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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宋诗杂谈
发信人: sily5210()
整理人: yvonneh(2001-10-06 14:15:42), 站内信件
 缪彦威先生在《论宋诗》中曾指出:“变唐人之所己能,而发唐人之所未发、、、、、、宋诗虽殊于唐,而善学唐者莫过于此。”有具体的说明聊两者的异同:“唐诗以韵胜,故浑雅,而贵蕴藉空灵;宋诗以意胜,故精能,而贵深折透辟。唐诗之美在情辞,故丰腴;宋诗之美在气骨,故瘦劲;唐诗如(?)药海棠,浓华繁彩;宋诗如寒梅秋菊,幽韵冷香;唐诗如啖荔枝,一颗入口,则甘芳盈颊;宋诗如食橄榄,初觉生涩,而回味隽永;譬诸修园林,唐诗则如叠石凿池,筑亭辟馆;宋诗则如亭馆之中,饰以绮疏雕栏,水石之侧,植以异卉奇葩;譬诸游山水,唐诗则如高峰望远,意气浩然;宋诗则如曲涧寻幽,情境冷峭;唐诗之弊为肤廓平滑;宋诗之弊为生涩枯淡。虽唐诗之中,亦有下开宋派者,宋诗之中,亦有酷肖唐人者;然其论大较,固如此矣。”缪先生以上所述,虽不能完全说明宋诗的特点,但的确给予了宋诗一个客观而公正的评价,也使诗词爱好者对宋诗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在文学史上,有许多诗人和诗话作者是对宋诗持否定特点的。就当时而言,宋诗就遭到了严羽(沧浪诗话作者)的严厉批驳,他提倡“诗必盛唐,不做开元天宝以下人物”,不然则是“有下劣诗魔入其肺腑之间。”他不无挖苦的论宋诗:“国初之诗尚能沿袭唐人、、、、、、至东坡、山谷,始出己意以为诗,唐人之风变矣。”“近代诸公乃作奇特解会,遂以文字为诗,以议论为诗,以才学为诗。夫岂不公,终非古人之诗也。”作为一个批评家,任何人都有权标榜自己所推崇或爱好的风格,但我们欣赏古诗词,则必须用历史的眼光,对于各种不同的作品极其风格进行全面的分析,而不能墨守成规,人云亦云。
 首先,我们来看看宋人为什么以文字为诗。在宋以前的唐代,那种以浑雅空灵为主要风格的诗作已经达到了及至,如果宋人还沿袭这种风格,则根本无出路可言,这就迫使他们求新求变而不同与唐人。“文字”一般有两个意思,广义是指书面语言而言,狭义则指散文。这里显然是指以散文为诗。大家知道,散文又是和议论有着紧密的联系的,而这种联系,并不排斥文学艺术的最本质的特点------形象性。富有思辩性的散文,当它被移植到诗歌之时,我们就会发现两种情况:一是散文化的议论本身有助于突出作者自己的形象,宋人许多的政治诗、咏史诗就证明了这一点。二是许多议论,当它们用比喻来表达时,也充满了生动活泼的形象,而并不是枯燥的说理。关于文学作品要不要突出作者自己的形象的问题,使我想起法国作家福楼拜的一段话:“艺术家不该在他的作品中露面,就象上帝不该在自然里露面一样。”他的这番话在很大范围内说明了小说的一个重要特征。正如曹雪芹,明明贾宝玉就是他的影子,他却说写书的人是什么“石兄”,由空空道人抄来,他只不过是拿来删阅而已。老福所说对于诗歌而言则有失偏颇。这一点,从古今中外那些优秀的诗歌里面可找到最好的说明。
 人类社会文化的积累和语言的反复使用,自然有不少可供后人学习借鉴的故事、成语,也就是我们说的“用典”。诗歌到底该不该用典?除了严羽讽刺宋人“以才学为诗、、、、、、盖于一唱三叹之音,有所歉焉。”“且其作多使务事,不问兴致,用字必有来历,押韵必有出处,读之反复终篇,不知着到何处。”以外,南朝钟嵘(诗品作者)也持反对意见:“夫属词比事,乃为通谈。若乃经国文符,应资博古,撰德驳
奏。宜穷往烈。至乎吟咏情性,亦何贵於用事?"思君如流水",既是即目。"高
台多悲风",亦惟所见。"清晨登陇首",羌无故实。"明月照积雪",讵出经
史。观古今胜语,多非补假,皆由直寻。颜延、谢庄,尤为繁密,於时化之。故
大明、泰始中,文章殆同书抄近任昉、王元长等,词不贵奇,竞须新事,尔来作
者,浸以成俗。遂乃句无虚语,语无虚字,拘挛补衲,蠹文已甚。但自然英旨,
罕值其人。词既失高,则宜加事义。虽谢天才,且表学问,亦一理乎?”其实这个问题应该一分为二的来看。作者在作品中的用典,是要让读者更准确的体会自己所要表达的思想,而不是相反。用典风气的形成是和学术、文化的昌盛有关系的。宋代诗人多数是博学之人,他们高层次的文化素养必然会体现在他们的创作之中,这也反映了宋诗的特色,对于这一特色的优劣要进行具体分析,而不能一概持否定态度。晋代的陶渊明可以说是第一个善于用典的诗人,但他能“用事而不使人觉”而达到如同己出的“胸臆语”,宋诗除了少数能达到这个境界,多数确实给人以“掉书袋”的感觉。说到宋诗的“以才学为诗”就不得不提到黄山谷和“江西诗派”。“江西诗派”是宋代最为盛行得诗歌流派,他们以杜甫为祖,黄山谷、陈师道、陈与义为宗,作诗提倡“活法”,要求字字有来处,主张“夺胎换骨”“点铁成金”。黄山谷《答洪驹父》书曾说:“自作语最难,老杜作诗,退之作文,无一字无来处。盖后人读书少,故谓韩杜自作此语耳。古之能为文章者,真能陶冶万物,虽取古今陈言于翰墨,如灵丹一粒,点铁成金也。”他由于自己独特的爱好和修养,对典故十分熟悉,运用起来很在行,竟将创作中的用典绝对化,这显然是一种既不符合事实也行不通的主张。他的这种主张,自己也不能完全实现,象他的“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春风春雨花情经眼,江北江南水拍天”就谈不上什么用典,可算是“天生好言语”。所以,对于他的主张,我们不必“听其言而信其行。”如果创作没有真实感情,而是为了堆砌典故,自夸文采就离开宋诗风格的宗旨而有“特剽窃之黠者耳”的话柄了。
 袁枚《续诗品。著我》说:“不学古人,法无一可。竟似古人,何处著我?字字古有,言言古无。吐故汲新,其庶几乎!”。这就说明了文学艺术都有它的传统性何继承性。“以才学为诗、以议论为诗”也不是宋人的独创。早在六朝就有这些风格的作品了,结果被钟嵘所责难(见前钟嵘语)。而唐人早就开创了诗歌散文化的道路,宋人只不过将其发扬光大而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细细比较一下杜甫、韩愈、王安石、苏轼的诗就不难发现这一点。宋人变化于唐而出其所自得也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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