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unlimited(知秋一叶)
整理人: chocho.1(2003-03-12 23:21:11),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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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看了些杂书,感觉大凡在艺术方面有所成就的人似乎在头脑中都有一丝病态的情结。这种情结有时颇让人琢磨不透。因为感觉他们似乎所有的智慧和精力都集中在那点艺术气息上,别的方面甚至和小孩子差不多的。以至于有人把艺术家看成是“天才+疯子”,其实即使是普通人,有的也同样具备艺术家某些方面的灵感和嗅觉。这里不妨结合一下《红楼梦》:
高雅如林黛玉,因情而吟唱“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因情而终日以泪洗面还“露水”之恩;因情而“为伊消得人憔悴”,最后用了一生去还泪,以身殉情。看到此处,哪一个读者不扼腕叹息,不潸然泪下?
低俗如我一个搞艺术的朋友。我记得,在他们述及自己的一段往事时,讲到浏览一处胜境时,因为感慨大自然的气象万千,醉心如“桃花源”般纯净,便止不住流下了激动的眼泪。“黄山情愫”、“九寨风情”、“张家界石缘”都曾让他们留恋往返,欲罢不能。坐在他们对面,听她或他讲述那种味道,有时似乎都能看到眼眶中的一丝泪光粼粼。不会那么多愁善感吧,难道是变态,开玩笑呦……
当然高雅与低俗的划分不是那样简单,也不能就这样轻易甄别。但有一点就是对于红楼梦一书的情结,都会因朋友们文化层次及鉴赏水平的高低,而各有取舍的。可在看待宝黛钗三人之间的感情纠葛上,我倒觉得大家似乎看法基本相同。这从最近社区内红友的诸多文章就可以看出。
记得鲁迅先生在说到红楼梦的时候,说过一段被后人经常引用的话:“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这样的排比句势无疑说明了因读者的角度不同,从而使红楼一书在他们心中的位置的迥然差异。那么我拾一次牙慧,在这里套用上面的句势,针对几年来的观察,用“青年人”、“中年人”、“老年人”的人生经历来妄自判断一下他们对《红楼梦》的看法:
从习惯上讲,年轻人的心态总是充满朝气,善于憧憬和冒险,并且非常喜欢新鲜事物。而年纪大的人随着阅历的丰富,可能逐渐会趋于平和和保守,那么相应对事物的看法也比较客观、合理一些。不管怎么说,两者都是有失必有得,青年人容易失之于狂妄和片面,得益于充沛的活力和无限的信心;老年人则失之于缺乏想象力和冒险精神,但却得益于看待问题的连贯整体性和经验的老到。
“青年人”阶段:“鄙视”贾宝玉的人格,蔑视其经常厮混于内闱的行为,讨厌《红楼梦》的浓重“脂粉气”,更多着重在各色人等的评头品足。如黛玉与宝钗之间哪个更适合作老婆、袭人与晴雯孰优孰劣、赞赏风姐的管家才能等等。当然很多女性读者可能更痴情于宝黛之间的两情相悦、生死不渝,痛恨拆开他们爱情的一切人等,最大限度地发出呐喊以捍卫他们心中神圣的恋爱平等原则。因为受到续书的影响不可避免地要把矛头指向风姐,当然还有宝钗,好象贾母也跑不了!
“中年人”阶段:感叹《红楼梦》书未竟之憾,更多地着重在感叹“木石前盟”的缘分已尽,“金玉良缘”的无可奈何,欣赏风姐当家主事的杀伐决断,嘲笑贾政之流的伪善道学,并通过宁荣两家的兴衰更替看清了此书所处时代的必然趋势。这时他们似乎并不在乎双玉的最终结局,而是把目光更多地投向了书的背后。虽然翻阅了大量的相关书籍和评论文章,有时是豁然开朗,有时却是一头雾水。难道研究《红楼梦》一定要和“曹学”、“脂学”挂上钩不成?
“老年人”阶段:无限伤感雪芹的英年早逝,更深地体会到《红楼梦》一书的精神内涵,时时刻刻在体会和揣摩书中人物悲惨的结局。担心红学的未来发展方向,关心红学界发出的只言片语,努力探求曹雪芹的艺术境界和高尚情操,为了红楼梦的延续他们尽可能地发挥自己的余热。
先说明一点,我这是观察了身边几个热爱红楼的读者,然后通过了解他们的部分想法而得出来的,主观臆测成分较多,没有经过严谨证明,只是揣摩后提出来供大家研究的。当然不喜欢红楼的朋友自不在此讨论范围之内。实际上我说的那些只是表明爱好红楼的朋友对于其理解的高低是需要时间来积淀的,我不能否认少年早慧,也不想犯经验主义的错误,但人生的阅历在理性看待具体问题上是重要的砝码。
虽然说是臆测,但我想:不管青年人、中年人还是老年人,看得透,看不透,又怎么样呢。所谓“水至清则无鱼”,现实生活中神秘感远比其他感觉要更让人难忘。“红学”在当代虽然是“显学”,但由于它自身的特殊性,是很难给它归类和下定义的。试想,如果这些年一直偷偷摸摸地在下面研究,会有今天那么多人知道原来雪芹先生身边还曾有过一个“脂砚斋”!原来我们看的本子是曾经被严重删改过的!这门学问迄今为止,之所以能够枝繁叶茂,开花结果,最重要的是它集聚了国内外众多学者的智慧结晶,“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们常常看到红学家们的诸多著作,见地颇高,基本都自成体系。作为晚辈,我们可以作个设想:虽然都已经成为了体系,但这些研究成果有多少是接近于《红楼梦》的真谛呢?!真正有多少是雪芹先生的写书初衷呢?!
所以,我一直在倡导朋友脑海中应该有个概念,即:《红楼梦》的发扬光大并不全在书的本身,而是它留给我们的艺术、文化和精神财富,以及无限想象的空间。生活中如此,书本身也是如此。残缺似乎是最佳的结果,不管我们将来能否找到那“无价之宝”(指《红楼梦》的后半部佚文。有时我甚至幻想等人类造好了“时空穿梭机”,我的第一个愿望就是返回曹公所处的时代,去寻觅那段佚文,呵呵。)但至少今天,能更让我切切实实感同身受的,能更让我洞透世情的,能更让我参悟人生的——就是可谓全书“总纲”性质的甄士隐试解《好了歌》的那段话。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
说甚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
昨日黄土陇头埋白骨,今宵红绡帐底卧鸳鸯。
金满箱,银满箱,转眼乞丐人皆谤;
正叹他人命不长,哪知自己归来丧!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做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
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随想加随说,形散神不散,余说引君说,无题即有题。
---- 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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