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lkem(零度)
整理人: lkem(2001-10-18 12:27:47),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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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忘草海
有一片水域,至今未敢忘怀。
它不是我在钱塘大堤上感受的惊涛,也不是东海我为之敬畏的初阳,甚至不是不是渤海与黄海分界点(那不分彼此的波涛正自得其乐,狎戏飞鱼细小的鳞光),更不必说西子湖畔、黄果飞瀑。
干燥广袤的高原美景,是我在雨巷深深的南方所无限向往的。可是,当我们的汽车在傍晚的炊烟里,沿着洁净宽敞,林荫翁郁的柏油马路驶进威宁县城,周围竟是一片浩瀚的水光山色。舟楫的剪影贴在宾馆的窗扉上,霞韵一层深似一层。
这就是草海。
环绕着威宁县城,该县是贵州最边沿的彝族回族苗族自治县。
翻开名胜词典,草海赫赫有名:“据传 咸丰七年春夏间,该地淫雨为灾,山洪暴发,西郊平原的汪汪积水无从排出,遂使这海拔2000米的盆地形面高原天然淡水湖,后以湖内多芦苇,蒲草等水生植物,故名草海。”说它不仅“资源丰富,而且四时佳景,晴雨皆宜。周围层峦叠嶂,阡陌纵横,山村依稀”等。
草海盛产细鳞小白鱼,人拿来腌渍后油炸下酒固然双颊生香,可怜却夺了海子里鹭鸶、野鸭、大雁、长尾雉的口粮。还扰了它们的家园。人称鹤类为活化石,尤其珍稀的是这里的黑颈鹤。它们在草海鼎盛时才有300多只,现在不过三四十只,草海因黑颈鹤的存在而越来越受瞩目。
我们乘森船,分开密密的苇丛,滑过绿缎似的湖面,泊在湖心小岛,不愿入侵太近,只敢举着望远镜,眺望湖面黑颈鹤闲庭信步的高贵身姿。直到从足下的草绒里,渐渐渗出水来。当我修成一株娴静脱 尘的蒲草,黑颈鹤,你会不会偎在我的身旁?
解缆打浆,原路返回。夕阳半睁半闭,浴于烁金灼红的湖波,三两蝴蝶怯生生的飞着,依依不舍间,鹤唳忽然拔地而起,嘹亮高亢,未悟其语先醉其情,鹤啊,是否在相约来年?
“我的心在高原”,这是一句名诗。但我却没有资格说。我爱那片云贵高原。只有那个精悍的家场主,有权利表白这种不言而喻的深情。这个寡言的青年汉子面对阳光,眼睛也不会眯一下。通常的高原红在他的颧骨上完全消失,淹没在黧黑粗犷的肤色下。以起伏连绵的绿茵作背景,他向我们断断续续的结结巴巴的讲述种畜种引进,牧草改良实验,三顾茅庐请到的农技师,他的收支他的作息和他的梦想。他的个子不高,甚至不能说是健硕,他自信 的眉峰蓬勃的魅力使 我目不转睛。他的美甚至还包括山凹那几间粗坯房,房前拾掇着红辣椒串妻子,无鞍的马背上嬉戏的两个儿子,和一只斑;斓的大公鸡。
站在柔软的绿草高原上,县里文工团的一个姑娘为我们唱起了歌。她的歌在风笛的自然伴秦及传播下,更加宽广更加奔放。城市人在卡拉OK里捂出来的干瘪嗓子在这里完全响不得。她是彝族,刚考上文工团。我们在贫困的彝族村子里拍摄的时候,她曾对我说,她生于期长于期,在同样的混合班读书,考进民族中学。再后来到贵阳学唱歌。丈夫在部队里。现在她穿着黑绒紧裤,鲜黄的套头毛衣,盘着发髻,两耳长坠叮当作响,其服饰及新潮的思想,均是典型的都市女性。
我们所到的高山彝村,孩子们穿的衣服看去款式和质地都很水错,有小海军装,绣花的毛衣和袈克,只是脏得够可以。常常可以看到他们的小脚套在大船一样的军鞋、球鞋和皮鞋里,这些衣物通常都是些扶贫物资,它们一被分掉,立刻穿上身,直到彻底烂掉。水在这里和眼泪一样珍贵。全村没有见到一件洗晾的衣服,平常洗 澡更是不可思议的奢侈。孩子们的手和脸泥垢斑斑。更不用说他们的耳根和脚丫子。但是,每个小孩子都长得象小天使,深深的双眼皮,卷曲的长睫毛,笔直的鼻梁,明媚的唇线和细密的牙齿。简直像雕刻似的完美,上帝把美作为补偿慷慨施与他们了。
热情的村民不仅发民族的歌舞款侍我们,还将他们的日常饮食与我们分享。当场搂草添柴架起篝火。烤处半生不熟的土豆是为了保持水分。他们很自豪的告诉我们,现在每天两顿吃饱是没有问题 的了。晚上没事,又冷,人们聚在简陋的泥屋里,围着火塘,火上的小铁壶被熏得黑漆漆,斟出的茶汁,,药汤似的,比酒还要辣口。略大于拇指的小铁杯,每人传着抿一口,像酒,吧嗒吧嗒的咂着舌,女人们大都在这时老远的下山去挑水,为着两种用途,极吝啬的浇茶和无节制的酿包谷酒。男人们或者一溜墙根晒太阳,或者挥动镰马,砍去大萝卜的皮,露出白生生的瓤, 这是孩子们的美味水果。
即使是最贫穷的乡下,连村委会都破败不堪,但稍过得去的房子一定是小学校。教育是所有贫苦子弟的出路。是父老乡亲的希望。摄制组里的领导被邀去县里的
民族中学讲话,这是不当地最高学府。穿着崭新的民族服装的学生们排着队欢迎我们。楼上楼下两个会场满满的,同时扩音进行。(不知道楼下有没有闭路电视,当地也没有电视台。)听众的热情与投入实在少见。更令我们汗颜。摄制组里的带队领导从不爱讲话,这次勉为其难,只怕要误人子弟了。
离开草海已有年余,每每想起,便觉有无形的绳将我心羁绊。
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曾经报道过,为保护这片湿地,贷款将有计划的发放给草海四周的渔民,帮他们寻找选择合适的谋生方式,打铁的打铁,会做生意的做生意,卖照相机的则当上了乡的摄影师。
威宁人挖掘自己,为草海发挥着聪 明才智,改变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传统观念。草海为威宁人仪态万方的美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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