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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吸血鬼 (一)
发信人: ken_shen(伊面)
整理人: neptunefish(2001-11-19 22:58:34), 站内信件
吸血鬼 (一)   
德拉哥萨尼双腿都断了,弯成一个奇怪的角度。他的上肢从墙壁松散地悬到壁
脚板上,肘部离地面不远,前臂成九十度,双手伸出夹克袖子外很远。手像爪子,
又大又有力,似乎想抓什么东西,但是最后在抽搐中僵硬了。他的脸因极其痛苦而
扭曲成一副张口蹙眉的怪相,由于已经不成人脸而更加难看,加上脑颅上从左耳至
右耳的一道伤口就显得更为丑陋了。
    可是他的脸!
    德拉哥萨尼的张开的嘴有大猎狗的嘴那么长,露出弯曲的尖牙。头颅变了形,
耳朵前弯的地方尖尖的,贴在太阳穴上。眼睛成了破裂的红坑,下面是又长又皱的
扁鼻子,露出张开的鼻孔,好像一只大蝙蝠的卷曲鼻子。他就是这副样子:半人、
半狼、半蝙蝠。扎入他胸膛的东西更为可怕……

                                 第一章

    1977年1月第四个星期一的下午;莫斯科郊外不远处的塞普克霍夫大道旁的布朗
尼兹别墅;中欧时间下午两点四十;临时调查控制室的电话“嘟、嘟、嘟”地响个
不停。
    布朗尼兹别墅位于因积雪覆盖而发白的茂密林地中心的一块空旷的泥炭地上。
这幢别墅的各个部分建筑式样不一,遗产已不太值钱,新添的几个厢房都是用现代
砖块就着旧石基建起来的,其他的厢房是用涂上灰或绿漆的便宜煤渣砖块修建的。
庭院过去是许多语言里都有的“U”字形厢房,现在加了屋顶,所涂颜色与周围地形
的颜色相一致。两个光塔嵌在巨大的陡峭山墙之中的地基之上,支撑着两个破旧的
大肚圆顶,俯视四周;用木板钉好的窗户像半闭半开的眼睛一样。这些楼和这个地
方其余部分的衰败趋势相一致,顶部已经废弃,像腐牙一样败落了。从空中俯瞰,
别墅像一个瘦削的老废墟。尽管除了高楼以外,其他的东西也在衰败,实际情况却
并非如此。
    已加上屋顶的庭院外面停着一辆覆盖着帆布的十吨军用卡车,帆布一直盖到车
尾,又被翻过来,向寒冷的空气中排放干燥的蓝烟。一位克格勃特工戴着毡帽,穿
着深灰色大衣,十分惹人注目,透过卡车已经放下的后栏板盯着车上装载的东西,
有点发抖。他把手深深插入口袋里,然后转向一位穿着技术员白色工作服的人,冲
他做了个鬼脸。“克拉科维奇同志,”他吼道,“他们到底是谁?在这儿干什么?”
    菲力克斯·克拉科维奇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我告诉你,你也不会明
白。就算明白了,你也不会相信。”和他以前的老板格里高尔·波罗维奇一样,克
拉科维奇把克格勃所有的人都看作低等生命形式。他会把这里的信息和所要求的支
持控制到最低限度——当然是在谨慎和个人安全的某种限度之内,因为克格勃很少
不念旧恶。
    那位结实的特工耸耸肩,点燃一支短粗的褐色香烟,深深地吸着它的纸板管儿。
“让我干什么都行,”他说,“这里很冷,可我够热情的。看,我去向安德罗波夫
同志报告的时候——我肯定不需要提醒你,他是政治局委员——他要答案,我就得
向你要答案。所以我们得站在这里,直到——”
    “变成僵尸!”克拉科维奇突然说,“木乃伊!他们是已经死了四百年的人了。
你可以从他们的武器上判别出来,而且——”他第一次听到电话响个不停,就向已
经加上屋顶的庭院带皱褶的铁墙门走去。
    “你去哪儿?”克格勃特工又活了过来,把手抽出口袋,“你指望我告诉尤里
·安德罗波夫这里的伤害是由死人造成的?”说最后两个词时他都快噎住了,大声
地咳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把痰吐在雪上。
    “在那儿多呆会儿,”克拉科维奇透过他的肩膀说,“站在锋利得能割断绳子
的卡车被炸坏的门边,你也可以和他们一起爬上卡车!”说完跨进门内,“砰”地
把门关上。
    “僵尸?”特工皱起鼻子,又看了看那一车死尸。
    他不知道他们就是克里米亚的鞑靼人。1579年被火速赶往正遭到蹂躏的莫斯科
的俄罗斯增援部队集体屠杀。他们死了,倒在血泊中、泥沼中,其中一部分还保存
在较低的田野的泥炭中——两个晚上前又出来进攻别墅!鞑靼和他们年轻的英国领
导哈里·基奥赢得了这场战斗,因为别墅的保卫者中在战斗后仅有五人幸存。克拉
科维奇就是其中一个。三十三人中仅有五人幸存,而敌人中只有哈里·基奥受伤。
如果不数一数鞑靼的人数,结果会让人吃惊。但几乎没法数,因为战斗未开始他们
就死了……
    很久以前这是一个鹅卵石铺成的庭院,现在地面铺的是一大片塑料砖;整个庭
院被分隔成高高的暖房。小房间与实验室;这里的条件与环境比较适合,或是最适
合E分部特工研究并运用他们的神秘才能。克拉科维奇进来时就是这么想的。四十八
小时以前,这里纯洁无瑕,但现在已是乱七八糟:弹孔点缀着分隔墙,到处都可以
看到子弹和火焰痕迹。这个地方居然未被完全烧毁,真是一个奇迹。
    在清扫过的所谓调查控制室,摆着一张桌子,放着一部响铃电话。克拉科维奇
向电话走去,停下来把一个挡住了部分去路的巨大实用墙推到一旁。脚下是碎裂的
泥浆、破碎的玻璃和一把破木椅的残余,其中半埋着人的一截手臂和一只手:像一
只巨大的灰色腌制蛞蝓,肌肉萎缩,色如皮革,肩膀处刺入断裂的骨头因磨损而发
白,几乎成了化石了。别墅各处都散落着许多此类有待发现的残片。不过除了难看
之外,不会伤害人——至少现在不会。到了令人恐惧的晚上就不是如此了。克拉科
维奇就见过这种无头、无脑指挥的东西在爬行、打斗与厮杀!
    他颤栗了,用脚把那只手臂扫到一旁,走向电话:“喂,克拉科维奇?”
    “谁?”不知名的说话人反问了一句,“克拉科维奇?你在那儿负责吗?”传
来一个高效率的女声。
    “我觉得是,对,”克拉科维奇回答,“我能为你干点什么?”
    “给我,没什么可干的。为党的领袖,他能告诉你可以干点什么。刚才五分钟
他一直在努力和你联系!”
    克拉科维奇累了。自从那场噩梦以来,他就没有睡过觉,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还
想睡觉。他和其他四位幸存者——其中一位是胡言乱语的疯子,星期天早晨空气用
完以后才从安全的地下室出来。从那时起,其他人都作了陈述,然后被遣送回家了。
布朗尼兹别墅是一个高度机密的机构,所以他们的故事不供大众消遣。事实上,克
拉科维奇是幸存者中唯一能真正连贯地叙述整个故事的人——他已经要求把整个情
况直接送交列昂尼德·勃列日涅夫。这是长期的议事规则:勃列日涅夫是最高领导
人,尽管已将一切交给格里高尔·波罗维奇管理,但对E分部仍直接负责。这个分部
对于党的领袖而言非常重要——他亲眼见证了由这个分部所引发的一切(至少是重
要的一切)。而且,波罗维奇一定已经向他汇报了该分部的超常工作方面的许多情
况——间谍活动——所以勃列日涅夫至少有点资格评判这里已发生的一切。或者说
克拉科维奇希望如此。无论如何,这得比试图向尤里·安德罗波夫解释要好!
    “克拉科维奇?”电话另一端的人嚷道。(这真是党的领袖吗?)
    “呃,对,先生,菲力克斯·克拉科维奇。我是波罗维奇同志的手下。”
    “菲力克斯?干吗把你的名字告诉我?你希望我叫你名字吗?”对方的话中透
出强硬,但听起来又像嘴里在吃玉米糊。克拉科维奇听过勃列日涅夫几次少有的演
讲:这种声音只能是他的。
    “我……不,当然不,党的领袖同志。”(一般人到底如何称呼他?)“不过
我……”
    “听着,你在那里负责吗?”
    “对,呃,党……同志——”
    “别来那一套了,”勃列日涅夫生气了,“我不需要你提醒我是谁,我只要答
案。幸存者中没有比你级别更高的?”
    “没有。”
    “跟你平等的人呢?”
    “有四个,一个疯了。”
    “哦?”
    “出……出事时他疯了。”
    对方停了一下;然后又开始说话,不过声音已经柔和了一些:“你知道波罗维
奇死了吗?”
    “知道。他的邻居在他朱可夫卡的别墅里找到了他的尸体。那位邻居原来是克
格勃,与安德罗波夫联系,后者派了一个人来。此人现在就在这里。”
    “我知道另一个名字,”勃列日涅夫沙哑的咯咯产继续着,“鲍里斯·德拉哥
萨尼。他如何了?”
    “死了,”克拉科维奇脱口而出,“多谢上帝!”
    “呃?一位同志死了,你却很高兴?”
    “我……对,很高兴。”克拉科维奇大疲劳了,只能根据内心诚实地回答。
“我认为他很可能是肇事者之一;至少,我认为是他给我们招来这一切的。他的尸
体——还有英国特工哈里·基奥的,我们觉得。还有——”
    “鞑靼人的?”勃列日涅夫现在平静了。
    克拉科维奇叹了口气。对方到底不是个墨守成规的人。“对,不过已经……死
了。”他回答。
    又出现了沉默。“克拉科维奇——呃,菲力克斯,你说?——我读过其余三个
人的陈述。那些陈述属实吗?难道没有误差吗?难道不是集体催眠或者别的什么造
成的结果?情况真有那么糟糕吗?”
    “陈述属实——不会有错——真有那么糟糕。”
    “菲力克斯,听着。你把那里接管过来。我指的是由你接替那里的位置。我不
希望E分部关门。它不仅对我们的安全事业有好处;而且对我个人而言,波罗维奇比
我众多将军所想的东西更有价值。所以我希望重建这一分部。好像你有事儿干了。”
    克拉科维奇感觉自己像被狠狠地拍了一下的一只苍蝇:打了个踉跄,一时不知
说什么好:“我……同志……我想说——”
    “你能行吗?”
    克拉科维奇没有发疯。这是一个一生难逢的机会:“重建需要多年——不过,
我会努力去干。”
    “好!如果你接手了,就不仅仅是试试而已,菲力克斯。告诉我你需要什么,
我会保证你都能得到。我要的第一样东西是答案。而且我是唯一得到那些答案的人,
明白吗?这件事得保守秘密。不能泄漏出去。这倒让我想起来了——你说现在你身
边有克格勃的人?”
    “他站在外面的院子里。”
    “叫他过来,”勃列日涅夫的声音又开始严厉起来,“叫他听电话,我马上和
他说话。”
    克拉科维奇穿过房间往外走,但就在此时,门开了,谈话中提到的那个人进来
了。他耸耸肩,用乖戾的神情眯着眼看克拉科维奇,说,“我们还没完,同志。”
    “我看我们是完了,”克拉科维奇觉得像浮塞一样找到了支持。一定是开始疲
倦了。“有人打电话找你。”
    “呃?我?”对方从他身边蹭过去,“是谁,办公室的什么人?”
    “不太清楚,”克拉科维奇撒谎,“我觉得是总部的人。”
    克格勃的人冲他皱着眉,绷着脸,抓起桌上的电话:“我是雅诺夫。什么事儿?
我这边很忙,而且——”
    他的脸色与感情马上起了巨大变化,浑身明显地摇摆和颤动。好像只是电话才
让他停在那里。
    “是的,长官!噢,对,长官。对,长官!对,对,长官。我会照办,长官。
是的,长官。不过我——不,长官。对……对长官!”他好像疯了,把电话递给克
拉科维奇,很高兴自己终于摆脱了。
    克拉科维奇从他手中接过电话时,特工邪恶地低语:“傻子!是党的领袖!”
    克拉科维奇有意把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张大嘴巴,然后对着话筒不经意地说:
“我是克拉科维奇。”马上把电话对着克格勃的人,让他听听勃列日涅夫的声音:
    “菲力克斯?那个蠢货走了吗?”
    这回该那位特工张嘴表示惊讶了。
    “他现在要走了,”克拉科维奇回答,并且冲着门狠狠地点了点头,“出去!
为了你的前途,尽量记住党的领袖对你的吩咐。”
    克格勃特工惶惑地摇了摇头,舔舔嘴唇,向门边走去,仍是一脸煞白。到了门
口转过身来,伸出下颌。“我——”他开始说。
    “再见,同志,”克拉科维奇打发他走。“现在他走了。”门“砰”地关上后,
他最后证实道。
    “好!我不希望他们插手。他们没有跟格里高尔干过。我也不希望他们给你捣
乱。他们的问题和你的问题都直接向我汇报。”
    “好,长官。”
    “现在,我要这些东西……不过先告诉我——分部档案还在吗?”
    “除了我们的特工之外,这里一切几乎完好无损。有破坏,而且很大。但是我
觉得档案、设备和别墅本身——井井有条,毫发无损。人力的情况就不同了。我来
告诉你我们剩下的人手。还剩下我和其他三个幸存者,在各个地方休假的六个,与
我国驻英国、美国和法国大使馆联系、永久负责的三个相当不错的受遥控者,另外
有四到五个在世界各地的阵地特工。死了二十八个,我们几乎丧失了三分之二的工
作人员。多数精英都死了。”
    “是,是,”勃列日涅夫有点不耐烦了,“人力是重要的,这就是为什么我问
你有关档案的事儿。招人!这是你的首要任务。我知道这要花很长时间,马上开始
吧。老格里高尔曾经告诉我你们那里有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是否有特工才能的特别人
才,对吗?”
    “是的,我还有一个能很好地发现别人是否具有特工才能的人,”克拉科维奇
回答,同时不自觉地点了点头,“我马上用他。当然,我也要开始研究波罗维奇同
志的档案。”
    “好!那就看你能多快就把那个地方整理好。至于那些鞑靼人的尸首,把它们
烧了!别让任何人看见。我不管你如何干这件事,动手干吧。然后,就别墅修理写
一个完整简短的工程报告。我会派人马上行动。我准备在这儿安排一个人,在他给
你的这个电话旁或另一个号码旁,你任何时候都可以和他联系任何事情。从现在就
开始。你把情况告诉他,由他转告我。他是你唯一的上司,而且对你有求必应。看
我对你多重视,菲力克斯?对,这就可以开始干事了。至于其他的:菲力克斯·克
拉科维奇,我想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英国人。美国人和中国人他们先进那么
多吗?我是说,哈里·基奥这一个人怎么能造成那么大的破坏?”
    “同志,”克拉科维奇回答,“你提到了鲍里斯·德拉哥萨尼。我见过他工作
的情景。他能召亡魂问卜,察觉死人的秘密。我见过他鼓捣尸体,简直让我做了几
个月的噩梦!你问哈里·基奥怎么能造成那么大的破坏?从我目前发现的些微线索
来看,似乎他无所不能:遥感、挪移,甚至是德拉哥萨尼的召亡魂问卜术。他是其
中最优秀的。不过我认为基奥强出德拉哥萨尼一大截。折磨死人,从他们的血、脑
和内脏中榨出秘密是一回事,而将他们从坟墓里召出来,让他们为你拼命又完全是
另一回事!”
    “挪移?”党的领袖思考了一阵儿,然后不耐烦地回答:“你知道,我听到的
越多,就越不可能相信。除非我看到波罗维奇的结果,否则我不相信。除此之外,
让我如何解释几百具鞑靼人的尸体,呃?不过目前……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跟你谈
得够多了。我还有其他的事儿要干。再过五分钟,我就让你的联系人来听电话。考
虑考虑。告诉他你想干的事情和你需要的任何东西。他能给你什么,都会给。以前
他也接过类似的任务。哦,不完全是这种!最后一件事……”
    “嗯?”克拉科维奇的头开始眩晕。
    “让我再说一遍!我要答案。越快越好。但有个时限,一年为限。到那时为止,
分部的工作要保证百分之百的效率,我要了解一切。我们会明白一切。你明白,我
们有了答案以后,菲力克斯,就会和制造这一切的人一样聪明。对吗?”
    “好像合乎逻辑,党的领袖。”
    “对,去干吧。祝你好运……”电话发出一阵连续的嗡嗡声。
    克拉科维奇把电话小心地搁回叉簧上,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然后向门口走去。
他在头脑里排列着要办的事情的大概先后。在西方世界这种大悲剧永远掩盖不了,
可是这是苏联,遮掩远不是件难事。克拉科维奇不能肯定这是否是一件好事。
    1.死者都有家属。现在得给他们编点什么故事——也许可以说发生了一场“大
灾难”。这一定是他的联系人的责任。
    2.E分部的一切人员,包括知道这里已经发生的一切的三个人,必须马上召回。
他们现在都呆在家里,不过非常明白自己要缄口不言。
    3.E分部二十八位同事的尸体得收集起来,装殓好,为埋葬作最好的准备。这
件事得由幸存者和休假回来的人完成。
    4.招人必须马上开始。
    5.必须任命一个副官,好让克拉科维奇从头开始一个合适、全面的调查。这是
根据勃列日涅夫的命令必须由他亲自抓的事情。
    还有,6……前5项运作的时候,他会想起第6项!但在前5项中任一项运作之前
——他在门外找到了军队卡车司机——穿制服的年轻中士。“你叫什么名字?”他
无精打采地问——他需要马上去睡会儿了。
    “古尔哈洛夫中士,长官!”对方马上立正。
    “名字?”
    “谢尔盖,长官!”
    “谢尔盖,叫我菲力克斯。告诉我,你听说过菲力克斯猫吗?”
    对方摇摇头。
    “我有一位朋友,专门收集老电影,老卡通,”克拉科维奇边说边耸肩,“他
有关系。美国卡通人物中有一只好玩的菲力克斯猫。这个菲力克斯是一个非常警惕
的人物。猫通常都这样,你知道吗?在英国军队里,士兵也称未爆弹的处理军官为
菲力克斯——因为他们走动时得非常小心。啊!也许我母亲应该叫我谢尔盖,呢?”
    中士挠头。“长官?”
    “别介意,”克拉科维奇说,“告诉我,你带了备用油吗?”
    “只剩油箱里那点了,长官。约五十升。”
    克拉科维奇点了点头。“好,我们上车,我会告诉你开往何方。”他指挥司机
绕过别墅,来到存航空汽油的直升机着陆区附近的油库旁。这里离刚才的地方很近,
但是与其将航空汽油送到卡车旁,不如将卡车开到航空汽油库旁。一路上坑坑洼洼,
十分颠簸,中土问:“长官,这里出了什么事儿?”
    克拉科维奇第一次注意到司机的眼里神色茫然。他帮司机把沉甸甸的货物装上
车。“永远不要提这种问题,”克拉科维奇告诉他,“事实上只要你在这儿——很
可能是很长一段时间——就不要提任何问题。一切都按吩咐去办。”
    他们把航空汽油桶装到卡车的后栏板之内,驶向泥沼似的别墅地区的森林一角。
谢尔盖·古尔哈洛夫提出抗议,但是克拉科维奇让他往前开,直到卡车陷入翻起的
泥雪相和的沼泽之中。他们再也无法往前行驶时,克拉科维奇说:“到这里就行了。”
    他们下了车,卸下航空汽油,中土帮着克拉科维奇往各处和卡车内泼航空汽油,
不过他仍在抗议。然后,克拉科维奇问:“车里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没有,长官。”古尔哈洛夫开始激动了,“长官,呢,菲力克斯——你不能
这么做。我们不能这么做!我会上军事法庭,甚至被处决的!我回到营地时,他们
会——
    “你是已婚还是单身?”克拉科维奇又把一长条航空汽油从卡车上远远泼进树
林。汽油在雪上割出一条暗槽。
    “单身。”
    “我也是。很好!那你就不用再回军营了。谢尔盖,从现在起,你永远跟着我。”
    “可是——”
    “没有可是。党的领袖已经下了命令。你应该感到荣幸!”
    “可是我的军士长和中尉他们——”
    “相信我,”克拉科维奇又打断他,“他们会为你骄傲。吸烟吗,谢尔盖?”
他拍了拍现在已不是那么白的外套口袋,找到了香烟。
    “嗯,长官,有时吸。”
    克拉科维奇递给他一支烟,又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支。“我好像忘了带火柴。”
    “长官,我——”
    “火柴。”克拉科维奇重复了一遍,伸出手去接火柴。
    古尔哈洛夫屈服了,开始把手插入深深的口袋。如果克拉科维奇疯了,最终一
切都会如意。他们会把他关押起来,而谢尔盖·古尔哈洛夫中士也会被免罪。当然,
他说可以假定他疯了,并在此时此地向他发起突然袭击。这样,只要他疯了,就会
是英雄。他已做好准备。
    克拉科维奇重复了一遍,伸出手去接火柴。
    克拉科维奇明白事情在数秒之内就要发生了。这就是他的天才:有先知——预
见。在这种情况下它的用处像感应;他几乎可以感觉年轻中士的肌肉凸了起来。
“如果你那么做,”他直盯着对方的眼睛,又快又认真地说,“他们就真会送你上
军事法庭!”
    古尔哈洛夫咬着嘴唇,捏紧拳头,摇摇头,后退了一步。
    “嗯?”克拉科维奇很耐心,“你真认为我在滥用党的领袖的名义?”
    中土掏出一盒火柴,递了过去。他们离开了那条航空汽油浇过的路。然后克拉
科维奇给中士和自己点燃香烟,把手掌窝成杯状,拦住火苗,等到整根火柴都燃了
起来,才将它扔向遭受毁灭性创伤的白雪。
    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蓝色火苗回窜到三十码开外的卡车旁,暗槽两旁的雪在突
然的强热作用下,自行坍塌了。卡车在令人头晕眼花的大火与明亮耀眼的蓝色之中
燃烧了。
    两个人往后退,看着火苗继续上窜。古老的尸首似乎在精巧地烧着——他们能
听到它们的“咯咯”、“嘶嘶”和“扑扑”声。“回到你们所来的地方去,小伙们,”
克拉科维奇想,“任何人都无法再打扰你们了!”“快,”他大声叫喊,“让我们
在卡车油箱爆炸之前逃走。”
    他们在雪地上笨拙地往别墅跑。奇怪的是,等他们到了别墅附近时,油箱才爆
炸;这时卡车已成了一个熊熊燃烧的炮弹。他们听到一声“轰隆”,感到它在震动,
又回头看。汽车底盘和上部结构都四散横飞,带着火焰的碎片落在白雪上;一团浓
烟烈焰在树顶上高高翻腾。任务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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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遗忘,生命会不会更容易
                 -----忘川河畔 
我醉欲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醉约湘灵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幽冥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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