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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而今迈步从头越(一)
发信人: twobears()
整理人: tj0707(2001-10-27 19:01:55), 站内信件
香港凤凰卫视6集专题片《复关入世十五年》,即将播出——

PART  1           而今迈步从头越
                   (阿忆撰稿)

   1986年7月10号,中国常驻联合国大使钱嘉东照会关贸总协定总干事长邓克尔,申请恢复中国在关贸总协定中的缔约方地位。从这一天开始,中国启动了复关工程。让中国人没有想到的是,复关入世的谈判岁月如此漫长,前前后后用去了15年。

   【节目主持人曾子墨:一般来说,加入关贸总协定的申请时间不过三年五载,但中国却用去15年光阴,可以说“前后古人”,也很有可能是,“后无来者”。您可以想象一下,如果负责复关谈判的外交官恰好1986年生下一个儿子,而2001年入世成功时,孩子已是15岁的少年。实际上,中国曾是关贸总协定的创始成员国。早在1947年冬天,国民政府签署联合国贸易与就业大会的最后文件,就是这次大会,创建了关贸总协定。

   1948年春天,国民政府在《关贸总协定临时性适用议定书》上签字。5月21号,中国正式成为关贸总协定缔约方。此时,刘伯承邓小平汇合陈毅,正在围攻黄河以南长江以北的国民革命军,国民政府迅速呈现致命颓势,不到两年时间,全部退向台湾。1950年,台湾接受美国建议,宣布退出关贸总协定,以免优惠关税被新中国继承。这个冒失的举动,致使数十年后中国和台港澳地区不得不重新申请入关,颇费一番周折。
   而60年代,新中国全然不把联合国放在眼里,何况一个关贸总协定。1965年初,台湾失去美国援助,重新想到复关,随即获得缔约国大会观察员席位,而中国却支持印尼总统苏加诺退出联合国。那个时代,中国和国际社会结怨不浅,却与不发达国家息息相通。1971年深秋,联合国大会以压倒多数票,通过了23个发展中国家的议案,恢复中国在联合国的一切合法权利。掌声雷动,长达两分钟,亚非拉国家的代表甚至跳起舞来。就在这欢腾声中,台湾外交部长周书楷悄悄收好文件包,离开联大会场。
   对第三世界的力量,中国没有作出足够估计,当然也就完全没有估计到会如此迅速进入联合国,参加迫在眉睫的联大。于是,外交部最冷清的国际司,一夜之间变得无比重要。
  【上海对外贸易学院副院长刘光溪博士:当时周恩来总理听广播的时候得知,关贸缔约国大会驱逐台湾观察员资格,觉得对中国很友好。于是要求研究关贸总协定,研究是否恢复在关贸总协定的席位。后来,研究结果出来了,大致有3点。第一,关贸总协定中有很多敌对国家。第二,它压迫第三世界成员,是“富人俱乐部”。第三,即使加入,我们也不必主动。
   70年代,发展中国家在世贸中的比重逐步上升,特别是在石油出口方面占了垄断地位。但石油出口国大多不是关贸成员,不具备在关贸中讨价还价的能力。为了和关贸总协定抗衡,它们把联合国贸发会当成“穷国大家庭”。中国也是如此,在这种一经主动便可以轻易入围的机运中,中国视贸发会议为“发展中国家自己的组织”,最终放弃了复关。

  【节目主持人曾子墨:到了1980年,中国在人事安排上彻底屏弃掉70年代遗留下来的那部分最左的人,社会生活明显呈现出发展经济的苗头。这一年,邓小平谈论最多的事情是经济特区和扩大企业自主权,此外他还旧话重提,再次倡导“包产到户”。因此,就在中国人民银行创造出奇怪的“外汇兑换券”封锁外币在内地市场流通的同时,国务院却对轻纺工业给予“6个优先”,导致了中国纺织品和关贸总协定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中国曾3次派员,参加关贸总协定商业政策讲习班,列席关贸纺织委员会主持的国际纺织品协议谈判。中国在变,世界也在变。1981年,在联合国贸发会议的压力下,在发展中国家的石油武器威慑下,关贸总协定加入第4章——《贸易与发展》——开始承认发展中国家在“富国俱乐部”中享有优惠和不对等待遇。于是,中国第一次申请关贸总协定中的观察员地位,并且如愿以尝,1982年第一次派代表团列席关贸缔约国大会,就复关法律问题,与关贸秘书处交换意见。
   【北京对外经贸大学世贸研究中心副主任张汉林博士:改革开放以后,中国极需要开放往来,于是就选择了关贸总协定。选择关贸总协定,首先是选择的其中的纺织,结果是使中国纺织品的出口大幅增加,甚至是翻了几倍,尝到了甜头。于是中国就想,如果彻底复关,是不是可以得到更大的发展。
   【第一任复关谈判代表团团长沈觉人:当时有3方面考虑:第一,1971年中国恢复了在联合国的合法地位,1980年又先后在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取得合法席位,也就是说,世界3个主要经济组织,只有《关贸总协定》我们还没有恢复;第二,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提出改革开放,也必然要求更紧密同国际经济合作,也就是后来我们讲的同国际经济接轨;更重要的是第三,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我们恢复了解放思想、实事求这样一个优良传统。

   1986年1月10号,赵紫阳总理会晤关贸总干事长邓克尔,希望恢复关贸席位,这是中国第一次公开表态。但1986年,没有多少中国人知道关贸是什么,复关申请的影响在海外远远大于内地。当这个消息刊登在《金融时报》、《华尔街时报》、《费加罗报》头版时,《人民日报》只在国际版一个角落简单报了个新闻。
   6年前,在国际贸易组织临时委员会执委会会议上,中国人曾在执行秘书长的人选上投了邓克尔的票,于是邓克尔视中国为友,听到中国总理的公开表态后自然高兴。但让他更高兴的是,尽管1986年中国远未把市场经济当作社会目标,经济水平也很低下,但它却大胆选择了以“关税减让”的方式复关。
  【北京对外经贸大学世贸研究中心副主任张汉林博士:罗马尼亚是齐奥塞斯库统治时期,是死板的计划经济,但它在1973年就入关了,这当然是西方和平演变的需要,但更主要的是它是以“增加进口义务”的方式入关的。1986年,苏联尚未解体,美国需要拉中国,中国如果跟罗马尼亚和波兰一样,以“增加进口义务”方式复关,那很容易,计划经济就可以。但“增加进口义务”弊端很大,关税不变,每年增加5%的进口,不仅权益受到限制,而且没有灵活性。所以,我们选择了“关税减让”方式。
   西方高兴坏了,认为中国是要搞市场经济,因此对中国复关抱有极大热情。秋天,关贸总协定在埃斯特角城发起乌拉圭回合谈判,虽然中国夏天才递申请,但缔约方一致同意,让中国做为完全参加方,全面参加乌拉圭回合所有议题的谈判。中国可以发表意见,只是没有最终修改规则的表决权。

  【节目主持人曾子墨:在复关谈判的同时,还要参加乌拉圭回合,于是外贸部关贸处是“1个班子”进行“两个谈判”。不过,仅仅是乌拉圭谈判就要涉及银行投资、关税、反倾销、知识产权、电讯等等等等近40个议题,关贸处立刻火热起来。这种情景,早在1971年筹备出席联合国大会时曾在外交部国际司出现过一回。这一回,外贸部关贸处是旧梦重温,希望无限。

   中国习惯“大兵团作战”,复关谈判也是如此。其他国家谈判,最多3位代表,美国不过5位,但中国将近30位!那段时间,只要关贸秘书处看到大轿子车,那一定是中国人来啦。今天回头看去,是空前热情,还是机构臃肿,已经无须答案,但这种机构上的重叠扯皮,使我们吃了大亏。1987年春节,中国提交《中国外贸制度备忘录》供所有缔约方审查质疑,但冬天递交答疑稿,却陷入巨大的难局。
  【上海对外贸易学院副院长刘光溪博士:中国当时的提法是“商品经济”,但在美国,“商品经济”的意思是“大宗散货的贸易经济”。所以美国人问中国,你们为什么要把经济建立在大宗散货的贸易经济体制之上呢?所以体制解答谈了6年,美国还是不理解。最后,1个问题谈出3个问题,3个问题谈出30个,最后谈出了几万个问题。
   1988年前后,北京请了很多专家去日内瓦,但讲来讲去,越讲越糊涂。最后,外国人说,你们不要讲了,就回答一个问题,你们搞不搞市场经济?如此简单的问题,却没人能够回答,回答了便是资本主义。于是,对其他国家十分简单的外贸体制审查,却拦住中国的去路。这一刻,中国人可否意识到,中国的复关之路和改革之路差不多是同一条路,而这条路的漫长和艰难,完全可以用毛泽东在长征途中写的那首词来形容——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从头越。
   仓山如海,残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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