯尔的手腕上,发现他的脉搏突然变
得稳定而有力,他的胸部现在十分有节奏地起伏。他的头脑……他的头脑?
    不,是另外一个头脑!一种令人吃惊的心灵冲击波从他的身体中发了出来。那
不是心灵感应,不是泽克曾经感受过的任何一种东西,但不管它是什么,它是那样
的强烈!她收回了手,突然跳了起来,发现自己的双腿像水母一样柔软颤抖。她站
在那里大口吸气,看着那个本应躺在停尸床却躺在手术台上的人。他的思维起初十
分混乱,逐渐开始具有自己的节奏。
    “这不是我的身体。”哈里告诉自己——他并没有意识到还有别人偷听,“但
这是个好身体,而且自由了!没有给你留下任何东西,阿勒克,但我还有机会——
给我哈里·基奥的好机会!上帝啊,阿勒克,你在哪里?原谅我吧!”
    泽克的心目中已经有了他的样子,并且知道自己没有弄错。她小腿开始弯曲了。
桌子上的那个形象——不管他是谁,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时钟“滴答”“滴答”
两三下,她就昏了过去;这么短的时间刚够她沉重地倒在地上,也足够让他从桌子
上蹦下来,单腿跪在她身旁。她感觉到他在快速地揉擦她的手腕,感觉到他温暖的
手在触摸她突然冰冷的肌肤。他那双温暖有力的手。
    “我是哈里·基奥。”当她慢慢地睁开眼睛时,他说道。
    泽克曾经在扎金特霍斯跟英国游客学过一些英语。“我……我知道,”她说,
“我……我快要疯了。”
    他看着她,看着她胸前缀着斜黄布条的灰色别墅制服;环视这间屋子和它里面
的仪器,最后好奇地看着自己的裸体。然后责难地对她说:“你和这件事有关吗?”
    泽克站了起来,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她头脑还不太清醒,仍然在战栗。他好像
看清了她心里所想的东西,但实际上他只是猜测。“不,”他说,“你没有疯。你
认为我是谁,我就是谁。我向你提一个问题:你是否破坏了阿勒克·凯尔的头脑?”
    “我参与了,”她最终承认,“但没有借助……那个。”她的蓝眼睛向机器问
了一下,又回到哈里身上,“我是一个通灵术者。我解读他的思想,而他们……”
    “他们抹掉他的思想?”
    她垂下了头,接着又抬了起来,眨眼睛忍住眼泪。“你为什么来这里?他们也
会杀你的!”
    哈里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才发现自己是赤裸的。起初他好像穿了一套新衣服,
但是现在看到了那是自己的肌肉。“你没有报警?”他说。
    “我到目前为止什么也没有做,”她回答道,同时无助地耸了耸肩,“可能你
错了,而我疯了……”
    “你叫什么名字?”
    她告诉了他。
    “听着,泽克,”他说,“我以前来过这里,你知道吗?”
    她点了点头。哦,是的,她知道,而且知道他所造成的巨大破坏。
    “好了,我现在要走了——但我会回来的,也许很快。你别想搞什么花样。如
果你知道上回我在这儿时发生的事,你就不会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别呆在这儿。
随便什么地方,就是别呆在这儿。至少我回来时不要。明白吗?”
    “走?”她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难以控制,“你以为你能走得了,哈里?你
很清楚,这是在俄国的腹地。”她测了一下身,又转了回来,“你根本无法——”
    或许他能,因为哈里已经走了……
    哈里对着梅比乌斯体叫着卡尔·昆特的名字,很快便有人答道:“我们在这儿,
哈里,我们一直在等你,知道你迟早会来的。”
    “我们?”哈里的心不由得一沉。
    “我,菲力克斯·克拉科维奇,谢尔盖·古尔哈洛夫和米克哈伊·沃尔肯斯基。
西奥·多尔基克把我们都抓住了。菲力克斯和谢尔盖你已经认识了,但你还没见过
米克哈伊。你会喜欢他的。他可是个人物!对了,阿勒克怎么样?他好吗?”
    “和你们差不多。”哈里说着,向他们走去。
    他穿过漫长的梅比乌斯带,来到已被炸毁的法瑟·费伦茨的喀尔巴阡城堡的废
墟里。刚过凌晨三点,月亮还挂在空中,乌云正渐渐散去,峡谷边缘怪石突兀,浮
动着一些虚无缥缈的鬼影。来自乌克兰平原的风吹在哈里的肉体上,使得他不禁打
了个寒颤。
    “这么说,阿勒克也遇到麻烦了?”昆特那混浊沉闷的声音变得有些刺耳,但
马上又快活起来了,“那,我们就可以找他了!”
    “也许还不行,”哈里说,“你看不见他,我想你根本找不到他,谁也找不到
他,”他解释道。
    “这一切该结束了,哈里。”昆特听后说道。
    “事已如此,无法纠正,”哈里说,“但我要报复。上回我已经警告过他们了,
这次就怪不得我手下无情,我要把他们统统消灭!所以我到这儿来,坚定自己的复
仇决心。我并不愿杀人。我杀过人,那简直糟透了,可我不想被那些死人记恨在心。”
    “我们中大多数都很喜欢你,哈里。”昆特说。
    “自从上回我攻击布朗尼兹别墅以后,”哈里继续往下说,“不敢肯定还能再
搞一次;但现在我知道我能。”
    菲力克斯·克拉科维奇一直没说话,“我无权阻止你,哈里,”他开口说道,
“但他们之中也有好人。”
    “就像泽克·芳内?”
    “对,她是其中之一。”
    “我已经告诉过她,让她别搅进去,我想她会听我的。”
    “好吧(哈里听到克拉科维奇叹了口气,隐约地看到他点了点头)至少我为此
高兴……”
    “好了,我该行动了。”哈里说,“卡尔,也许你能告诉我:E分部能搞到高能
浓缩炸药吗?”
    “当然,”昆特答道,“只要时间允许,E分部几乎可以弄到任何东西。”
    “嗯,”哈里沉思了一会儿说,“我希望能再快些。最好就在今晚。”
    米克哈伊·沃尔肯斯基说话了:“哈里,你要去找害我们的那伙疯子吗?要是
这样,或许我能帮上忙。我一辈子搞过很多次爆破,主要是用葛里炸药,但我也用
过其他炸药。在科罗米亚,可以搞到葛里炸药。还有雷管,我可以教你如何使用。”
    哈里点点头,坐在峡谷边一堵破墙的残垣上,勉强挤出一丝阴郁的微笑,“说
下去,米克哈伊,”他说,“我洗耳恭听……”
    伊万·格伦科被什么吵醒了。他说不清是什么东西,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他
迅速穿好衣服,用对讲机找到夜间值勤官,询问是否一切正常。显然,一切安然。
西奥·多尔基克现在也该回来了。
    格伦科关掉对讲机,顺便瞥了一眼那块凹形的大防弹玻璃。他屏住呼吸。黑夜
的月光下,一个人影从别墅主楼偷偷溜了出去。一个女人,尽管她穿着大衣,格伦
科还是认出了她——泽克·芳内。
    她走在狭窄的车行道上(她只能走这条路);四周布满了地雷和绊雷。她极力
装得很轻松,很随便,但仍掩盖不住一丝诡秘。她一定登记过了,可能借口睡不着,
想出去走走,呼吸一下夜晚的空气,或许她真的睡不着。格伦科哼了一声,鬼信!
一个漫长的散步,可能,——可能她径直去找列昂尼德·勃列日涅夫本人,去莫斯
科!
    他急忙跑下蜿蜒的石阶,从看守那儿拿来执勤车的钥匙,开车追了出去。西边
的天空中出现了一个亮点,越来越近,那是西奥·多尔基克的直升机,希望他能解
释一下他在电话里暗示的“麻烦”。
    走完从这里到环绕整个场上的巨大围墙的三分之二的路程之后,格伦科在路的
尽头拦住了那个女孩儿,把车子靠向路边,慢慢停了下来。她微笑着避开耀眼的车
灯,看清了坐在方向盘后的格伦科,她的笑容僵住了。
    格伦科摇下车窗,“要去哪?芳内小姐,我的宝贝?”他说。
    十分钟前,哈里已经从梅比乌斯体走进大别墅的一个炮台里。这里共有六个炮
台,哈里对它们了如指掌,因为他来过这儿。他觉得只有在警戒状态时,这儿才会
有人驻守。如果他们已经发现凯尔失踪了,炮台里一定会有驻兵把守的。为了以防
万一,哈里在大衣口袋里装了一把上了膛的自动手枪,这枪是他从科罗米亚的军火
库里偷来的。
    他肩上扛着一个足有一百磅重的鼓鼓囊囊的大包。他放下包,拉开拉链,从包
里拿出一个用纱布裹着的“奶酪”:共有十二个,这是第一个——他觉得这东西就
像一个软沓沓、灰溜溜的奶酪,只是味道差点。他把一个超强力的塑胶炸弹粘在一
个密封的弹药盒上,插进一个定时起爆器,将时间定在十分钟。三十秒过去了,他
没带表,不知道确切的时间。接着,又在下一个碉堡里安了一个,定时九分钟,以
此类推……
    不到五分钟,他开始在别墅里安放炸弹。先到了洗脑室,现身站在手术台旁。
他(不错,是他)曾在这上面躺了不到四十五分钟,这似乎有些奇怪。他把炸药塞
进两台机器(他们用这些肮脏的机器给凯尔洗脑)的夹缝里,累得汗水顺着脸颊流
了下来。安好定时器,扛着那个轻了许多的包,走出梅比乌斯门去。
    在起居室的走廊里,哈里和一个正在巡逻的警卫撞了个正着。这个警卫看上去
累烦了,耷拉着肩膀,在走廊里摇摇晃晃走着,这是他今晚第五次巡视了。他一抬
头,看见了哈里,急忙伸手去摸挂在屁股上的枪。
    哈里还不清楚自己的新躯体对暴力攻击会如何作出反应;这回他知道了。他的
这些技能是很早以前他的一位老朋友——格拉汉姆·雷恩中士——教给他的;这位
中士曾是他的体育老师,是一个前陆军体能训练官,在一次海滩悬崖攀岩训练的意
外事故中不幸丧生。中士教给他的很多东西,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他一把抓住那个警卫握枪的手,硬把枪塞回枪套里,同时抬起膝盖朝着对方的
腹股沟一顶,又一拳捣在他的脸上。那个警卫哼了一声就倒下了,然后像灯一样灭
了。
    哈里在走廊里又安了一个炸弹。但是他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很厉害,汗水涔涔。
他不知道还剩多少时间;他想也许会被自己安的炸弹炸死。
    他突然跳进别墅的中央值勤室——值勤官还未来得及抬头,就被一拳从转椅子
上打了下来。哈里把剩下的炸药安在无线电和控制台桌面上,直起身子——只见卡
拉什尼科夫黑森森的枪筒正对着自己。
    哈里进来时,没有注意到在升起的工作台的另一侧,有一个警卫正坐在那儿打
瞌睡,从他张大的嘴巴和惊异的表情看得出这一点。一定是值勤官摔倒时发出的响
声惊醒了他。哈里不知道这位老兄有多清醒,也不晓得他看见或了解多少。但他很
清楚,这下麻烦了。最后一个定时器,他只定了一分钟。
    这个警卫用俄语嘟囔了一个令人惊讶的问题,哈里阴着脸,耸耸肩,用手指了
指警卫背后。这是老把戏了,但故伎重演,依然有效,警卫急忙转过头,那可恶的
枪筒也转了过去。
    当他再转过来时,哈里已经不在了,也难怪,因为十分钟已经到了……
    碉堡像中国爆竹一样炸了个四分五裂,一股强大的气流掀翻了混凝土顶盖,爆
裂了四周的围墙。泽克·芳内正要钻进格伦科的吉普车,第一次爆炸的强光虽然由
于距离远,作用不太大,还是吓了她一跳,使她急忙缩了回去。接着听见僻僻啪啪
的爆裂声,响雷般的轰鸣声此起彼伏,大地也在微微地颤动。四周的防入地雷受到
震动也被引爆了。霎时间,土地草皮被炸得四处乱飞,就好像遭到了空袭一样。
    “怎么回事?”格伦科转过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碉堡?”强光
刺得他眯起了眼睛。
    “是哈里·基奥干的,”泽克心里很明白。接着,主楼也爆炸了,底墙好像在
不停地吸气,向外弯曲,然后随着一道白光、一束金色的火焰,整堵墙被炸得四分
五裂。泽克用手捂住脸,这回她真的感觉到爆炸的威力了:她被甩到路上,手也被
刺痛了。
    布朗尼兹别墅渐渐平静下来。涨潮了,沙滩上一个用沙子堆砌的堡垒随着潮水
消失了。火山酝酿着火焰,向外喷溢,别墅的顶层和塔楼向下陷,又被一连串的爆
炸顶了出来。这座别墅已完全成了一堆废墟,值班室也随着爆炸了,为这个毁灭协
奏曲划上了尾声。
    这时,泽克才得以爬进吉普车,坐在格伦科旁边。他们感到车子好像从后面被
一记重拳猛击了一下,向前冲去,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一道道炽热的火焰发出
刺眼的强光,只见一个耀眼的大火球像来自地狱的一个喘息,将一切事物都印在一
张相片的底板上,使黑夜反成了通明的白昼,一切景物都变成了一个个黑点,慢慢
地,火光暗了,露出真相——布朗尼兹别墅已经不复存在了。残垣断瓦下雨般纷纷
落到了地面,浓烟给月亮镶了一道黑边,火海中火舌飞舞,吞噬着这片废墟。只有
几个人影像一个个没头苍蝇似的东碰西撞,妄想逃离这致命的地狱之火。
    格伦科呆呆地坐在车里,吉普车再也无法发动起来了。他钻出车子,命令泽克
也钻出来。直升飞机早在第一声爆炸时,便立刻掉转了方向。现在它盘旋着颠簸地
落在围墙旁的路上。
    西奥对飞行员说了几句,爬出飞机向他们走来。泽克和格伦科踉踉跄跄地迎了
上去。
    “为了阿勒克,”哈里轻轻地对自己说。他站在围墙下的一处阴影里,注视着
这三个人走向直升飞机。记下了那两个人——一个人面兽心,一个野蛮凶残——看
着他们夹着那个女孩上了飞机。飞机飞走了,黑夜里只留下了哈里和他的杰作。但
这两个人的虚影像幽灵似的在跳跃的火苗上时隐时现。哈里不认识他们,但是直觉
告诉他,这两个人才是最该遭此劫难的。
    他必须向卡尔·昆特和菲力克斯·克拉科维奇报告这些人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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