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区 [关闭][返回]

当前位置:网易精华区>>讨论区精华>>谈天说地>>○ 幽冥夜谈>>鬼谷探幽>>吸血鬼系列>>小说创作>>吸血鬼>>吸血鬼 十三

主题:吸血鬼 十三
发信人: ken_shen(伊面)
整理人: neptunefish(2001-11-23 22:38:40), 站内信件

                                 第七章

    1977年9月第一个星期五晚上十一点。热那亚。阿勒克·凯尔和卡尔·昆特正匆
忙穿过因下雨而滑溜的大卵石胡同,去低级酒馆弗兰克弗兰希斯,与菲力克斯·克
拉科维奇会面。
    但在七百里以外的英格兰德文,正是晚上十点,而且天气像小阳春时一样闷热。
在哈克利庄园,尤连·博德斯库赤身裸体仰卧在宽敞的阁楼的床上,思考前几天发
生的大事。这些天从许多方面来说都令人愉快,但也充满危险。他原来不知道自己
的影响力,因为学校的人和乔治娜都很虚弱,几乎无法成为衡量他的合适标准。雷
克夫妇虽是真正的考验,可是尤连也已经毫不费劲地闯了过去。
    乔治·雷克是唯一真正的障碍,与他相遇也完全出于偶然,而且尤连原来不准
备处置他。这位少年悠长地笑了,轻轻地触摸着自己的肩膀,感觉那儿有点隐痛。
“乔治舅舅”现在在哪里?他和妻子安呆在地窖里,呆在自己应该呆的地方,由弗
拉德在门边守卫。尤连这么做不是因为他觉得很有必要让狗作守卫,而是他想让它
提前报警。至于“另一半”:已经离开了自己的瓮,躲到地窖里最暗处的泥土里去
了。
    接下来是尤连的“妈妈”——乔治娜。她呆在自己房里,沉醉于自怜与不断的
恐惧之中。自从去年尤连那样对待她以来,她就一直如此。如果她那次没有割伤自
己的手,就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生那件事。可是她割伤了自己的手,并且让他看鲜血。
当时出了事——每次他见到鲜血时都会出现同样的事情——可是这一次情况不同:
他无法控制自己。给她的手绑绷带时,他有意让自己身上的什么……东西进入伤口。
乔治娜没有看到,但尤连看到了。他是有意的。
    她病了很长一段时间,康复后……唉,她从未真正完全康复过。尤连知道那种
东西在她体内生长,而自己就是始作涌者。她也了解这个让自己恐惧的东西。
    对,她是他的“妈妈”。而事实上,尤连从未把她当作自己的妈妈。他知道自
己是她生的,但总觉得自己更像是一个父亲的——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父亲的儿子,
是其他东西……的儿子。这就是为何今晚他向她询问(他以前问过她上百次)伊利
亚·博德斯库的情况、他的死亡方式和地点。这次为了能获得整个故事的细枝末节,
他给她催眠,让她进入最深的恍惚状态。
    乔治娜告诉他当时的情况;他的头脑被引向了东边,穿过海洋、山脉和平原,
飞越田野、城市与河流,来到总是存在于他头脑最深处的地方:一个有山有树的地
方……对,就是这个地方!十字形的矮林山。十字形小山。他得去访问这个地方。
很快……
    他一定得去,因为这个地方才是答案所在。正如这个庄园里的其他人完全受制
于他一样,他完全受制于那个地方。它的诱惑力也同样大。这种吸引力直到乔治回
来——从他在布拉格冬公墓的墓穴那里回来以后,他才认识到。开始是震惊,然后
是莫大的好奇,最后是启示!因为它告诉尤连自己能干什么:不是自己的身世,而
是自己的所能。当然他不只是伊利亚和乔治娜·博德斯库的儿子。
    尤连知道自己并非完全是人——身上有很大一部分完全不是人,而且了解这一
情况使他非常震惊。他想干任何事情时,都能给人催眠,让他们按自己的意愿行事。
能从自身产生某种新生命。可以把生物和人变成像他自己一样的东西。哦,它们没
有他那样的力量和他那样的奇才,不过这样反而有益。变化之后,它们就成了他的
奴仆,而他就成了它们的绝对主人。
    而且,他是一个通灵术者,可以打开死尸,获取死者的生命秘密。他知道如何
像猫一样潜行,像鱼一样游泳,像狗一样撕咬。他曾想象自己如果有翅膀,甚至可
以像一只吸血骗幅一样飞行!
    身旁的床头桌上放着一本精装的《吸血鬼:事实与虚构》。此时,他伸出一只
嫩手触摸书的封面,看到印于黑色的包装布上飞行的蝙蝠图,当然是一副全神贯注
的样子。不过书名和内容一样,都是谎言。许多所谓的虚构是事实(尤连就是活的
证据),而有些推测的事实却是虚构。
    比方说阳光。通常阳光不会造成伤害。假如他极其愚蠢,仲夏时躺在阴蔽的河
湾晒上一两分钟以上,阳光就会造成伤害。他想一定是由于某种化学反应的作用才
会如此。怕光在普通人中间是一个普遍现象。蘑菇在九月下旬多雾的晚上用草覆盖
时长得最好。他在什么地方读过:在塞浦路斯可以找到完全相同的可食蘑菇品种,
只是它们从不破土而出,只是在地表出现裂缝时,才向上推动干燥的泥土,告诉当
地人在何处寻找它们。蘑菇不太喜欢阳光,但阳光不会伤害它们。不会。尤连对太
阳敏感,但不害怕。这只是一个需要小心的问题而已。
    至于在填满本地泥土的棺材里睡上一天,就完全是谬论。他确实偶尔在白天睡
觉,但那是因为他经常利用夜晚的许多时间深思,或搜寻庄园。不错,他喜欢在夜
晚活动,因为在黑暗中或月光下,他觉得与自己的源头更接近,而且更能理解自己
生存的真实性质。
    然后是吸血鬼的嗜血性:这一点也是错的,至少不适用于尤连。哦,看到鲜血
能激起他的情绪,对他内心产生作用,使他感情渐趋强烈,但是从牺牲者的静脉饮
血完全不像各种小说中所描述的那样能够带来乐趣。但他确实喜欢珍贵稀少的肉,
而且喜欢多吃,可是从来都不太喜欢吃蔬菜。另一方面,尤连还在地窖里养了一个
东西,靠血、肉、动的或不动的东西生存!它靠活人或死者的肉或红肉汁生活!尤
连知道它不必吃这些东西,但它能吃就吃。如果他不在场制止,乔治也会被它吃掉
的。
    “另一半”……尤连美滋滋地发抖了。它知道尤连是自己的主人,但它的全部
知识也仅限于此。这个东西是他从自身培养的,其中的过程他记得很清楚:
    他被从学校开除后,一直认为已经长成的牙齿开始松动。这是一个倒齿,令尤
连很痛苦。但他不去看牙医,而只是担心,自己鼓捣,结果一天晚上折断了牙线。
经过仔细检查,发现这是他自身脱落的那部分,包括白骨、一块软骨和红根,就觉
得奇怪。把它放在卧室窗台上的一个碟子里,早晨听到它“哐啷”掉到地上。核心
里长出极细的白色小根,牙齿像一只隐蟹一样在晨曦中费劲往前爬。
    尤连的牙齿中,除了后面的以外,总是像小刀和凿尖一样锋利。尽管如此,它
们还是人牙,不是动物牙。在失去牙齿的地方长出来的牙齿却绝对不是人牙,而是
毒牙。因为他的大部分牙齿都被替换过,所以新牙,尤其是上尖牙全是毒牙。为了
适应牙齿的变化,他的颚也变了。
    有时候他想:“也许这种变化是由我自己造成的。精神胜过物质。因为我很邪
恶。”
    乔治娜过去老是这么告诉他:你很邪恶。在他还小、她还能控制他的时候,每
次他干了令她不高兴的事情以后,她都这么说;自从他开始试验自己的通灵术以后
所干的许多事情她都不喜欢!
    乔治娜——他的“妈妈”像和一只小狐狸关在一起的心惊胆战的小鸡一样,看
着他长得又潇洒又强壮。因为随着尤连逐渐长大,控制的因素变了——转到了他的
手中。他的眼睛很有作用:只要用眼睛一瞧,就会使她变得无能为力。他所在学校
的师生也一样。而且由于经常这么使用眼睛,他已经成为催眠方面的专家,因为熟
能生巧。至少从这一点来看,书上说得对:吸血鬼完全能给猎物催眠。
    死亡——或不朽(不死)是不是真的呢?这是一个谜,一个神话,但他很快就
会破译它。既然有了乔治,就几乎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因为乔治在很大程度上仍
是一个人。从坟墓里回到人间,处于不死状态,而且他身上的肉仍然是人肉,而他
体内的东西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长得很大,因为他的时间没有“另一半”那样
充裕。
    尤连当然在“另一半”身上做了实验;虽然并未从中得到什么结果,但也聊胜
于无。根据一种虚构,吸血鬼怕木桩。而“另一半”不怕尖桩,似乎坚不可人——
用尖桩扎它仿佛在水上留下痕迹一样,转瞬即逝。“另一半”有时极为结实:能长
出牙齿、原始的手,甚至眼睛,但它的组织主要是胶状的原生质。至于以尖桩穿过
它的“心脏”或砍下它的“头”……
    然而它并非不可摧毁,并非不死。它将死——可以被杀死。尤连把它的一部分
投入地窖里的一个焚化器里。凭上帝起誓(尤连怀疑是否存在上帝),它并不喜欢
火!他完全肯定自己也不会喜欢火——这个想法偶尔让他担心:如果有人发现了他
的身份,会烧他吗?他觉得他们会这么做。但谁又能发现他的身份?即使有人发现
了,谁又会相信呢?警察不太可能相信吸血鬼的故事,是不是?另一方面,由于当
地的“魔鬼崇拜”,也许他们会相信!
    他发出可怕的微笑声。此时觉得有趣,但乔治回来的第二天警察来敲门时,他
就一点也不觉得有趣了。他当时差点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自我防卫的动作过快。
当然他们把他的紧张归因于他“舅舅”最近的失踪。要是他们知道真相——事实上
乔治·雷克就在他们脚底下的地窖里哀鸣和颤栗……即使如此,他们又能怎么办?
乔治睡不安稳说不上是尤连的过错。
    本来是事实的传说还有另一方面:吸血鬼以某一方式杀死一个受害者时,那个
受害者会以一个不死者的身份卷土重来。乔治在那里躺了三个晚上;到第四个晚上
时用爪挖出一条外出的通道。活埋的人永远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但乔治身上的吸血
鬼成分给他提供了必需的全部力量和其他东西。“另一半”的吸血鬼成分把一只假
手放入乔治体内,让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另一半”是尤连的一部分——其实就
是他的牙齿。
    那天晚上尤连开门时,看到乔治身处一种十分惨烈和血淋淋的情景之中!他迷
乱的呜咽和尖叫在庄园回响,使尤连发怒了;尤连让他安静,把他关在地窖里,于
是他一直呆在里面。
    尤连注视着月亮透过窗帘裂缝钻进来的银辉,产生了新的思路。“他在叙述什
么?对,是有关警察的事情。”
    他们来通报一桩骇人听闻的罪行——一个或一群不知名的人非法打开了乔治·
雷克的坟墓,盗走了他的尸体。雷克夫人还住在哈克利庄园吗?
    对,她还住在那里,不过仍在经受着丈夫之死带来的打击。如果他们不是非见
她不行,尤连愿意亲自向她转达这个不幸的消息。但谁能对这样一桩可耻的罪行负
责呢?
    “哦,先生,我们确信这个地方一定有偶像崇拜者,守着安息日,却毁坏坟墓?
可能是德鲁伊特巫师一类的人。他们是魔鬼崇拜者,你知道吗?不过这一次他们做
得太过分了!别担心,先生,我们最终肯定能抓住他们。不过请向死者的遗孀轻松
地转达这个消息,行吗?”
    “一定,一定。多谢你们带来的这个可怕消息。当然,我并不羡慕你们的工作。”
    “请在一天之内告诉她,先生。我们无好事可以通报,真抱歉。祝你晚安……”
    这件事情就这么完了。
    不过他又走神了,只得再次集中思想考虑有关吸血鬼“传说”的问题。吸血鬼
仇恨镜子,因为它们在镜子里没有映像。这后半句话不对,从某种意义上说又是对
的。尤连确有一个映像,但有时候,尤其是在晚上照镜子时,他看到的东西比别人
多得多。因为他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与人类格格不入的东西。而且他想知道:别
人如果能看到他在镜中的映像,也能看到真相——他人身之下的怪物吗?
    最后一个问题是吸血鬼的淫欲,即从女人身上获得满足的方式。尤连已经品尝
了鲜血,其中包括女人的鲜血,发现它浓如高度红葡萄酒。这些血像其他血一样使
他激动,但不如痛饮那样让他心旌激动。乔治娜、安和海伦三个人的血他都尝过。
当然,时间合适时,他将品尝更多人的鲜血。
    但他对于自己对待吸血的态度感到迷惑。如果他是个真正的吸血鬼,血液一定
是他生命的推动力。可是实际情况并非如此。这也许是因为他的转变还未完成。也
许,随着他体内的进一步变化,使人性部分减少,直至完全消失时,他就会变成一
个完全成熟或者说地道的吸血鬼。
    吸血鬼的嗜好,除了吸血之外,还有许多其他嗜好。难怪小说中的女人那么容
易屈服于吸血鬼的魅力,尤其是第一次交欢以后。哈!哪个女人在男人的怀抱中真
正感到过满足?一个也没有!只有在她们还未碰上更好的男人时才会认为自己获得
了真正的满足。什么,“满足”?一个男人就能完全满足?根本不可能!可是跟一
个吸血鬼……
    尤连被身旁的东西激起了性欲:一片黑暗之中,月光射了进来,他盯着身旁的
女孩——表妹海伦。她很漂亮,也很天真。不算非常纯洁,但也差不多。谁夺走了
她作为处女的贞操……那有何要紧?事实上,他什么也未夺走,也很少回馈。他们
已经爱抚一个小时了。
    现在呢?她知道“满足”是什么滋味了。事实上,她知道尤连愿意的话,可以
让她获得最大的满足——差不多总是如此!
    他的喉咙里升起咯咯笑声,在嘴唇上形成胆汁泡似的东西。哦,对了,“另一
半”是唯一能伸出假足的人!尤连抑制住内心上涌的笑声,伸出一只手,以迷惑人
的轻柔摩挲着海伦清凉而丰满的胁腹。
    即使她已经睡得很沉,并且做着可怕的梦,仍然对他的触摸感到颤栗。身上长
出鸡皮疙瘩,呼吸也很快变成了呻吟和喘息。她像微风吹过一块破木板一样,在催
眠的睡梦中哀鸣。对,是“催眠睡觉”。这是由于催眠和催眠的近亲——通灵术的
力量所致。
    除了一些较好的小说中偶尔的暗示之外,尤连没有发现任何文学作品提过吸血
鬼在远处以意志控制他人或读解他人内心这类事情;不过这也是他的能力之一。他
的这种能力和他的其余能力一样,都还不够完善,但全是真实的。一旦被尤连触摸,
或是身体受到了他的攻击,对他而言受害者就成了一本公开的书,即使身处远方也
不例外。即使是现在,如果他以某种方式让头脑外出探索!这些是“另一半”的愚
蠢和空洞的“想法”。不,一点儿也不是:他只是触及“另一半”本能的生存感—
—一种基本的动物意识。“另一半”对自己的意识很像阿米巴虫对自己的意识;因
为它是尤连的一部分,所以能感觉到这种意识。
    既然他已经夺取或享用过海伦、安、乔治和乔治娜,他就能感觉所有这些人的
思想!他让自己外在的思想离开“另一半”,外出游荡;安在黑暗之中某个寒冷、
潮湿的角落睡着了。乔治也在那里,但是没有入睡。
    乔治。尤连知道自己不久就得对付乔治:他行为不当——身上有一种顽固性。
开始时他像那些女人一样,完全处于尤连的控制之下。可是就在最近——
    尤连集中于乔治的心理上,悄悄蠕动,进入他的思想,在里面发现了燃着红色
怒火的一个黑色仇恨之坑!此外,其中还有嗜好——令尤连难以相信的兽欲:除了
嗜血之外,还有……复仇的欲望?
    尤连皱着眉头,在乔治感觉到以前,撤回了自己的头脑。很明显,他得在原来
拟定的时间之前处置“舅舅”。他已经决定利用他(知道如何利用他),但现在必
须定个确切的日期,比方说明天。他让没有戒备的不死生物在地窖里咆哮和潜行,
而且——
    那是什么?
    尤连颈背毛发直竖,跳到地上,站了起来。不是一个女人,可是他刚离开乔治,
那会是谁呢?附近有人在打哈克利庄园和尤连本人的主意!他走到窗帘边,拉开六
英寸,焦急地盯着夜色。
    庄园耸立。只见破旧的建筑、砾石小径、灌木和矮林;还有高高的围墙和大门、
门外的道路、月光下的光束和更远处的高篱。尤连皱着鼻子,像狗一样狐疑地嗅着
陌生人。哦,对,有个陌生人在那里!在灌木树篱中,月光在玻璃上发光,香烟末
端发出隐约的红光。有人在篱笆的阴影中注视哈克利和尤连!
    此时,他不知要把目标定在何处,就重新引导自己的思想,正好与陌生人的思
想相会!但相会只持续了片刻。然后思想的百叶窗像钢带的颌一样垂下了。眼镜或
双筒镜中的光消失了,香烟上的火也灭了,陌生人的最后一点影子也不见了。
    “弗拉德!”尤连本能地命令道,“去找他。不管是谁,都带来见我!”
    弗拉德半睡半醒地躺在地窖门旁的刺藤和林下植物中,听到有人叫它,马上警
惕起来,竖起灵敏的耳朵,倾听车道和大门边的声音,然后往前蹦跳奔跑。喉咙深
处发出像轰隆的闪雷一样似狗叫又非狗叫的咆哮。
    达西·克拉克正在哈克利庄园值晚班。他是一个心智敏感者,通灵方面的发展
潜力很大,而且自我保护能力也很强。他无法有意识地控制他奇怪的自动才能,总
是在保护他,使他处于“安全状态”中;他正好与容易出事的人相反,过着“似有
魔法保护”的生活;现在就是如此。
    克拉克很年轻,才二十五岁,不过虽然年纪不大,却很狂热。他本来可以做一
个标准的士兵,因为他认为自己的职责高于一切。正是为了履行这个职责,他才从
下午5点到晚上11点,一直呆在哈克利庄园附近。正是在晚上11点,他看到哈克利的
一个老虎窗的窗帘裂缝又增大了一点。
    这些事情本身算不了什么。屋里共有五人和其他无法知道的东西,但不知为什
么没有生命的迹象。克拉克作了一个鬼脸,很快就作了更正:不死的迹象?由于事
前被告知了有关情况,他明白哈克利居民的情况不是现在所看到的样子。克拉克对
着窗台调节夜光双筒镜时,突然明白有别的什么东西像闪电一样震动了他。
    他当然已经知道里面有人,可能就是那位有心智天才的少年。自从克拉克和其
他人四天前注目这个地方以来,这一点就很明显了。对于任何有点敏感的人来说,
老庄园都有一种奇怪的气氛——不只是奇怪,简直是邪恶!今晚,随着夜色降临,
克拉克感觉这种奇怪越来越强烈,黑暗的发射物像心理垃圾一样从屋里流了出来。
到目前为止,但只是让它从自己身旁流过,而不去触摸它,但是当那个在窗帘裂缝
后面的黑影进入视线,他以双筒镜注视时——
    ——他头脑里已经有了某个东西,对他产生影响。对方在刺探他的思想,而且
才能不在他之下!但这种才能并不让他吃惊,在超感知觉情报部门时他就和同事玩
过这种游戏,不断练习刺探相互的想法,只是这个对手难以驾驭的动物敌意,才使
他倒抽了一口气,后撤了一点,“砰”地关上超感觉能力赋予的意识之门,防备侵
入者头脑中汩汩的黑色漩涡沼泽。
    因为他已经设立了自卫装置,所以并未发现有形威胁的任何迹象——尤连给他
的黑色阿尔萨斯狗下达的命令,但他仍然无人理解的首要才能并未让他失望。到了
晚上11点,他得到明确指示:回到设在巴因冬的一个宾馆里的临时监视总部作报告。
明天早晨庄园墙上的手表走到6点时,他的一个同事会来接班。他扔掉香烟,用脚跟
碾灭,把夜光双筒镜放进口袋。
    克拉克的车泊在路侧停车区。沿路二十五码之内的树篱和栅栏修剪一新。他走
在树篱靠田野的那边,把手放在爬上大道之前的顶杆上,然后改变了主意。虽然他
没有意识到,但他的潜藏才能开始发挥作用。所以他没有攀爬栅栏,而是匆忙穿过
田野边沿的深草,向汽车走去。湿草抽打着他的裤子,但他已顾不上了,因为这么
走省时间。他匆忙往前赶,急于离开这个地方。考虑到刚才获悉的情况,觉得自己
这么做得很自然。几乎没有思考这个问题,到车旁之前就开始跑起来了。
    他把车钥匙插入钥匙孔,转了一下;就在此时,听到还有别的东西在奔跑:有
样沉重的东西从他原来站着的地方跳过栅栏,发出轻柔脚步拍打道路的微弱拍击声
和脚爪的乱舞声。克拉克进了汽车,“砰”地关上车门,回头瞪着双眼看着夜色,
心“怦怦”直跳。
    两秒钟之后,弗拉德袭击了汽车!
    它用前爪、肩和头发起凶猛的袭击,使得克拉克车门玻璃碎裂成蛛网状。袭击
听起来像铁锤的打击声;克拉克知道再来一次这样的进攻,玻璃就会裂为碎片,使
他陷入完全无保护的状态之中。但他已看清攻击者的身份和能力,不想静坐在车里
等着那一切降临。
    克拉克转动点火器钥匙,加快车速,向后滑行3英尺,使引擎罩上不再有树枝覆
盖。弗拉德的第二次猛扑又针对克拉克的窗户而来,结果摔在挡风玻璃前的引擎罩
上。此时年轻的监视者觉得自己能够逃脱是多么侥幸。假如他在车外,对这条狗的
猛扑肯定无能为力!
    狂猜的弗拉德脸部野蛮而扭曲,布满唾液,充满疯狂,是一张充满仇恨的黑色
面具!它的黄眼点缀着腥红的瞳孔,透过玻璃瞪着克拉克,神情非常专注,使他几
乎想象自己能感觉狗的双目喷出的热气。然后他挂上一挡,滑到大路上。
    汽车颠簸着向前猛转,使狗的双脚被猛击了一下。狗直冲过引擎罩跃到另一边,
被迫摔在黑暗的灌木树篱上;克拉克整理了一下汽车,沿着道路倾斜行驶。透过后
视镜,看到那条狗在树篱上摇动身子,瞪着高速行驶的汽车。然后他开始拐弯甩掉
了弗拉德。
    他对此并不感到难过。事实上,他在巴国冬的旅馆停车场关掉汽车引擎时,还
在发抖。接着……“扑”地一声倒回座位上,疲倦地点上一支烟,直吸到只剩下软
木圈过滤嘴为止,然后关好车门,去作报告……
    弗兰克弗兰希斯酒店的所有墙壁都肮脏不堪。这里十分嘈杂,是个码头贼、妓
女、皮条客、贩子们和热那亚一般的下层社会人员经常出没的地方。一个老式的美
国自动唱机里传出小理查德下流的《什锦齐奏》,像一阵风一样飘过大堂。即使是
最小的角落也未能幸免音乐的奏鸣,但在几个拱形四处中的任何一个中,至少都能
听到自己的说话声。这就是为何弗兰克非常理想:因为你无法完全集中注意力听他
人说话。
    阿勒克·凯尔、卡尔·昆特、菲力克斯·克拉科维奇和谢尔盖·古尔哈洛夫坐
在一张小方桌旁,背对着保护性的凹墙。东方西方相对而饮。奇怪的是,凯尔和昆
特这一方喝伏特加,而克拉科维奇与古尔哈洛夫那一方则小口地喝美国啤酒。
    相互辨认是世上最容易的事情,在弗兰克弗兰希斯里,根本没有人的长相与指
定的照片相符。可是个人外表不是唯一的衡量标准;因为即使在闹市,三个敏感的
人仍能发觉相互的心智预兆。他们以点头表示认可,拿着酒从吧台走到一个空荡的
四处。某些经常来酒馆的人好奇地看着他们:干苦力的人有点警惕,眯着眼看他们;
妓女们在寻找机会。但他们井不抬头看这些人。
    坐了一会以后,克拉科维奇开始发言。“我觉得你们可能不会说我的母语,”
他说道——语音沉重但重音并不令人反感,“我能说你们的母语,但说得很糟糕。
这是我的朋友谢尔盖。”他向一边侧首,示意那就是他的同伴。“他懂一丁点儿英
语,但他没有超感觉能力。”
    凯尔和昆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眼前是一个有点潇洒的年轻人,长着一头
金黄的平顶头发,眼睛深灰,粗硬的双手懒散地围着自己的酒杯交叉,摆在桌上;
穿着不太合身的现代西服,显得很不自在。
    “没错。”昆特眯着眼睛回答克拉科维奇的话,“他不擅长那个方面,不过我
肯定他有许多其他有用的才能。”克拉科维奇微笑着点头,不过看起来有点郁闷。
    凯尔脑海里记着克拉科维奇,并且一直在研究他。这位俄罗斯间谍头子快四十
岁了:黑发日渐稀少,绿色的眼睛犀利刺人,脸部瘦削、凹陷;中等个儿,身材细
长。“他像一只剥了皮的兔子。”凯尔想。但是他薄而白的嘴唇表明他的坚定意志,
而高高的脑门又象征着超群的智慧。
    克拉科维奇对凯尔的印象也差不多:比自己小几岁,可是聪明而有才华。只是
体型上和自己有差别,但没什么关系。凯尔的棕色头发非常多,而且自然卷曲;身
材丰满,甚至有点偏胖,但由于个高,所以几乎看不出来;眼睛和头发一样也是棕
色的;宽阔的大嘴有点从左向右倾斜,里面的牙齿洁白整齐。克拉科维奇认为这些
东西放在另一张脸上,可能会被人误为愤世嫉俗的象征。
    另一方面,昆特更具攻击性,但他的自制力很可能极强:不管是对是错,都能
迅速得出结论,而且很可能依据结论行事,并且希望自己取得好成绩。即使做错了,
也不会觉得内疚。而且有点冷漠,这从他的脸上和外貌上可以看出来。克拉科维奇
对自己能读解他人的性格感到自豪。昆特长得一点儿也不魁梧,而是像猫一样柔软,
给人一种弯曲的弹簧的印象。不过不是神经紧张所致,而是迅速思考和行动的一种
天生能力的表现。他的蓝色眼睛能摄人一切东西,消除对方敌意;鼻子瘦而平,前
额由于皱眉过多而起褶了。他也是三十五六岁,面色黝黑,顶部头发稀少;克拉科
维奇可以看出昆特有一项特长:对超感觉知觉能力非常敏感——事实上,他是个秘
密监视者。
    “噢,谢尔盖·古尔哈洛夫已经被培养——”克拉科维奇最后回答,“——成
我的保镖。他不学习你的特长,也不学习我的。他没有那种头脑。事实上,我们四
个人中,只有我可以证明他是这儿唯一‘正常’的人。真有点不幸,”——此时他
以责备的眼神瞪着凯尔,“你我应该单独会面,不带助手?”
    此时音乐静下来了;摇滚乐被意大利民歌取代了。
    “克拉科维奇,”凯尔紧盯着对方压低声音说道,“我们最好直说。你说得对,
我们约定双方单独会面,一人可以带一个助手,但不能带通灵术者。我们该说什么
就说什么,不用他人刺探我们的思想。昆特不是个通灵术者,只是个秘密监视人而
已。所以我们并未欺骗你。至于你这里的助手古尔哈洛夫,昆特说他不是通灵术者,
所以你也没有骗我们。或者说你不想让我们看出来——可是你的第三者又当男说!”
    “我的第三者?”克拉科维奇坐直了身子,显出十分惊讶的神情,“我没有—
—”


----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http://www.lili.cc/hotline/main/girlmoon.jpg       

[关闭][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