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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吸血鬼 四
发信人: ken_shen(伊面)
整理人: neptunefish(2001-11-19 22:58:34), 站内信件
    西伯下意识地感觉到渗下来的血液,和一切做梦者一样,知道这只是梦的一部
分。太阳西沉,渗下来的血实际上已滴到他身上,事情就不同了;不过这时他忽略
了,又回到十世纪之交的那个时候:当时他还只是个普通人,去科瓦蒂完成一项屠
杀使命……
    西伯和他的七个手下装作设陷阱捕兽者。像瓦拉几亚人一样,由于冬天的到来,
沿着喀尔巴阡山的弯曲部分跋涉,进入北部森林的深处。实际上,他们刚从基辅来
到科罗米亚,再进入北部山脉中。他们随身携带设陷阱捕兽者所需的一切工具,以
证实自己的故事。经过三个月马不停蹄的跋涉,才到达山脉的庇荫处「一个“村庄”,
十几栋石屋嵌入山沿,还有几个半永久性的小屋和几栋用加工处理后的兽皮(毛朝
外)建成的吉普赛帐篷」,现在居民称之为穆费·阿尔德·费伦奇·雅波罗夫;他
们不约而同地把这么一长串名字略为费伦奇,发起音来像“费伦吉”,意思是“长
者之所”,或“长者费伦吉之所”,吉普赛人提起它的时候声调低沉,充满敬意。
    那儿约有一百人,包括三十个女人和三十个孩子。其中一半人是从此地经过的
设陷阱捕兽者,或因培谢内几侵略而丧失家园的人,正在向北寻找可以定居的地方。
后面一种人中有许多人拖家带口。其他人要么是费伦吉·雅波罗夫的佃户,或是来
此过冬的吉普赛人。自古以来他们就往这里迁;很明显,这是因为在这里当波雅尔
的“老魔鬼”善待他们,不驱赶任何人。而且,人们还传说困难时期,他从自己的
食品库里拿出粮食,酒窖里拿出酒来赐给不时到来的流浪佃户。
    西伯问在哪里可以为自己和手下找到食品和饮料,有人指着一片松林之中的木
屋。它有点像个小旅馆;椽子里设有小房间,只有走绳梯才能上去;寄宿者想休息
时就把梯子拉上去。下面是木桌和木凳;屋子的一侧是一个酒吧,堆放着小桶白兰
地和成桶的甜麦芽酒。一堵墙有一半用石头砌成;大烟囱底部烧着火,火上是一铁
锅红烩牛肉,发出浓烈的红辣椒味。成捆洋葱悬挂在火边的那堵墙的钉子上;还有
外表又大又糙的香肠;成片的黑面包垒在桌上——它们是放在火旁的一个石炉里烤
出来的。
    一对夫妻和一个邋遢的儿子经营这个地方;西伯想吉普赛人已选择在此定居。
在赫然屹立的岩石和甚至在室内就能感觉其存在的山脉的阴影中,他觉得吉普赛人
可以把这里收拾得更好。这个地方阴暗而凶险,给人以不祥之感。
    瓦拉几亚人已经吩咐手下不要和任何人说话;收拾好工具后,他们开始吃喝,
相互都尽量压低声音说话;他和主人共喝一罐白兰地。“你是谁?”饱经风霜的老
者问他。
    “你问我的职业和住所?”西伯回答,“这比回答‘我是谁’容易多了。”
    “如果高兴,就说出来。”
    西伯微笑着,呷了口白兰地:“我是来自喀尔巴阡山的少年。父亲是昂加入,
流落到南部草原边缘耕种——同去的有他的兄弟、亲人及家属。长话短说:培谢内
几来了,铲除了一切,破坏了我们的定居点。从此我就外出飘零,为了获得收入,
或是能在蛮族的尸体上找到任何一点小东西,和他们作战;不分时间和地点,能干
什么就干什么。现在我做设陷阱捕兽者。我见过大山。草原和森林。耕作生活很苦,
流血使人充满仇恨。可是在城镇就可以用皮毛换钱。我猜您也飘泊过?”
    “东一时,西一时。”对方耸耸肩,摇摇头。浑身黝黑,像烟熏过的皮革;满
脸皱纹之多,又像受严酷天气影响的胡桃一样,瘦如豺狼。从哪方面来说都不年轻
了,不过头发仍然乌黑发亮,眼睛也是;他似乎牙齿齐整。移动四肢时小心翼翼,
双手弯曲。“如果我的骨头仍然得劲儿,我还会游荡。我们有个两轮的皮裹车,道
路崎岖的时候,就拆开扛着走。车上装着我们的房子和家什:带房间的帐篷、炊锅
和工具。我们过去是——现在也是——斯兹加尼的吉普赛人,在这里建房以后,成
了斯兹加尼·费伦吉。”他伸长脖子,睁大眼睛往上看着房子的一堵内墙,显出半
是尊敬,半是恐惧的样子。房子没有窗房,可是瓦拉几亚人知道老头在盯着山峰。
    “斯兹加尼·费伦吉?”西伯重复,“那你与这个城堡里的波雅尔费伦茨是盟
友?”
    吉普赛老人低下头,不再仰望高不可见的山峰,后退了几步,显出怀疑的神情。
西伯马上给老人倒上自己的白兰地。老人仍然保持沉默;瓦拉几亚人耸了耸肩。
“没什么,我听人说过他的好话,”他撒谎,“我父亲跟他认识,曾经……”
    “真好!”老人睁大了眼睛。
    西伯点头:“一年寒冬时,费伦茨在城堡里收留了他。父亲跟我说过,假如我
有朝一日打这儿经过,应该去波雅尔的城堡,向他提提那时候的事情,代表父亲感
谢他。”
    老人盯着西伯看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么说,你听过有人说我家主人的好话,
对不对?是你父亲告诉你的,嗯?你也出生于山脚……”
    “有什么奇怪的吗?”西伯竖起黑黑的眉毛,表示怀疑。
    对方上下打量他。“你是个大个子,”他有所保留地说,“也很强壮,我看得
出来。而且,你的样子很凶猛。你是个瓦拉几亚人,先祖是昂加入?嗯,可能是,
可能是。”
    “可能我是什么?”
    “据说,”吉普赛人低声说,靠得更近了,“老费伦吉真正的儿子经常回来找
碴儿。最终,他们到这里来找他——找他们的父亲!你想爬到山上去看他吗?”
    西伯现出一副犹豫的神情,然后耸了耸肩。“我如果知道怎么走,就到山上去。
不过这些悬崖和关隘非常凶险。”
    “我知道怎么走。”
    “你去过?”西伯极力掩饰自己的焦急神情。
    老人点头:“哦,对,我可以带你去。你愿意独行吗?费伦吉不喜欢一次拜访
的人太多。”
    西伯假装略作思考:“至少我想带两个朋友一同去。我怕道路崎岖。”
    “哦!要是我这把老骨头能做到,你当然也能做到!只有两个人?”
    “在陡峭的地方帮助我的。”
    西伯的主人嘟起了嘴:“这会让你付出一点代价。我的时间和……”
    “我明白。”瓦拉几亚人打断他。
    吉普赛人抓耳挠腮:“你对老费伦吉有何了解?听说了他的哪方面?”
    西伯看到自己展示知识的机会来了。从这类人身上获取信息无异于虎口拔牙!
“我听说他有一大帮人戍卫城堡,而且他的城堡坚不可摧。因此,他不对任何人宣
誓效忠,土地也不交税,因为无人征收。”
    “哈!”吉普赛老人忍俊不住,在地上狠狠地跺脚,又倒了一些白兰地。“一
帮人?随从?农奴?他一个也没有!也许有一两个女人,男人绝对没有。只有狼把
守那些关口。至于他的城堡:环绕着绝壁;只有一条路进去——男人可以通行——
还得从原路出来。除非某个不小心的傻瓜偏离窗户太远……”
    他停下来时,眼睛中又露出疑色。“你父亲告诉你费伦吉有部下?”
    西伯的父亲当然什么也没告诉他。弗拉基米尔也没有。他知道的一鳞半爪是从
王宫里的一个家伙那里听来的迷信和胡扯。那个愚蠢的家伙不太喜欢大公,反过来
也不太受宠。西伯没有时间去想魔鬼:他明白自己杀了多少人,其中无人回来纠缠
他。
    他决定碰碰运气,因为他已经了解了许多自己想知道的东西。“我父亲只说过
道路陡峭;他在那里的时候,许多人驻扎在城堡里面和周围。”
    老人盯着他,慢慢点头。“有可能,有可能。斯兹加尼经常和他一起过冬。”
他做了决定,“很好,我带你上山——如果他愿意见你。”他对着西伯竖起的眉毛
嘲笑,带他走出屋内,进入午后的寂静气氛中。在途中时,吉普赛人从桶里拿出一
口巨大的铜煎锅。
    微弱的太阳非常平静,预备降落在灰色的山峰上。由于是在山中,这里的黄昏
来得很早,鸟儿已经在唱晚曲了。“我们还来得及!”老人点头,“希望现在有人
能看见我们。”
    他向上直指影影绰绰的群山;高耸嶙峋的黑顶在灰色山峰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清
楚。“看到了那个最暗的地方吗?”
    西伯点头。
    “那是城堡。看。”他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煎锅底,然后对着太阳照射,接收
余晖,将它们反射回山中,以追踪峭壁的一缕金光。随着距离越来越远,煎锅底的
圆盘越来越模糊;它反射的光逐步往上照时,从山麓碎石跳到扁平的岩石表面,又
从岩尖跳到杉丛,最后从树林回到碎裂的石岩上。西伯觉得反射出去的光线得到了
回应:吉普赛人最终用粗糙的双手僵硬地举着煎锅时,他所指的那个突出的暗角好
像突然变成了金色大火!光束极其突然和炫目,使得瓦拉几亚人不得不用双手挡着
眼睛,只能从手指的缝隙间窥视。
    “是他吗?”他很惊讶,“是波雅尔本人回应了吗?”
    “老费化吉?”吉普赛人放声大笑。他把煎锅小心地支在一块扁平的岩石上;
光束仍然从上面射下来。“不,不是他。太阳不是他的朋友。任何镜子也不是!”
他又笑了起来,然后解释,“是擦得很亮的一面镜子,有几块坐落在与峭壁相接的
城堡主楼的位置,这是其中之一。现在,如果有人看到了我们的信号,就会盖住镜
子——把我们的光束反射回来——光就消失了。它不像太阳缓缓下山,而是像烛光
熄灭那样突然熄灭!”
    光束像掐灭的蜡烛一样消失了,使西伯在这种奇怪的阴暗中差点打了个趔趄。
他稳了稳步子。“这样你就建立了联系,”他说,“很明显波雅尔已经看到你要传
递信息,不过他如何知道是什么信息呢?”
    “他会知道的,”吉普赛人说。他抓住西伯的手臂,抬头盯着高处的关隘。突
然有东西照着老人的眼睛,使老人晃了一下。西伯扶着他。
    “看,现在他知道了。”老人嘀咕。白光从他宽大的眼睛中射出。
    “什么?”西伯觉得困惑和不安。斯兹加尼人都是具有鲜为人知的力量的奇怪
家伙,“你说……是,什么意思?”
    “现在他会回答‘是’或‘否’,”吉普赛人打断他的话。他一说完话,高处
的城堡里就射来一束灼热的光线,又马上消失了。
    “啊!”吉普赛老人感叹道,“他的回答是‘是’,他要见你。”
    “什么时候?”西伯接受这一切奇怪的行为,并且努力克制声音中的焦急。
    “好。我们马上出发。山中夜晚很危险,可是他只在夜晚见你。你还敢去吗?”
    “既然他邀请了我,我就不想让他失望。”西伯说。
    “好。多穿点。山上很冷。”老人以明亮而犀利的目光盯了他一下,“哦,像
死亡一般寒冷……”
    西伯选了两个彪悍的瓦拉几亚人与他同行。他的大多数部下都来自他的老家,
不过在与培谢内几的战争中,由于他知道这两个人是勇猛的战士,所以选择与他们
并肩地战斗。在对付这个费伦茨时,他需要真正的勇士支持——真的很可能需要他
们。吉普赛老人阿弗斯说波雅尔没有随从,那么是谁用镜子回答了信号?不,西伯
看不见有一个富人独自住在那里,只见有一两个妇女在那里为他取送东西。他觉得
老人阿弗斯撒了谎。
    万一山上只有十几个人和他们的主人……猜测没有用,西伯必须等着看机会如
何。假如山上人多,他就说自己作为弗拉基米尔的特使,来邀请波雅尔去基辅王宫
讨论对培谢内几作战的有关事情。不管如何,他只有一个目的:爬上山顶,根据不
同情况,杀掉一个人。
    那时候西伯有点天真;他从未想过弗拉基米尔会派他去完成一项自杀性的使命
——弗拉基米尔不指望他能活着回到基辅。
    爬山时尽管路上没有标志,开始还比较容易。道路(其实没有路,只是吉普赛
老人记在心里的一条小道)上升到山麓之间的山口,通到无可攀缘的悬崖底部,然
后顺着光滑的岩屑堆构成的石帷裙渐渐升高,到达峭壁中宽宽的裂缝或火山管;峭
壁通过一个裂缝壁立于第二个更陡峭的小山之下的假高原上。这些山十分荒凉,森
林众多,树木又老又粗;到这时西伯才看清楚有条模糊的小道。好像是什么巨人拿
一把镰刀在森林里割了一条直线;森林里的树无疑给这里的村庄提供了许多木材,
也许有些木材已被拖到山上建城堡去了。这些也许是数百年前的事儿,可是小道上
还没有长出新树。或者是小道上已经长出了新树,有人为了方便行人通过,又把它
们砍了。
    沿着越来越高的林中小径攀登相当容易。黄昏渐近,一轮满月升起,烟烟银辉
洒在小道上。除了爬山时发出的喘息声,三个人和向导谁也不说话;这样西伯就能
用心思考从充满纨绔子弟的王宫听来的有关波雅尔费伦茨的点滴。
    “希腊人比弗拉基米尔更怕他,”一个信口开河的人告诉他,“在希腊,那些
人早就把这种人揪出来镇压了。他们称费伦茨‘维里科拉克斯’,跟匈牙利的‘欧
布尔’或‘穆弗尔’或鬼网派尔——或‘吸血鬼’是一个意思!”
    “我听说过吸血鬼,”西伯当时回答,“在我的故国,存在同样的神话,名字
也一样。这是农民们的迷信。听我说:我杀死的人都在坟墓里腐烂了(假如他们真
有坟墓的话)。他们的尸体当然不会膨胀。如果尸体膨胀,那是由于腐坏的气体而
不是活人的鲜血所致。”
    “这个费伦茨据说就是这种东西,”向西伯提供信息的人说,“我听希腊牧师
说:在基督徒的土地上绝没有这种人容身的地方。在希腊,人们用木桩穿过他们的
心脏,砍下他们的头颅。更厉害的是,把他们完全肢解,然后烧个一干二净。希腊
人认为吸血鬼身上的一小部分又会在一个无警惕的人身上长成一个完整的个体。这
种东西像人体内的水蛙!因此传说吸血鬼有两心、两魂——只有它的两面都毁了,
才会死去。”
    西伯一直在干巴巴地蔑视地微笑。此时感谢那个人说:“好,不管是奇才、巫
士或什么别的,费伦茨已经活得够久了。弗拉基米尔大公要他死,而且已经把这个
任务交给了我。”
    “活得够久!”对方抬手重复,“啊,你不知道这可是千真万确。那些山中自
打人们有记忆开始就有一个费伦茨。传说就是同一个费伦茨!告诉我,瓦拉几亚人,
度年如小时的人是什么人?”
    西伯当时也报以一笑;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几件事情相互有联系。
    比如,村庄的名字里有个“穆弗”,听起来很像“穆弗尔”,或吸血鬼。“老
费伦茨吸血鬼村庄”?斯兹加尼人阿弗斯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太阳不是他的
朋友。镜子也不是他的朋友!”吸血鬼不是在夜间活动吗?因为镜子里没有他们的
影像,或者镜子里的影像更接近他们本来的形象,所以他们怕镜子吗?然后瓦拉几
亚人又嗤笑自己的想象。完全是这个古老的地方驱使他发挥想象。这些古老的森林
和久远的山脉……
    此时,这一队人出了树林,走向像穹窿一样的山顶——那里土层极薄,只长着
地衣;更远处的低洼地中,碎石和岩屑堆成一个杂乱的平面,在昏暗的峭壁的漆黑
的邻近区域几乎垒了半英尺高。那个黑色的边界向北升得更高,形成了几个犄角;
老人阿弗斯伸出一根弯曲的指头,指着月光之下的这些犄角。
    “看!”他好像被某个笑话逗乐了,“那里耸立着老费伦吉的房子。”
    西伯向上眺望——当然他看到了犄角之下黑暗之中像眼睛一样发亮的窗户,仿
佛是某种吓人的蝙蝠——或许众狼之王蹲在那里的高处。
    “好像石头脸上长出的眼睛!”西伯的一个赤膊、腿部粗短的随从大叫道。
    “那些眼睛还在盯着我们!”另一个瘦小、驼背的随从嘀咕——他走路时总是
先把头往前猛伸。
    “你说什么?”西伯马上警觉起来,在黑暗中看来看去。不久,看到了凶猛的
三角形眼睛。像一块无以名状的金疙瘩,似乎悬在林沿的黑暗中。共有五双眼睛:
是狼的眼睛,没错吧?
    “喂!”西伯大吼。他拔出剑来,往前走去。“滚,森林之狗!我们可没给你
预备东西。”
    那些眼睛不时成对眨动,接着后退,分开。四个瘦薄的灰东西飞了出来,在月
下像液体一样飘浮,消失于岩屑堆积的乱石之中。第五双眼睛留在那里,似乎在上
升,然后毫不犹豫地浮出黑暗之中。
    一个身高至少不比西伯矮的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吉普赛人阿弗斯大吃一惊,差点昏厥。在月亮的照耀下,他脸色银灰,令人恐
惧。刚才那位神秘人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深处。慢慢地老人
又直起身子,不再颤栗了。
    西伯以一种天生斗土的方式,站在一旁摆出打斗的样子,握剑在手。可是神秘
者是只身一人。西伯的手下先是震惊,也许还有一点恐惧,正要拨出自己的武器,
在他的说服下住了手;他自己也收起了剑。这么做,只是表明他对神秘者的藐视,
一下子就展示了他的力量,也许还有他的轻蔑。毫无疑问也表现了他无所畏惧。
“你是谁?”他问,“居然在夜色中像一匹狼一样出现了。”
    客人身材纤细,几乎有点弱不禁风的样子。一袭缁衣,一个沉重的黑敞篷披在
肩上,垂及膝下。敞篷上可能藏有武器;不过他的双手一直露在外面,放在大腿上。
现在他不理阿弗斯老人,只看着三个瓦拉几亚人。黝黑的眼睛只在西伯的随从身上
扫了一下,就移向西伯身上,并停在了那里。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回答:“我
是费伦茨家的。主人派我来打探今晚什么人要来拜访他。”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声
音倒让弗埃弗德平静下来了;很奇怪,他反射月光、一眨也不眨的眼睛也让他心情
平静。西伯觉得月光应该更加明亮。这个人的五官有些地方让他讨厌。他觉得自己
在看一个丑陋的头颅,还想知道头颅是否让他不安。可是他却像飞蛾扑火一样,似
乎受制于某种神秘的吸引力:既被一样东西所吸引,又讨厌它。
    他想到自己正受到某种奇怪的不适或魔力的影响,就把身子挺得更直了,并且
逼着自己说话。“你可以告诉你家主人我是瓦拉几亚人,还告诉他我是来谈重要事
情的——邀请和责任。”
    披着敞篷的人走近了,月亮照着他整个脸部:脸还是人脸,不像骷髅,不过有
点像狼脸——下颌和耳朵长得出奇。“我家主人推测可能如此,”他回答时,话中
不知不觉平添了一种强硬,“没关系,该发生的还得发生,你也不过是个使者。在
你通过这里的界限以前,我家主人需要证实你是自愿来这里的。”
    西伯已经镇定下来了。“没有人把我拽到这里来。”他哼了一声说。
    “可是你是……派来的?”
    “强者只能被‘派往’自己想去的地方。”瓦拉几亚人回答。
    “你的手下呢?”
    “我们跟着西伯,”驼背的那位说,“他闯哪儿,我们也闯哪儿——完全自愿!”
    “即使是去见打发狼来效劳的那个人。”西伯的第二个伴侣——温顺的那个补
充道。
    “狼?”陌生人皱着眉头,奇怪地把头歪向一边。他仔细地巡视了四周,然后
信然微笑。“你是指我家主人的狗?”
    “狗?”西伯肯定自己看到的是狼。现在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好笑。
    “对,是狗。今晚天气好,狗和我出来散步,不过它们不习惯见生人。看,它
们全跑回家了。”
    西伯点头,最后说:“这么说,你是半路来迎接我们,陪我们一起走,给我们
带路。”
    “不是,”对方摇头,“阿弗斯能出色地完成任务,我只是来问候你们,查查
你们的人数,也保证你们不是被迫来这里的。也就是说,你们是心甘情愿来的。”
    “我再说一遍,”西伯吼了起来,“谁能强迫我?”
    “到处都是压力,”对方耸了耸肩,“不过我看得出来,你们是自愿来的。”
    “你刚才提到我们的人数。”
    披着敞篷的人眉毛像山墙一样耸立。“那是为了安排你们的住宿,”他回答,
“还有什么原因?”西伯还未来得及回答。“现在我得先回去做准备。”
    “我很不情愿占用你家主人的房子,”西伯很快回答,“做不速不客就够糟糕
了,如果还得麻烦别人腾出他们应有的空间给我使用,就更糟糕了。”
    “哦,空间有的是,”对方回答,“你们也不完全是不速之客。至于说因为空
间不够要撵人:我家主人的房子是一个城堡,不过里面住不了你们这么多人。”他
好像看出了西伯的心思,就回答了他发现的问题。
    然后他的脑袋侧向斯兹加尼老人。“注意,峭壁旁的小道松动,有点危险。注
意岩石可能滚落下来!”然后又对西伯说,“待会儿见。”
    他们看着他转身,跟着主人家的“狗”穿过狭窄、混乱、布满石头的平原。
    等他进入峭壁的阴面以后,西伯抓住阿弗斯的脖子。“没有随从?”他对着吉
普赛老人的脸尖利地嘘了一声。“没有仆人?说什么呢!你是个一般的骗子还是个
大骗子?费伦茨甚至可能在城堡里养着一支军队!”
    阿弗斯试图挣脱,却发现瓦拉几亚人的手像铁爪一样抓着他的喉咙。“一……
两个男仆,”他噎着说,“我怎么……知道?已经许多年……”西伯松了手,把他
推到一边。
    “老头,”他发出警告,“你要是还想多活一天,就小心翼翼地带我们通过危
险的峭壁小道。”
    这样,他们通过遍地石头的凹地,到达悬崖,开始沿着峭壁表面刻出来的狭窄
小径上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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