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lover()
整理人: arlu(1999-08-08 18:20:25),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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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糸西藏 之 拉萨之旅
作者:扎西
运送我们的是驾驶排长高操作的一台在当年来说已是非常奢侈的一辆
解放牌改装的蓝色的大轿车,轿车只有一个手拉门供大家上下。在车
前排就座的自然是女同胞和老兵们,我和一帮新兵只有往后排挤的份,
我这人一惯爱充绅士,主动坐在最后的一排。
六月的高原,群山吐翠。沿着尼洋河畔的鲜花和唐柳西进,我们时而
追逐着山腰的游云,时而探赏水中的倒影,刚开始大家都很兴奋,
一路欢歌一路笑语,随着尘土的飞扬,早先的激动已被汽车颠簸得云
消雾散,头上那被摇晃的车碰得鼓起的包使你认识到啥才叫高原的路。
此时此刻,唯一想的是多过桥,因为只有桥是平坦的。然而,对于一
个初上高原的新兵来说,一切都显得那么新鲜,什么也止不住好奇,
车窗挡不住远山的呼唤,挡不住大自然的魅力。于是,我们初识了
“八一”镇,初识了尼西沟,浏览了只有《西游记》里才描述过的奇山
秀水,怪石硝壁。不知道造物主用什么样的方法,鬼斧神工地竟把山河
雕琢得象放大了的山水画,又象是无边无际的盆景展览,让人目不暇给,
眼花潦乱。尤其是那倾斜的山体造型象是雄鹰展翅,欲冲向那九天云霄,
反向观之,又象是大鹏吸水,俯冲至尼洋河中。令人沮丧的是,那不争
气的大轿车一路上老是抛锚,跑一会儿又开锅跑一会又开锅,把个高排
长累得够呛,我们几个新兵只好轮流着下车到尼洋河去提水浇车降温。
“啊,好漂亮的铁索桥!”我身旁有人惊呼。
“那不是铁索桥,那叫阿佩桥。是阿佩.阿旺晋美捐赠给家乡的桥,河
对面是阿佩村,也就是阿佩的出生地。”我身边的老兵得意的卖弄着。
顺着老兵的手势看去,一座钢缆编织的精美的索桥横跨尼洋河两岸,
南岸那一片绿柳丛中簇拥着一个不小的村庄,袅袅的炊烟淡淡的飘浮在
村庄的上空和山腰的丝丝云雾连成一片,分不清哪是云哪是烟。闪悠的
桥面上,一位身着工布氆氇服的老汉牵着一匹驮着行装的白马正向北岸
走来,逆光勾勒出一幅小桥流水人家的水墨图。终于,当夕阳的余晖把
粼粼的波光映照得一片金色的时候,当黑色的山影把最后一抹晚霞吞噬
的时候,我们的汽车呻吟着爬进了座落在峡谷山腰之中的松多兵站。
伴着汽车的笛鸣声,满山的乌鸦铺天盖地扑腾了起来,山间回荡着一阵
鸦噪声。下车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已没了森林,只在山的悬崖陡坎边
偶见一棵松或一棵杉摇曳着孤独的身影,虽是满目青山却是一片光秃。
所谓兵站,就是一群士兵守卫着土围墙围着的一个油库和几排木板房。
除了这几排木板房和木栅栏簇拥着一副摇摇欲坠的篮球架外,附近这方圆
几百里,几乎是渺无人烟。据说,当年叛匪作乱时,一个排的侦察兵在这
里与敌人血战几小时后全部牺牲,排长因临阵逃脱被判了无期徒刑。透过
那层神秘的夜幕,我似乎听见了烈士英魂的私语,又仿佛看见了当年那殊
死搏杀的战场。一股寒意向我袭来,我打了个冷颤,紧了紧皮大衣领口,
赶快提着小提琴躲进了分给男同胞们的大房间。这该死的高原天气,
白天还是红火大太阳,到了夜晚,冷得人直哆嗦。窗外峡谷下刮起来的风
呜呜的吼叫着,象是要撕碎用废报纸糊着的窗户,兵站的官兵听说接待的
是文艺宣传队便格外的关照,又送来了几件皮大衣,老兵们豪气冲天,
全部把皮衣披在了我们这些新兵身上。为答谢兵站官兵,我们搬开了简易
食堂的桌凳,在腾出的空地上为他们演出了几个小节目。仅管我的小提琴
拉得很出色,但是看得出来,战士们的目光始终粘在那几位长辨子身上……。
第二天清晨,窗外汽车发动机长久的轰鸣声把我们从梦中催醒,我试着一跟头
爬起来,才发觉一身酸痛难忍,我知是昨日颠簸的结果。一看窗外,天不见亮,
战友们在一溜长长的通铺上翻着身,个个长吁短叹,几个贪睡的懒虫赖着床,
被老兵们“抖疙蚤”(掀被角):“你们这些日脓宝(宝气)兵,才一天的功
夫就瘫成这样,那要是打仗,还不得下趴蛋?人家高排长开了一天的车,
一大早都又在预热发动机了,快给我起来。”是啊,人家高排长就不累么,
想想我们的确惭愧,大家纷纷加快了起床的速度,毕竟是新兵啊。
顺着尼洋河边灌木丛掩隐着的公路西行,树越来越少,草地却越来越阔。
远处,缓缓的草坡上,牧童手摇着“乌朵”(牦牛毛编织的甩石鞭)驱赶
着牦牛,白色的人字形帐篷和羊群象磨菇一样镶嵌在翡翠色的草坡上。
河中,一块房屋大的巨石矗立在激流中,巨石的表面布满了苔藓,巨石的顶部,
顽强生长着的几棵小树在河风中摇曳,无数的浪花拼命撕咬着巨石,然而,
一阵徒劳后,也只好悻悻离去。蓦然,四个大字从我脑海里飞出:
“中—流—砥—柱”
……转过了几个大弯,一片漫无边际的白花花的石头的海洋出现在我们眼前。
是经历了一场浩劫,满目的创痕、满目的蛮荒。要不是坐在这摇摇晃晃的车上,
还会误以为是不是到了月球。那些呲牙咧嘴、面目狰狞的巨石,带着石头群和
着泥流在碾过了庄稼、毁坏了桥涵、淹没了村庄后,傲慢的俯卧在公路的中间,
象是在嘲笑人类的无奈。路旁,散落着一堆白骨。
一架枯牛头孤零零地仰望着天穹,象是咆哮,又象是在质问。那份悲壮那份凄切,
直叫你感动得热泪盈眶。这是泥石流肆掠后的凄凉景象。
汽车低速的呜呜声,就象一位老妇人在痛苦的呜咽,在长达约半个小时的呜咽中,
我们才摇出了乱石之阵。“唉——!”大家轻松地吁了口长气。
顺着碎石路继续上行,渐见路边零星的积雪越来越多,雪水把公路冲得坑坑洼洼
凹凸不平,雪风也越来越大,空气逐渐稀薄了起来。在一片皑皑的雪色中,
一对车轮压出的深沟沿着公路婉蜒上升,公路的尽头是绵绵不尽起伏相连的大雪山,
雪水顺着深沟哗哗往山下流去。越往上行,冰越硬雪越厚路越险车越滑。
透过挡风玻璃远远望去,盘山的冰雪路上,十几辆清一色的解放牌汽车吃力地爬行
在雪坡上,几个衣衫褴褛的汽车兵,站在齐膝深的积雪里指挥着车队前行。我们的
车也只好停了下来。被无数辆汽车碾压过的雪,此刻已成了凌冰,加之坡陡车轮打滑,
一辆汽车屁股扭着迪斯科向悬崖边滑去,急得我们车上的男女们个个惊叫了起来。
只见一老兵模样的络缌胡急忙脱下自己的羊皮大衣迅速塞在车轮下面,又急忙在路边
捡了几块小石板垫在车轮下,十几个当兵的连推带吼,终于把那辆车轰上了路。
可那车上的备胎却咕噜咕噜的向山下滚去,遇有沟坎,轮胎被弹得很高,然后
便以更快的速度向山下滚去,逐渐消失在茫茫雪谷之中。车轮皆如此,更何况
人呢?车上的人一个个被吓得瞠目结舌,半天无言。“他妈的,看来非得给汽车上
脚镣了。”高排长狠狠地说完,便跳下了驾驶室向车尾奔去。我们几个新兵好奇地
想知道上什么脚镣,跟着高排长下了车。我们来到车尾,见高排长正在拆卸一串铁链,
然后分别缠在两个后轮上,我们这才明白,这是用于增大驱动轮和地面摩擦的
防滑链条,是西藏雪地行车的必备用具,在川藏线上就已见识过了。当我们的车
爬行至雪山口小憩时,发现一堆石头上面插着的树枝上挂着五颜六色的旌幡,
在雪风的作用下,被刮得噼噼啪啪直响,老兵们说这叫玛尼堆,是藏族老百姓
用来祭山神的。在离玛尼堆不远的地方,有一座石记刻的标志,上面刻着——米拉山,
海拔高度5300米。米拉山以西是另外一番景象,虽是六月,却没有东线的翠绿,
“寸草不生”在这里已不是一个夸张的说法,而是眼睁睁的事实。一片没有生机
的泥色和满地的火烧石使大自然失去光泽,但路况却是好多了。当汽车长驱直入,
在拖起一路烟尘中经过格桑、墨竹工卡、达孜、北定后,明显地感到地物地貌和
藏族同胞服饰的变化。用书本上的话说,就是米拉山以东的尼洋河流域(包括米林、
墨脱在内的工布地区)和米拉山以西的拉萨河流域的文化差异,也即是林农区和
农牧区的文化差异。尤其在服饰上,尼洋河流域男女的无袖工布服,是以黑塘泥
浸染的氆氇呢为面料,中间开一个套得进头部的圆,扎一根腰带即完成,
只在男女头饰上有微小的差别。而拉萨河流域的服装则更多的是以绸缎为面料制
成长袖的衣衫,女性拴“邦典”(围裙),裹头巾,男性着长袍,戴毡帽。
汉、藏服饰混穿的现象也比工布地区的多。如果说尼洋河流域的服饰是在显示
富有的话,那么拉萨河流域的服饰就应该是在表现华贵。细心的我发现一个很有趣
的问题,为什么离拉萨越近,路旁高山顶上残存的碉堡的废墟就越多。每当我提出
问题,自然会有老兵出来炫耀:小子,那是平叛的战果!火红的太阳,把天地间染得
金灿灿一片,不知是谁大吼一声:“快看布达拉宫、药王山!”,齐唰唰,几乎所有
的头都伸出了车窗外。眺望远处,逆光下,一片不高的建筑群之上耸立的两座山影
相对而立。左边的那座山形峭峻、挺拔,静若处子,那是药王山。
右边的那座金壁辉煌、巍峨富丽,闪烁着道道金光。
那蓝天上的朵朵红云,象是升腾的瑞气在圣殿的上空萦绕。
白色的裙,红色的腰,金色的顶,就象一位身穿盛装的藏族姑娘,手捧洁白的哈达,
在迎接远方的客人。哦,这就是布达拉宫。
这就是世界之巅的日光城——拉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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