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4416132()
整理人: yyxhb(2001-08-30 23:28:32),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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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２６岁的时候开始了其单独飞翔的生活，至今已经１０年，在这１０年当中，
她的生活轨迹从中国版图的西端————青海西宁划到最东端烟台，又滑翔到最
南端————海南海口，现在栖落在北京。没有一个寻常女子走过比她更远的路
，亦没有一个平凡女子经历过比她更多的危险，经过命运手掌的几次翻转，凌现
在格外珍惜在北京的宁静生活。她现在是某海外品牌公司在北京的全权代理，经
济十分宽裕，她有自己的“大宇”小车，租了西三环上一套宽敞的公寓。
说到过去那段总是在路上的生活，凌时常会吸一口气说，我没有什么好追悔
的；虽然我渴望尽早结束颠簸流离，但如果要我从此退隐为一个男人背后的女人
，我做不到。凌去了海口不到１０个月，她烟台的男友就结婚了，她没有去要解
释，而是把准备在海口安家的丝质被套——双人的那种————从邮局寄去烟台
。她说，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最朴素的礼物。
她就这样剪断了感情上的羁绊，以她自己的方式。
但有一种羁绊是剪不断的————她只有屡屡回头望，在她最初的来处，在
高原，在紫外线像乡愁一样的地方，有她不能与外人道的隐痛：她离开了，她的
第一次婚姻给她留下的孩子还在。她年迈的双亲还在。当年，她对她母亲说，如
果留在这里，我怕有２０年走不出被背叛的愤闷，我会伤自己，一直伤下去；只
有离开，只有走出去，我才能有生路，她当时真有股不管不顾的劲头————想
要绝处逢生的人都这样，一度，他们变得自我、倔强、锋利、并且不可碰触，他
们甚至不会在月台上回望一眼。就当从来没在这里生活过一样，匆匆地“逃”出
围城。
她就这样走出去了，当时，她的女儿才一岁半。
现在，她每年回西宁，都会劈面与一个五官与她神似的女孩子相逢。凌简直
愧于面对她，这个安谧、静穆的女孩，与她在北京街道上所见到的那些神气活现
的女孩子截然不同，她的身上，有高原生活所给予的羞怯、安宁的气息。就在这
一瞬间，有一个咸涩的浪头扑打过来，几乎熄灭了凌对目前成绩的满足感：是的
，她完全了性格上的坚强与成熟，她使自己的生活逆流而上，但她能够正视她所
付出的代价吗？她的孩子在她一无所知的情形下，长成了一株高原上沉默而丰茂
的植物。栉风沐雨，茁壮成长，虽然也会遇上狂风暴雨的恶劣天气，但它都能凭
借顽强的生命力挺过去；它虽然少了麦田里麦子的秀气，但却多了几分野地里小
草的粗犷。
凌没有为她的成长尽一点相依相伴的义务。当初她仓促“出逃”以为离开了
这个伤心地方，就一了百了，所以她很冷酷地抛下了孩子，让她在公公婆婆的抚
育下自生自灭，而自己孑然一身，浪迹天涯。
凌躲着她，在想念了３６０天以后，在分秒必逝的相聚中躲着她。女孩却想
方设法不卑不亢地接近她，给凌吃为她准备的盐炒葵花籽————是女孩从自己
种的向日葵上剥下，炒熟后封在瓷瓮里的。这已经是女孩子所能给出的最珍贵礼
物。凌捧着盐炒葵花籽的手在颤抖着，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女孩子看出了她的羞
愧，轻轻地开口了：
“妈妈，你为什么要为你不能带我去北京上学而觉得难过呢？你应该相信我
，相信我自己会争取到和你的团聚————再有六年我就可以考到北京去；你就
可以带我去北海公园溜冰了。”
凌后来回忆说：女儿说过的这番话，是她在单独飞翔的漫漫长途中，甫一疲
惫坠落时，一根凭空伸出的救命树枝。她当然不会错过抓住这根树枝的机会。
是它接住了她的疲惫，是它接住了她的数度彷徨；是它及时堵住了她渗血的
伤口，是它重新给了她生活的希望，是它在说，“我永远与你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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