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citygoblin(城市小妖)
整理人: neptunefish(2002-01-24 21:50:29), 站内信件
|
一.引子
这个世界上除了医生和护士,没有多少人喜欢医院这个地方,也许医生和护士们也不喜欢这个地方,我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无法揣测他们的真实想法。作为普罗大众中的一员,我当然没事也不愿上医院这种地方来,可是我得承认,医院总能让我有种熟悉的感觉,这可能是因为我小时候体弱多病,所以整个童年有相当一段日子是在医院度过的缘故。
我的皮肤很白,但没人说我美,因为这种白只有常年被禁锢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的人才有。我的朋友常说我象泡在福尔马林中的人体标本,这个比喻当然不会让人愉快,我面无表情,不发一言,这是阻止她继续取笑的最佳方法,很快她觉得无趣,自己转换话题,开始说起很快她的男朋友会来看她。
我的母亲总是抱怨我一点也不象她,她年轻时是个音乐教师,虽然称不上漂亮,但是个性开朗活泼,喜欢唱唱跳跳。我见过照片,一个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年轻女教师,领着一群天真烂漫的小朋友跳民族舞,真不敢把相片上的人和眼前这个面色发黄、皮肉松弛,一天到晚在我面前絮叨个没完的中年妇女联系起来。她曾经试图把我培养成她心目中那种静若处子、动如脱兔的理想女性,因此不惜血本的让我去学钢琴,希望我能从此温柔婉约起来。她非常严格地督促我上课,练琴,我也认真地照做。这样地日子持续了一年多,直到有一天上钢琴课,我的老师很有耐性地皱着眉听我还算流畅地弹完我的作业,然后用一种奇怪地语调对我说:“你弹任何旋律都是这样,挑不出大一点的毛病也永远称不上好。”……好象是从那天之后,母亲不再那么积极地督促我练琴、上课,钢琴开始一点一点从我的生活中淡出去,最后我终于不用去上课,也不用弹琴给母亲听,那架黑色的琴静静地躺在我阴暗的房间一角,没有人提起它,好象它是一件祖母时代起就摆放在那里的旧家具。
我从没见过我的父亲,象很多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那样。我的母亲从不和我谈起我的父亲,她甚至连“你父亲去了很远的地方”这种骗人的话都不愿说,似乎我只是我母亲一人的杰作。奇怪的是象有某种默契,我也从不问我母亲关于我父亲的事。很小的时候我就从别人的眼神中明白,我的家庭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所以我无声地维系着我和母亲间的默契,也许是早熟的心不愿触及母亲的痛处,或者我根本不认为我真的有父亲,哈,这真是个荒谬的想法,我自己都忍不住轻笑出声,很快我不笑了,因为我发现了自己心里隐藏着另一个答案,……也许……,……也许打破这默契,意味着要面对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父亲”这个字眼在我的家庭里是一个禁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