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laodamen(丑石)
整理人: feverperi(2001-10-11 18:41:59),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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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自然
《驴子》
深夜 驴子的叫喊
适时传来 嗷呜嗷
不象马那样气吞山河
声带被棉絮包裹着
孤独地停顿 半晌
回音低低而至
一柄解剖黑暗的刀
在空中游走
在它的身后 一朵朵鲜花开放
我打开窗户 它就消失
月光如水
就象从心中流淌出的花蕾
《枝桠》
在夜晚
它就是手
攀缘着空气的手 尽可能地高
你向它凝视
它就静止 站在星星的高度
多么坚硬的手 纯粹的质感
在空中舞蹈
当风呼啸而过
它的歌唱
使天空晕旋
我要说的枝桠是冬天的枝桠
活的或者死的
并不重要
如果你需要死亡来解脱
夏天的也成
《大雨中的麻雀》
我遇到一只麻雀
我遇到更多的麻雀
它们在林中的枝桠间飞来飞去
它们不停地叫
象是争吵 更象是PARTY
飞行的身影和语言的碎片
让我气馁
一阵雨倾泄而至
麻雀们都走了
我不知道
这些没有家的神 去了哪里
而我
又将去哪里
《石头》
今天早晨
我被石头拌了一下
那一瞬间
失控的重心
让我红光满面
我在人群的嬉笑中
昂首阔步
但一切都是伪装
每个人都清楚
一直到夜里三点
我依然想不明白
而石头
还呆在那里
《鱼》
鱼在水里闲庭信步
走过水藻 看看虾米
一切都很好玩
它自由自在地摆动尾鳍
让阳光穿过
在水里 它没有阴影
偶然抬头看看岸上 也只是好奇
人的阴影
鱼不需要路 或者
水就是路
高兴有路就有路
它的呼吸和人不一样
永远可以和水一起滋润
可以赤裸着身子
不在乎丑美
大家都习惯了无所谓
鱼的一切让人难为情
鱼就有了敌人
站在岸上的人很狡猾
用各种各样的饵勾引鱼
鱼很单纯
鱼想不到人世的复杂
很容易上钩
《月黑风高》
在天井端坐
坐进以往 一个人的日子
找不到什么
有人在远方走动
嗒嗒的声音 和风一起
穿胸而过
抬头
一个星星两个星星
大或者小
月亮很亮 亮
再找不到了
我是一个人
我是一个人吗
《蛇》
在三月的最后几天
我总是碰到蛇
在阳光下 它的身体泛着金黄色
当我面对而坐
它便打开弯曲的身子 并且
照例抬起头来
我们无声对视
相比它高昂的头颅 我更喜欢
它的小眼睛
蒙昧 无光泽
震耳欲聋的火车来了
蛇伸了伸舌头
潜入水中
在随后的时间里
我注视着阴沉的水面
一个下午
就这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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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八日》
这一天
我和张相爱了
我们站在芜湖的最高点
瞧着长江
太阳当时很明亮
就象她的胸房
关于这个日子
我总是记得很清楚
它象石头一样坠在我的心坎上
每当我跑起来
它就晃荡
每一年
当这个日子再度来临
我就停下
东张西望一下
然后一个人默默地走
走的很慢
连梦也是
《九月十六日》
这是她的生日
在每年的这个时候
我们相亲相爱
生日的蜡烛闪耀在她的眼睛里
我们在火焰中非常幸福
我从来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我不知道生日是哪一天
有一次张在吹蜡烛的时候
对我说：许个愿吧
于是我就在她的爱情里诞生了
现在张成了别人的幸福
我自然是死了
但我一点都不疼痛
好象从来没过生日一样
好象从来没诞生
《想起妈妈了》
那时 我瞧着窗外
什么也没有
但我很认真地看
突然有种悸动 如同
一个盒子打开了
"妈"。 我听到的声音
轻柔而又短促
吓了我一跳
不知是梦里 还是梦外
只有泪水知道
6/11
《苍蝇》
我从被筒里爬起来
觉得春天依然冷 不过
冷 不是永远躺下的理由
这印象被教育的很深刻
在我弯腰穿鞋子的瞬间
想起刚才做的梦
我想苍蝇只是在梦里
现在是三月 它们没理由出现
当我写到这里的时候
写不下去了
因为 苍蝇真的没出现
它们只是在梦里或者别的地方
《桃花》
星期天 我踩着阳光去郊外
我要去看看桃花
我要体验诗人笔下的桃花
我也想写关于桃花的诗
我看到田野上一片金黄
那是油菜花在盛开
但我没兴趣
我要去看的是桃花
走了很多地方不见一朵花
向农民兄弟打听
呵呵 他们说
不就在你后面吗
我紧张地转过头
可是。哎。怎么会这样
灰色的花蕾象枝桠的肿瘤
这就是被歌唱的桃花
《老杏树》
这个城市的象征
被栅栏加强了身份
一只狗钻进去 抬腿
吹奏起闪亮的尿笛
《去教堂》
在中午我进入教堂
我是用左腿迈入 然后
脑袋和右臂消失在阳光里
安静是一个凶猛的动物
它一言不发
在耶酥和圣母的眼睛里
我双手抱着头
深深地低着自己的灵魂
听肃穆盘旋
其实我没有信仰
只是有点无聊
就象这教堂点缀什么
我能够听到
但语言 此刻正在酣睡
一排排椅子仰天沉默
《东方红》
钟楼上敲六下
敲完了
音乐还没停
双手摸着手臂
都冷
都象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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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记事
《脑震荡》
“是轻微脑震荡”
徐医生说这话的时候
耸了耸肩膀
很西方
很伏明霞
她给我的触动
不是耸肩膀
不是水中伏明霞的性感
也不是
脑震荡这个词
我看着她洁白的大褂下
圆润的两个波动
一直在想这是为什么
《你有点问题》
我问徐医生
脑震荡是什么意思
她想了好半天 说：
就是说以后有点问题
这么说本来没有问题
而未来
可能有问题
看来
这两个问题
都有问题
《巧合》
看护我的护士叫小霞
这真是巧合
我没事的时候
总喜欢高声叫她
“嘿，小霞”
她通常很快就走过来
象小霞一样温柔
用眼睛看着我
我写下这首诗的时候
又想起
写诗的赵霞
但这些人
都跟我没关系
《小马》
小马刚来的时候
象孩子一样
哭的很抒情
实际上
他膀大腰圆 威猛无比
我26岁的时候
也得过结石
只是哭的很内敛
只在夜里哭给自己听
现在他要出院了
又可以踢足球
找女人
而我
依然很瘦削
写一些莫名其妙的诗
《两个白痴》
昨天晚上
小马忍不住问我
结石和做爱有什么关联
事实上我也很困惑
因为得过结石
不好意思问这样的问题
医生没有告诉我们
我想
大概就因为
我们是两个白痴吧
《小马很牛B》
小马不哭的时候就吹牛
和四个女人经常做爱
并且
没有一个是妓女 然后
他问我：你呢
我说：我经常和一个女人做
只有一个
但现在 她把我给换了
小马就笑起来
很牛B地告诉我：
一个人不可以停止做爱
哪怕找个妓女
我很纳闷
我不知道怎么区分
妓女不妓女
《你还可以做梦》
我在梦里快活的时候
小马的哼哼声
惊醒了我
我恼怒地看着他
他就说上了
你在梦里叫的挺欢
这不公平
你还可以做梦
可以做到八十岁
而我呢
今天痛过了
就没机会再叫了
《人道的医院》
窗对面的半面墙上
画了一个女人
手捧太阳
而她的乳房
分别在肩膀和后背上
这三个球
每每吸引我思考
我什么也想不出的时候
一般就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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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广场谈人生》
我们是AB 或者是CD 也可以是E 五个人
借用各种工具（包括人们所说的腿 信念 大无畏）来到广场
人群穿梭如鲫 摆动各种各样的表情
站着 坐着 都很累 我们开始谈人生
没有人提议 只是自然而然
顺着A纤细的高举的胳膊 纵览眼前的景致
黄昏越来越昏 使一切都蒙上阴谋的迹象
但都是表象 "人生就是广场"
夜晚会来临 人群走失 当最后一个人离开
只留下它躺在这里 孤零零的 象人生
无论沉默还是呐喊 都交付给安眠
在身体之外 在思想之外 不知死活
沉默。于是沉默。
有时 沉默也是说话的理由 就象C
他用眼睛果断地切割着A 说话比A响亮
这里不仅仅是广场 "这是纪念碑。不是别的。"
人生没有生命 这个错误的命题中
连野草也没有
B这时停下走来又走去的腿 和大家一样
对一个正在电线上飘荡的风筝出神
它也许是去年 前年 更有可能是十年前 不小心失控
它的主人现在是否收拾好疼痛的心情
"它是独立的。和谁都无关。" B轻声说
任何飞升都只有一个结局 或者 是一个假象
现在 它完整地真实 一如人生
不对。D的强调就象D本身 坚硬 尖锐
它还在借助外物动弹 让人们知道它 认识它的破碎
"人生是无"。风筝应该彻底坠落 并且腐烂
归于尘土 让人们遗忘 象此刻
我们该停止谈论人生 以前不谈今后也不谈
我们就不谈。我们就没话说
我们ABCDE 五个不能发声的字母 等着夜深来临
作为E 我发了最后一言 "回去做梦去"
于是 鸟和兽都散开 离去 向广场的边缘突围
只留下孤零零的广场在那里发呆 还有不知道什么模样的纪念碑
孤零零的 不知道陪着谁
《老处女》
一
城市进入六月 或者
是六月闯进了城市 门洞开了
人们开始了莫名的喜悦
大街上到处都是身影
她的红裙子暗了 在幽深的巷子
点缀着空洞
有风吹来 从地下 旋转而上
掀起下摆 进入
她感到这种抚摩 轻柔而
冰凉
巷口的左面是嘈杂的菜市
她拐向右面
二
在人群中不疾不徐
她表情冷淡
这么多面孔中 都摆着一副陌生
引诱着内心的冲动
她想飞 如果有翅膀的话
她想站在这些惨白的面孔上
一步一步踩下去
这肉体！除了产生饥荒和疲倦
还有什么？
她被谁冲撞了一下
她依然走自己的路 依然
一下一下
踩地下的头颅
三
她走进超市 看一件件东西
它们的身价
肥皂5 荔枝22 钢笔38
青岛啤酒傻子瓜子卫生巾牙刷烟灰缸
营业员的笑脸
镶着铜镜的圆柱 红衣服女人
一张陌生的脸
她转来转去
找不到标签
四
两边的房屋 树木在倒退
一只狗 一群鸭子在倒退
在倒向自己的过去
倒向自己的深处
几个孩子向火车张望
他们手舞足蹈
他们幸福地好奇多象自己的过去
他们也将坐火车
也将看另外的孩子
远方的地平线近了又远了
五
让月光照着自己
让这虚无的手摸自己
没人摸了
你可以慢慢摸
这是我的头 头骨坚硬
这是我的脖子 有着致命的柔软
这是我的乳房 现在没有乳汁
这是我的小腹 孕育着孤独
这是我的福地 无人享受
这是我的腿 现在累了
钟声响起
当当当 三下
你轻一点
我要睡了
《一封九四年的信》
现在我已经饱了。我喝着水
吃了明年的午餐之后
只能发愣 这曾经被讥笑的习惯
枝叶茂盛 一直开着多彩的花
它们紧紧抱着我 象抱着
焦黑的花蕊
一片纸 或者丢失的笔
它们从过去走向过去 在那儿
你始终象一棵香樟 没有叶子飞舞
在我经过的时候 发出夜晚隐秘的味道
并且 永远停留在那里
好象什么也没发生
窗外很耀眼。一只猫扇动着胡须
长尾巴有节制地扭动
在它头顶上 一只红色的蝴蝶飞来飞去
后来又有些碎纸片加入
猫走了
火车在平原上行驶
一
在平原上 一切展开
一切都是你的 都是你
慢慢收缩或膨胀 成为一棵树
披挂等待风的枝叶
等待舞蹈 等待一种欢叫的理由
泥土中正在奋力的芽 探视
黑暗的天空 事物的秘密
看见鸟儿在高空飞翔
叫不出它的名字 或者
隐约记得 但想不出
为此你念念有词 瞌睡中的梦
在飞行中被切碎
你在对面 犹如远在天边
我看见你瞳孔的血丝在延伸
全然不觉
二
走过70里路 或者
更短更长
也就是一生
我们相对而坐
看着彼此渐渐老去
默然无声
三
火车在桥上吼叫
所有的铁 螺钉都叫
天空倒了又站起来
桥也静了 这时你想起来
你惊讶地想起
这是我们第二次跨过一条河流
你不断重复 表情神秘
让我相信这很有意义
感觉只在心里
你不说
我就永远沉默
四
你看见鸟了吗 你说
好象看见了你的兄弟
河流已经干涸 它的床
暴露在光天化日下
有些水依然流动 有些水
根本不会流动
在沙子和泥土的静观里
一只鸟喝水
——这就是你说的鸟吗
多么纤细 多么接近泥土和沙
它在跳吗 它在走吗
它在喝水之后看见我们了吗
他现在飞走了吗
我看见鸟了 我说
就象说看见自己的兄弟
＜停电＞
一
一瞬间 世界停步
黑暗。静。老鼠的眼睛闪亮
但它并不存在 只是黑
慢慢张大 象披风
用一根细细的带子栓住你的喉咙
在最初的等待中苏醒
你站起 轻轻迈步 手在空中探路
突然。突然踢到东西
你惊叫 其实并不疼
因为羞耻说不话来
你不能和黑暗对峙
你不能在黑暗中和心灵对峙
你只是站在光明的另一面
你是不习惯醒着的梦罢了
二
好手艺。你难以相信
当钟声重重地敲了一下脑壳
我想起久违的艺术 祖传的艺术
它在我心里潜伏至今
我撕下衬衣的下摆 嚓啦
那声音掠过心坎 一阵颤栗
黑暗晃了晃
只一刻 一根灯心完美
如蛇
火起。先是很小 小的撑不起黑暗
某个角落里有吱吱的叫声
细碎的走动 。火摇摇欲坠
突然亮了。照见手
青筋暴露 灰暗修长
谁的手。举目四望
更加黑了
————2001年2月18日清晨
性功能综合症患者
丑石
一
在两种梦呓中相逢
鳗鱼胳膊缠绕
我的睡眠窒息你的嘴唇 翻山越岭
象野猪般停留在沼泽中
你的嚎叫刺破了黑夜
在一派伤痕累累的土地上
之后 一片沉静
灵魂高悬在失眠的峭壁上
二
我在十点钟起床 用一分钟穿袜子
三分钟套上三角裤 之后
我依然躺在被窝里发呆
偶尔会流下一滴眼泪
当我点燃一根烟的时候 我已经
站在马路牙子上看太阳
象针一样密集
我能听到毛孔的惊叫
三
见见大兵兄弟 一边聊天
一边观察窗外的行人
这些看来健康的人都很幸福
脸上洋溢着三月的光芒
“每个人都会懂得幸福”
大兵说这话的时候咳嗽了一声
随后 一口痰飞到街心
有个公仆一样的男人横眉怒对
“你看，这就是幸福”
我们都笑起来 笑的心口疼
在我离开的时候
大兵依然笑着
四
睡觉之前忙了点事情
上了两次卫生间 和邻居
说了说天气的情况
我一直思考这寡妇 她
每天都要和我谈论一下天气
这期间 电视上讨论小布什
和中东和平
某个人在一个显赫的地方自焚了
我一边看着播音员漂亮的脸蛋
一边摩擦着身体
直到 你从卫生间出来
象鱼一样呼吸着
我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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