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区 [关闭][返回]

当前位置:网易精华区>>讨论区精华>>谈天说地>>○ 幽冥夜谈>>鬼文大全>>奇幻小说>>长篇连载>>死后回忆>>死后回忆:道德做的人

主题:死后回忆:道德做的人
发信人: ken_shen(伊面)
整理人: neptunefish(2002-01-30 21:58:36), 站内信件
  一直想写一篇文章,名为《死在生命的每一个阶段》,可是落下第一笔后,才感觉到一篇文章难以尽述我那可怕的生命感觉和强烈的、细致入微的死亡体验。因此,在经过长时期的摸索和实践之后,我终于决定写下《死后回忆》小说系列。 
此系列小说献给我小学时因无钱医治而活活病死的同学毛、初中时被电触死的同学林、高中时被殴打致死并且尸体失踪的童年伙伴宁、大学刚毕业便悬梁自尽的同学王,以及在2001年新春来临之际被坏人用石头活活砸死的邻居勇。 
  ——小e 


她的名字很好听 
她的歌声很动听 
我一遍遍念她的名字 
我一遍遍唱她的歌 
她在房间里跳上跳下 
我从窗口窜进钻出 
她脱了衣服又穿上 
我也脱了衣服又穿上 
她摔倒的时候我爬起 
我摔倒的时候她爬起 
我突然哭了,莫名其妙 
她突然哭了,莫名其妙 
我们都疯了吗 
我突然又发出狂笑 
她笑得更响 
——小e《鬼的恋爱》 


  田晓琳的“铁哥们”朱欣如从劳动教养所给田晓琳写来了信,详细告诉了她她的经历。原来朱欣如表面上是个好学生,课余时间却是个“问题少女”,贩毒坐台,无所不为。 

  田晓琳没有想到在学校同自己形影不离的她竟然会在外面有着这么一种惊世骇俗的经历,难怪她对许多事情懂得这么多。看着朱欣如的结局,她不知道自己和我这个样子,又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但她知道,即便前面有一个可怕的深渊在等着她,她现在也会这样一直走下去。因为,她已经没法、也不想停住脚步。 

  周末已经不太回家了。她跟父母说是快要高三了,功课紧了,事实上这段时间当然是用来幽会的。一有机会我们就幽会。在我的家里、在露天公园里,在其它一切方便的地方,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 

  慢慢地,我的爸妈开始察觉出了某些迹像。有一次,老妈在打扫儿子的房间时,竟然发现了好几根长发。“这是怎么回事?”老爸把长发保留到儿子放学回来。 

  “这是什么?”我故作懵懂地反问。“你别耍花腔,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不就是长头发嘛,来过几个同学,这怎么啦?”“是吗?”我老爸觉得证据不足,嗓门低了下来。但我知道我不会善罢甘休。 

  下次幽会是在星期四,我妈值夜班,而我爸照例是9点钟夜自修结束以前不回家,田晓琳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来了。我叫她小心,不要留下有关自己的一切东西。 

  她说:“是不是你老爸老妈在怀疑了?”我说:“我想是吧。”田晓琳说:“正巧,昨天班主任也找我来着。”我一惊说:“找你干什么?”“他问我这个周未回不回家。我说不回家。他说这些阶段你好象有什么事,我说我会有什么事,除了学习还是学习。他说希望你自重。我没再说话。就这样。”田晓琳说。 

  我想了想,说:“要是被我们发觉了,你怕不怕?”“你呢?”田晓琳说。我说:“我无所谓。我本来就想退学的。只是,你很有前途的,不能为此考不了大学。”田晓琳说:“以前我一直想做个好学生来着,可是现在,我想是受你的影响吧,我对好学生这个概念产生了怀疑。我想,什么才是好学生呢?”我笑起来,搂紧了她:“你越来越可爱了。”田晓琳说:“可我觉得我越来越不可爱了。我只是说我对好学生这个概念产生了怀疑,其实,我对自己现在的想法和行为更怀疑,我还是被一种犯罪感所缠绕。一想起朱欣如我就有兔死狐悲的感觉。这些日子我一直忐忑不安,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真的。”“原来是这样。”我叹了口气,不说话了。田晓琳把手去抚平我皱起来的眉,同时用嘴吻着我的。我拂开她的手。她说:“不高兴了?”我摇摇头。过了一会,她爬上我的身体,吻着我。 

  然而,她不断地动作,我却没有反应。她看我的脸,只见我双眼空洞,好象死了一样。于是她也不动了,就伏在我的身上。就这样睡着了,然后做起了梦。在睡梦中,她成了天使撒贝,正在人间的课堂里上课,上着上着,讲台上的老师变成了一头宋着血盆大口的狼,黑板上的每一个字变成了白色的野兽,露出尖尖的牙齿,吱吱地叫着,而所有的书本全部变成了一把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满天飞舞,一齐向她劈过来。她吓得逃出教室、拼命地逃,但逃啊逃啊就是逃不出它们的包围。正当危急关头,忽然,天使们自天而降,来帮她了,她们使劲地打着雷,雷声不是简单的轰隆隆,而是有一定的节奏和旋律,就像一首首刀片乐队的摇滚歌曲。这样的雷声是那么地响亮,把她给惊醒过来。 

  她醒来听到了震天动地的音乐声,她听得出那是刀片乐队的歌,那正是梦中的雷声,而我衣服端正地端坐在床边,看着她。她揉揉眼睛,问了一声怎么啦?我说:“我们是不是就此分手?你以后不要再来了好吗?”她说:“你真的害怕了?”我说:“我怕?我怕什么?我的心情和这首歌一样。”我说着去按录音机的倒放键,倒了几回,试了几回,然后放出了那首《不怕了不怕了》。 

  这首歌的节奏并不是很强烈,所以田晓琳还是能够听进去。其实在我这儿她已经把刀片乐队的全部歌曲都听了一遍了,只是没有产生我那种强烈崇拜这支乐队的感觉。我对这些歌曲的无条件信任让她有些害怕,她下意识地觉得对某一件事或人或作品进行无限的崇拜,总是要出问题的。 

  当然,关于我的那番究竟是谁出了问题的观点,她确实赞同。但那又怎么样呢?有什么样的想法就可以什么样地去做吗?还有,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沉浸在肉欲当中不能自拔。 

  事实上自己今年还没有满17岁。我给她听这首《不怕了不怕了》是想证明自己的心情,不想起到的效果却很复杂,至少其中一个效果是它又激发了田晓琳的很多疑惑,对自己、对我、对一切的疑惑。由于疑惑,她只好沉默。 

  我见她微蹙着眉在想着什么,就问:“你怎么了?”她摇摇头。我又问:“你到底怎么了?”她说:“你别问我好吗?我乱得很。”见她这样,于是,我也就跟着她沉默了。 

  就这样,两人沉默着、沉默着。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我忽然抬起头看了看她,然后“腾”地站起来冲到录音机前,一脚把录音机连同刀片乐队、连同《不怕了不怕了》、连同《心爱月亮》《鲜花滚滚》《我怎么是个女的》《自我认识》、连同《天使撒贝》一齐踢倒在地上。录机音杂乱无章地吼了几声,就嘎然而止。 

  田晓琳吃惊地看着我。我也看着她。我们互相注视,然后,我来到床前,站在她的身边,她张开双臂抱住我。然后世界就停止运转了,然后一切都静止了,一切声音都消失了,没有行人的声音、没有汽车的声音、没有街道上的一切声音,更没有学校里老师讲课的声音、批评人的声音,甚至也没有音乐,没有刀片乐队、没有摇滚、没有雷声轰鸣……什么都没有了,有的只是两个还没有完全成熟的稚嫩的肉体互相碰撞发出的声响。很久很久,就像一颗炸弹爆炸后只剩下弹壳,我们把自己身体里面的所有梦幻、所有激情、所有力量,统统掏出来送给了对方。 

  我们疲塌下来,彼此相拥,温柔地吻着对方。而后,我们平静地躺着,各自想着什么。好久好久之后,她忽然翻身坐起,眼睛电光闪闪。她说:“我有了一个主意,可以一了百了。我去打电话。” 

  我不解地看着她。她也斜睨着我,一脸的邪气。我似乎明白了,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她真的跳起来,跑到客厅去打电话。电话是打给学校门卫的,门卫不认识她。她说:“有两个学生,在敦南道24号玉林里小区37幢104室吸毒、卖淫,请你告诉学校。” 

  然后,她看着吃惊的我,把电话筒递给我。我呆呆地看了她一会,茫然不知自己在干什么地拔了老爸单位的电话。当老爸“喂”的声音响起,我说:“老爸,你马上回来吧。”然后,我继续呆呆地看着她。她接过话筒,把它放下,笑了起来,先是轻轻地,然后是大声地,最后就疯狂地笑开了。我一把抱住她,捂住她的嘴,神情仍是麻木的。她不笑了,拔开我的手,把我拉回房间,让房间的门敞开着,再把我拉到床上,让我躺下,然后,就伏在我的上面,咬我、吻我,动作镇定而缓慢。而我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般。 

  就这样过了好久好久,我们听到了门外的说话声、外间的门被打开的声音以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当我的老爸连同我们的班主任、团支部书记、政教主任、校长一齐出现在我们的门口的时候,我们目瞪口呆地看到了这样的一幅场景:她和我,两个少男少女,拥在一起,把脸对着我们,微微笑着。 

  世界静止了足足一分钟。一分钟窒息般的寂静之后,老爸突然发出了尖锐的嗥叫,抡起一把凳子,朝着我,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我没有抵挡,甚至也没有躲藏,任由他砸,任由身旁的田晓琳发出鬼一样的尖叫。他疯狂地砸啊打啊,突然停了下来,恐惧地大睁着眼睛看着我。 

  他看到的我,脑袋完全被砸破了,眼睛、鼻子、嘴巴乃至耳朵,全部汩汩地流着血…… 

  我就这样17岁便死于非命。现在,当我作为一个鬼回忆往事,不禁为人类为了一个道德观念可以牺牲任何人的生命甚至情人、亲人的作为而感叹不已。 




----
http://stephenchow.edu.chinaren.com/f/0406.jpg

[关闭][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