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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吸血鬼 十二
发信人: ken_shen(伊面)
整理人: neptunefish(2001-11-19 22:58:34), 站内信件

    西伯眯着眼睛。“法瑟·费伦茨,你像猫玩老鼠一样玩弄我。为什么?你称我
为儿子,把你的姓和标志赐给我,却用链条把我锁着悬在这里,让我看着脚旁一个
朋友死了,另一个朋友面临死亡。说,你是个疯子,我是你的下一个牺牲品。难道
不是吗?”
    对方摇了摇他的狼头。“这么不相信我,”他几乎是悲伤地低语道,“等着瞧,
等着瞧。告诉我,你对吸血鬼有什么了解?”
    “一无所知,或者说略知一二。那是个传说,是个神话。它们是一群怪异的人,
躲在偏僻遥远之处,不时扑向农民和小孩,以吓唬他们。这帮人偶尔也很危险,做
夜间吸血的杀人犯和魔鬼,发誓血能给他们增加力量。俄国农民称他们为‘维斯茨’,
保加利亚人称他们为‘欧布尔’,而希腊人称他们为‘维里科拉克斯’。上述名字
都是神智迷幻的人的自称。但有一点是所有语言共同的,那就是他们都是骗子和疯
子!”
    “你不相信?你观察过我,见过我指挥的那些狼,以及我给弗拉基米尔和他的
牧师们内心造成的恐惧。可是你不相信。”
    “我已经说过,现在再说一遍,”西伯最后又沮丧地猛拉链条,“我杀过的人
都死了!是的,我不相信。”
    费伦茨用火辣辣的眼睛盯着他的囚犯。“这是我们之间的区别,”他说,“我
杀过的人,如果我喜欢以某种方式杀害他们,就不会死。他们从此变成不死物……”
他站起来,又走近了点。上嘴唇缩到一边,露出针一样锋利的倒钩毒牙。西伯扭过
头去,避开对方像毒液一样的气息。瓦拉几亚人突然觉得虚弱,饥饿和焦渴。
    “我来这里多长时间了?”他问。
    “四天了。”费伦茨开始来回踱步,“四天前的晚上,你从那条狭窄的小道爬
上来。你的朋友都倒霉了,记得吗?我给你东西吃,给你酒喝,可是你感觉我的酒
有点太浓了!然后,你休息时,我的伙伴把我带到那些阵亡的人身边。忠实的阿弗
斯老人死了。你肌肉发达、身体强壮的瓦拉几亚同伴也被尖利的巨石砸死了。我的
孩子们要他们,但是我想把他们用在其他方面,所以让人把他们拖到这里来。”他
用穿着靴子的脚轻碰了一下结实的瓦拉几亚人,“这个人还活着。他当时扑向阿弗
斯!虽然受了一点伤,但还活着。我明白他活不过第二天早晨,但我需要他(即使
只是为了证明一个问题)。所以,像‘神话’和‘传说’中所说的那样,我以他为
食:从他身上吸取血液,又给他一些补偿夺取他的血,又把我的血还给他一点。他
死了。三天三夜过去了,我给他的东西在他身上起作用了。他的骨肉接合了,他也
开始痊愈了。破碎的部分开始修补。他很快就会崛起为吸血鬼的少数精英之一,但
永远臣服于我;他未死。”费伦茨停了下来。
    “疯子!”西伯又开始诅咒,不过已经不像刚才那么自信了。因为费伦茨说起
这些令人做噩梦的东西时非常自如,很明显毫无编造的痕迹。他不可能是自己所宣
称的那种人。——不是,当然不是——但可以肯定,他可能认为自己就是那种人。
    费伦茨即使听到了西伯又诅咒他是疯子,也不理睬或不愿承认这一点。“你说
我不自然,”他说,“这等于说你自己对自然有所了解。我说得对吗?你懂得生命
这个活着并不断生长的东西的‘天性’?”
    “我父亲是农民,”西伯嘟哝,“我见过东西生长。”
    “好!那么你一定知道存在某些原则,而且有时这些原则似乎不合逻辑。现在
让我考考你。这是我的问题:一个人有棵树,树上长着他最喜爱的苹果;可是他怕
树死了。他应该如何繁殖这种树并且保留苹果的滋味?”
    “又是个谜语?”
    “请你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西伯耸了耸肩。“有两种方法:播种和插枝。播下一粒种子,就会长出一棵树。
如果要保证原汁原味,可以插枝,并培育插条。很明显,插条只不过是原树的继续。”
    “很明显?”费伦茨竖起眉毛,“对你而言也许如此。但对于我和不是农民的
大多数人而言,很明显,种子也能产生地道的味道。种子不过是树卵。当然,你也
说得对:插条能产生地道的味道。从种子长成的树,由树的花粉而非原树孕育!它
的果实又如何能完全相同呢?这对于一个种树人而言‘很明显’。”
    “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西伯比以往更加肯定费伦茨疯了。
    “在吸血鬼的世界里,”城堡主人全神贯注地看着他,“自然无需外来干涉和
外来花粉。即使树的繁殖需要配偶,吸血鬼也不需要,我们只要求……有个寄主。”
    “寄主”?西伯感到疑惑。他觉得自己的大腿突然颤动,因为墙壁上的湿气使
得他四肢僵硬和痉挛。
    “告诉我,”法瑟继续说,“你对捕鱼有何了解?”
    “捕鱼?我是个农民的儿子,现在成了战士。我对捕鱼会有什么了解?”
    法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就继续说:“保加利亚和土耳其的渔民到希腊海捕鱼。
他们遭受海星带来的灾害不知有多少年了;海星数量极多,破坏了捕鱼活动,它们
的巨大重量甚至把网都坠破了。渔民们这么对付它:切碎和杀死打捞上来的任何海
星,把它们扔回大海喂鱼。可是奇怪,真正的鱼并不吃海星!更糟糕的是,每一片
海星肉都长成一个完整的新海星!很自然,每年都会出现更多的海星。然后,某位
聪明的渔夫探测真相,开始保存无人想要的捕获海星,把它们弄到岸上烧毁,并把
它们的骨灰撒在橄榄林里。你瞧,海星灾难消退了,鱼又多了起来,榄橄果变得黝
黑多汁。”
    西伯肩上紧张地抽搐,当然是由于被锁链捆绑悬挂拉紧所致。“告诉我,”他
回答道,“海星跟你和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没有关系,到目前还没有关系。但跟吸血鬼有关系……嗨,‘自然’赐
给我们同样的福分!如果敌人被砍掉的每个部分都长出一个新的躯体,你怎能杀掉
它?”法瑟笑着露出牙齿的黄色骨头网孔,“任何个人哪能杀死一个吸血鬼?孩子,
现在明白我那么喜欢你的原因了吧。除了英雄之外,谁会来这儿消灭‘无法被消灭
者’?”
    西伯在自己的记忆之眼里,又听到了基辅的弗拉基米尔王宫一位联系人的话:
“他们用尖桩刺穿吸血鬼的心脏,砍掉他们的头……更好的是,把他们完全弄碎和
烧毁……即使吸血鬼的一小部分也会像水蛙一样在一个不警惕的人体内长成新的完
整个体……!”
    “森林底层,”法瑟病态的思想突然发作,“长着许多藤本植物。它们寻求阳
光,爬上大树去享受清新而自由的空气。过去有些‘傻藤’甚至长得密不透风,把
它们赖以附身的树杀死了,也把它们自己毁了。我肯定你见过这种情况。可是其他
藤本植物仅仅利用它们主人的巨于,分享泥土、空气和阳光,一起度过终生。事实
上,有些藤本植物甚至有益于它们的寄主树木。然后出现了干旱。树木干枯、变黑、
倒下,森林消亡了。可是藤本植物在肥沃的土壤中生长、等待。过了五十年、一百
年,树又长出来了,藤又回来爬树,寻找阳光。哪一个更强大:粗大、树枝强壮的
树木还是纤细、微不足道但很耐心的藤本植物?如果耐心是一种美德,瓦拉几亚人
西伯,现在的吸血鬼像以往任何时代一样都有这种美德……”
    “树木、鱼和藤。”西伯摇头,“胡说,法瑟·费伦茨!”
    “我把这一切都告诉你了,”对方不以为然,“最终……你会明白的。但是你
开始明白之前,首先必须相信我——相信我的身份。”
    “我绝对不会——”西伯刚要往下说,就被打断了。
    “噢,可是你会!”费伦茨发出嘶声——他可怕的舌头在大洞似的嘴里抽动,
“听我说,我选择了自己的卵,而且已经带来了,现在正在发育。每一个吸血鬼一
生都只有一个卵,一颗种子,一个繁殖真正果实的机会——一个将他的善变‘特性’,
植入另一个人的机会。你是我为自己的卵选择的寄主。”
    “你的卵?”西伯皱起鼻子,绷着脸,在链条允许的范围内往后退,“你的种
子?你没治了,法瑟。”
    “啊,”对方卷起嘴唇,张开巨大的鼻孔说,“你才是无可救药的人!”他轻
声说。然后朝阿弗斯老人破碎的尸体走去。然后像拎一捆破烂一样把这个头部僵硬
下垂的吉普赛人直拎在一只手中,放在石墙的神龛里。“我们没有这样的性别区分,”
他透过牢房瞪着西伯说,“只有我们的寄主有性别区分,但是我们能使寄主的性热
情比原来增加一百倍以上!我们没有性欲,只有他们有性欲,而且我们使他们的性
欲成倍增强。我们可以而且确实能将他们的各种热情驱向极端,但是如果人类的肉
和血不能承受这种极端,我们就治愈他们的伤口。长年以后,乃至数世纪以后,人
与吸血鬼长成一体。他们除非受到极端压迫,否则二者不可分离。我过去是人,现
在已经达到这个阶段。你在约一千年后也会达到这个阶段。”
    西伯又一次试图挣脱链条,但仍然无济于事。他拽链条,却无法砸碎或拉紧它
们。每个链条都可以穿过一个拇指!
    “关于吸血鬼,”法瑟继续说,“正如普通世界里同一基本生物有大不相同的
种类一样,如猫头鹰、海鸥、麻雀、狐狸、猎狗和狼等,吸血鬼的状况也各不相同。
例如:我们谈论从苹果树上砍插条。如果你这么想,就容易理解一些。”
    他弯下腰,从碎裂的石板区拖走矮胖的瓦拉几亚人失去知觉的抽搐尸体,还把
阿弗斯老人的尸体抛到黑土地上。然后他撕开老人的破烂衬衫,从他跪着的地方看
着西伯神秘的双眼。“阳光充足吗,孩子?你看得见吗?”
    “我对一个疯子看得够清楚了。”西伯唐突地点点头。
    费伦茨也点了点头,同时发出可怕的笑声,牙质在灯下发光。“那就瞧瞧这个
东西吧!”他嘘了一声。
    他跪在阿弗斯老人蜷曲的躯体旁,把食指伸向这个吉普赛人裸露的胸部;西伯
注视着这一切。法瑟的前臂伸到老人的身体边。此时不管费伦茨干什么,都无把戏
和手法可言。
    法瑟手指均匀、细长,指甲又长又尖。西伯看到伸出来的手指甲肉根变红了,
开始滴血。粉红的指甲像坚果易碎的壳一样裂开了,像一个机关门一样在膨胀和搏
动的手指上松懈和摆动。指甲中露出在皮下痛苦蠕动的蓝色和灰绿的静脉;皮肤擦
破的地方明显地延展了,伸向已死的吉普赛人冰冷的灰肉中。
    搏动的手指已经不是手指了,成了非肉质的假足、活物质构成的悸动之棒或脱
皮僵蛇。才过一会儿它就延长到了原来的两倍。又过了一会儿,它延伸到原来长度
的三倍,颤抖地摆动到距目标——似乎是死者的心脏几英寸之内的地方。西伯鼓起
眼睛、屏住呼吸、张口结舌地注视着这一切。
    在此之前,西伯实在不知害怕为何物,可是从此他知道了。不管瓦拉几亚人西
伯统帅多么小而蹩脚的一支军队,杀害培谢内几人时多么一本正经和毫不留情,这
位完全无所畏惧的人此时开始害怕了。到现在为止,他还从未遇到过自己害怕的任
何生物。打猎时,森林中伤人、甚至杀人的野猪,对他而言不过是头“小猪”罢了。
受到挑战时——任何人只要敢于挑战,西伯都愿意以敌方选择的任何方式进行决斗。
谁都知道西伯的这一做法,所以谁也不向他挑战。在战场上:他在前线指挥,冲锋
在前,而且只有在战斗最激烈的地方才能找到他。“害怕”这个词毫无意义。有什
么可害怕的?每次出征时,他都知道这一次可能就是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天。可是
这也未能让他后退。所有的敌人之中,他尤其仇恨侵略者,这样就吞没并压制了恐
惧。自从……起,噢,在他记事以前:从儿童时代起(假如他当过儿童),任何生
物。人或人的任何威胁都未曾让他怯懦。但是法瑟·费伦茨不同于这一切。折磨只
能伤害肢体,最后无非是杀害,但死后即无痛苦。可是费伦茨给人的威胁,似乎是
永远的折磨。片刻以前还是奇怪的幻想和疯子的梦,现在却……西伯未能移开目光,
看到接下来发生的一幕时只能脸色苍白地呻吟。
    “噢,一根插条,”法瑟邪恶地低声说,“植于已经污染并不断腐坏的肉体中
培育。这是吸血鬼最低等的存在形式。如果没有活的寄主;就会一无所成。但是它
会生长、吞食、强壮,然后躲藏起来。当阿弗斯一无所剩时,就会躲在地下等待机
会,像藤等着树的出现一样。割下的海星不会死,而是等待机会长成新的个体,而
我制造的这个东西却等待机会去栖身另一个体!它没有头脑,不会思想,只是一种
最原始的昆虫,但是却能延续无数时代,直到某位不警惕的人和它相遇为止……”
    他令人难以相信的血淋淋的手指颤巍巍地触摸阿弗斯的肉……鳞状白色小根冒
了出来,像泥土里的蠕虫一样滑进吉普赛人的胸部!小块的磨损皮肤往后翻;假足
上长出了自己极小的发光牙齿,开始向尸体里面啃咬。西伯本来要转移目光的,但
仍然未能做到。法瑟的“手指”撕开了什么,发出了柔和的碎裂声,向尸体内迅速
挖掘,然后消失于其中。
    法瑟举起了手;分离出来的器官缩了回去,假肉又融入自己的肉体中。它的癌
样颜色褪了,形状变得更正常了,原来的指甲也脱落了,掉到地上,一个崭新的粉
红色壳开始出现于西伯眼前。
    “噢,我的英雄儿子来此杀我,”法瑟缓慢地站了起来,把手伸向西伯毫无血
色的脸,“你杀得了这个吗?”
    西伯的脸、头和身体都往后撤,想缩进石头里,以避开对方伸出来的手指。可
是法瑟只是笑了笑。“什么?你认为我会……?不,不,不是你,我的儿子。噢,
我肯定自己能够!你会永远臣服于我。这属于吸血鬼的第二种情况,还配不上你。
不,因为我最尊敬你。嗨,你应该拥有我的卵!”
    西伯试图回答,但嗓子像沙漠一样干燥。法瑟又笑了,并且收回了自己充满威
胁的那只手。他转过身,走到石板上矮胖的瓦拉几亚人躺着的地方——他俯卧在一
个布满灰尘的角落“咯咯”地呼吸。“他属于我刚才说的第二种情况,”折磨西伯
的人解释,“我从他身上吸取东西,又给他以回报。我肉体上的肉现在已经进入他
的体内,正在治愈和改变他的身体。他的眼和破碎骨头会自动恢复;他能根据我的
意愿,想活多久就活多久。他会永远在我手下为奴,听我吩咐,遵守我的每个命令。
你明白,他是个吸血鬼,但又没有吸血鬼的头脑。这种头脑只能由卵孕育;他这种
吸血鬼不是由卵孕育出来的,而只是……一根插条。他很快就会醒来,然后你就明
白了。”
    “明白?”西伯找回了自己尽管有点沙哑的嗓音,“可是我怎能明白呢?我干
吗要明白?你是魔鬼,我只明白这一点!阿弗斯死了,可是你……你居然那么对他!
为什么?他身上现在只剩蛆了。”
    法瑟摇了摇头:“不,他的肉像肥沃的土地——或肥沃的海洋一样。想想海星。”
    “你要在他体内培育另一个……另一个你?”西伯此时已有点语无伦次了。
    “它会把他吞食掉,”法瑟回答,“那可不是另一个我。我有头脑,而它不会
有头脑。阿弗斯的头脑死了,不能成为寄主,明白吗?他只能是食物,不是别的东
西。它长成后,不会像我,而只是像……你刚才看到的那种情景。”他举起自己刚
长成的苍白食指。
    “另外那个人怎么样了?”西伯尽量朝在屋角打呼噜和喘气的那个人点头。
    “我抓住他的时候他还活着,”法瑟说,“他的头脑还活着。我给他的东西目
前在他体内和头脑里生长。噢,他死了,可只是为吸血鬼将来的生命做准备。这种
状况不是生命,而是未死。他不会回到真的生命状态,而只是未死的状态。”
    “疯狂!”西伯抱怨。
    “至于这个——”费伦茨走入牢房里对面阳光照不到的阴蔽之处。西伯的第二
个瓦拉几亚同伴的双腿和一个手臂从黑暗中突了出来,然后法瑟把他浑身都拖到视
线之内。“它会变为刚才那两个人的食物。这要持续到无头脑的那个把自己藏起来,
而另一个开始在这里履行替你为奴的义务为止。”
    “我的仆人?”西伯感到迷惑不解,“在这里?”
    “我说的话你一句也没听见?”法瑟开始生气了,“二百多年以来,我一直关
心和保护自己,独自和孤寂地呆在一个不断扩展、变化和充满新奇的世界里,我这
么做都是为了自己现在要向后代传递种子;现在要传递给你了。你留在这里保护这
个地方——这些土地,保存费伦茨这个‘传说’。我要外出,走向人间,尽情享受!
战争等着我去取胜,荣誉等着我去获得,历史正在形成。对,妇女们等着我去糟蹋!”
    “你去获得荣誉?”西伯又恢复了刚才的勇气,“我对此表示怀疑。你作为一
个‘独自和孤寂’的生物似乎对世上正在发生的一切知之甚多。”
    法瑟发出最可怕的笑声。“这是吸血鬼的又一个神秘手法,”他轻声而淫荡地
笑了,“这还只是多个神秘手法中的一个。伪装是另一种手法——就是你刚才看到
的我与阿弗斯之间的那种:我把他和我两个人的头脑绑在一起,以便我们能远距离
交谈——我的第三种手法是通灵术。”
    “通灵术!”西伯听说过这种东西。东部蛮族的魔术师能打开死者的肚子,从
冒着蒸汽的内脏里读解生命的秘密。
    “通灵术!”法瑟看着西伯的眼神点头,“哦,我很快就会把这种手法教给你。
它使我能确认把你作为吸血鬼的未来工具这一选择——谁会比你过去的同事更了解
你、你的行为、强处和弱点以及你的游历和奇遇?”他弯下腰,毫不费劲地把那个
瘦削的瓦拉几亚人的尸体翻转成仰卧状。西伯看了尸体的遭遇,发现不是狼群干的,
因为一切完好。
    那个瘦削驼背的瓦拉几亚人在生活中就是个攻击型的人,走路时总是身体未到
下颌先到,不过现在比平时显得更瘦了。他的躯干从腹股沟到颈部都被打开了,现
出松懈和“啪啪”翻动的管道和器官,尤其是心脏悬于一条线上,几乎要掉下来了。
西伯也用剑如此彻底和深入地伤害过他人,这种场面对他而言算不了什么。但是根
据费伦茨自己的理解,这个人已经死了,而他身上的巨大伤口不是用剑戳的……
    西伯颤栗了,目光从肢体受到伤害的尸体上移开,无意中发现了法瑟的手。这
位魔鬼的指甲如刀子一样锋利。更可怕的是(西伯感觉目眩,甚至快要昏厥了),
他的牙齿像凿子一样。
    “为什么?”西伯从唇间吐出一声低语。
    “我给你讲过原因。”法瑟开始不耐烦了,“我想了解你的情况。他活着时是
你的朋友。他的血液里、肺里和心脏里等处你无所不在。他死后也会忠于你,因为
他不会轻易泄密。看他的内脏多么松散。看我如何玩弄他的内脏,从他身上榨出秘
密。”
    西伯的双腿失去了全部力量,像一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一样倒在链条上。
“如果要我死,现在就杀了我吧。”他喘着气说,“然后了结这一切。”
    法瑟走得更近了,站在离西伯还不到一臂远的地方。“第一种生存状态,即吸
血鬼的主要状况,并不要求死亡。你可以想象自己快死了,首先种子发出小根,进
入你的大脑,沿着你脊柱的脊髓摸索,但你不会死。此后……”他耸耸肩,“转变
可能缓慢而痛苦,或迅如闪电,谁也说不准。但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它一定会发生。”
    西伯静脉里的血液最后一次往上涌。他仍然可以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一样死去。
“那么,如果你不让我干净地死去,我就自寻一次干净的死!”他咬牙切齿,猛拧
手铐,直到鲜血从手腕上大量溢出才住手;在铁链上磕碰,使伤口更深。法瑟一连
串拉长的“嘘声”让他止住了。他停止了自己可怕的自残行为,看着邪恶而可怕的
费伦茨。
    费伦茨本来可怕的脸变得更让人可怕了;面部在受感情折磨的情况下几乎蠕动
了。他离西伯很近,几乎可以闻到鼻息。长长的颚张开了,一条殷红的蛇在他嘴里
已变成短剑的牙齿后面的黑洞中闪动。“你敢向我展示你青春的生命热血?”他的
喉咙突然痉挛抽搐;西伯认为他快患病了,可是实际上他没病。相反,他抓住自己
的喉咙,像哽噎了一样发出“汩汩”声,打了个趔趄。镇定以后,他说:“啊!西
伯!不管你是否准备好了,现在你已经招来无法逆转的东西了。我的时刻,也是你
的片刻,即卵——种子的时刻到了。看!看!”
    他张开巨颚,嘴里现出一个大洞,闪烁的叉状舌头像一个钩子一样探进喉咙,
钩住了什么东西,把它拖到眼前。
    西伯喘着气,缩成一团。他看到了法瑟舌头里的吸血鬼种子:像珍珠一样闪亮
的半透明、银灰色的一小滴东西,在……在它成熟前的最后几秒钟内颤抖!
    “不!”西伯嘶哑地拒绝面对类似的恐怖情景,但他无法拒绝。看着法瑟的眼
睛,从中寻找可能降临的东西的线索——这是一个可怕的错误。欺骗和催眠是费伦
茨的最大本事。这个吸血鬼的眼睛色如黄金,非常之巨,而且不断变大。
    “啊,我的儿子,”那些眼睛似乎在说,“来,跟爸爸亲个嘴。”
    然后——
    珍珠般的小滴变红了;法瑟的嘴紧贴在西伯可能永远张开大叫的嘴上……
    哈里·基奥停了几秒钟,但凯尔和昆特被他的故事吓住了,仍然裹着毯子坐在
那里。
    “这是最——”凯尔开始说话。
    昆特几乎在同一时刻也说:“我平生从未听说——”
    “我们先谈到这里,”基奥以通灵的声音紧迫地打断他们二人,“我儿子快要
面临困境了;他要醒来吃东西了。”
    “一个身躯长着两个头脑,”仍然因刚才听到的东西而畏惧的昆特沉思,“我
是说,我在谈论你,哈里。以一种很像你的方式——”
    “别这么说。”基奥又一次打断他,“那种样子不像我!一点也不像。喂,我
得抓紧时间。有什么事情相告吗?”
    凯尔控制住自己的混乱思想,迫使自己回到目前的现实中。“我们明天要见克
拉科维奇,”他说,“但是我感到不安。这次应该是一次没有外人参加、纯粹是分
部与分部之间的交流——像过去的那种超感知觉缓和局面一样,但至少有一个克格
勃知悉内情。
    “你怎么知道?”
    “有人提醒我们这件事——不过这个人只呆在幕后。克格勃的人却离我们很近。”
    基奥的幽灵似乎感到困惑。“在波罗维奇的时代不可能发生那样的事情。他恨
他们!坦率地说,我不忍看到它在目前发生。安德罗波夫的那种头脑控制与我们的
头脑控制没有交会点。我说‘我们的头脑控制’时也包括俄国的那一帮人。别把它
变成大声嚷嚷的争吵,阿勒克。你是在和克拉科维奇合作,向他提供帮助。”
    凯尔皱着眉头问:“干什么?”
    “他需要清理场地;你至少知道其中一处。可以帮助他清理一下。”
    “有场地需要清理?”凯尔从床上坐起来。他抱着毯子走向基奥的幽灵。“哈
里,我们自己在英国也有场地要清理!我现在到意大利来了,尤连·博德斯库仍在
那里为所欲为!对此我有点担心。我一直在争取将我的命运畅所欲言地告诉他,而
且——”
    “不!”基奥表示惊讶,“直到我们了解一切能够了解到的东西为止。不能冒
险。目前以他为中心的那一群还很少,不过如果他想像瘟疫一样扩大这种东西的话,
就能做到!”
    凯尔知道他说得对。“很好,”他说,“但是——”
    “不能再等下去了,”对方插话,“影响太大了。他在苏醒,集结人马,而且
好像把我也算作其中一员。”他的蓝光形象开始闪烁,发出摇曳的蓝光。
    “哈里。你到底在说什么‘场地’?”
    “地下老物。”基奥像一个歪曲的无线电信号一样回来了。他的上腹部的全息
小孩在搅动和伸展,清晰可见。
    凯尔想:我们以前进行过这种对话!“你说我们至少知道其中一处场地。你是
指西伯的坟墓?可是他一定死了?”
    十字形小山……海星……树藤……地里的爬行者,躲着……
    凯尔倒抽了一口气。“他还在那里?”
    基奥点头,又改变了主意,摇了摇头。他尽力说话,但他的轮廓动摇、散架了,
然后消失于零零星星的闪亮蓝点之中。凯尔在片刻之内觉得他的头脑仍然存在,但
只有卡尔·昆特在低语:“不,不是西伯。他不在那里了;那不是他,而是他死后
所留下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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