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shinji923(秋夜凉风)
整理人: ashleyliu(2002-06-12 14:31:10),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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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开口了:其实这次我找你出来,只是想谢谢你。静一贯地微垂着眼睑,看不出反应如何。宏继续说:我听医生说过,晨住进疗养院半年以来,恢复得不错,人开朗了许多,我觉得晨能有这种进步,都是因为有你在她身边之故。晨是我的孩子,现在我与妻子离婚,在这世上晨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唯一?静不解地看向他,无言地询问着。宏解释:晨的哥哥明并不是我的亲生孩子,晨与明是同母异父的兄妹。静稍稍抬起眼,观察着这个在商场上打滚了几十年的男人的表情,一面在揣测着他的用意是什么。宏停了下来,看着静。
静沉默了一阵,开口:恕我直言,您说晨是你唯一的孩子,说得那么宝贝,为什么还要丢下她一个人,对她不闻不问,让她在学校自生自灭呢?宏没想到静会这么说,愣了愣,随即不自在地说:我生意上很忙,一直拔不出时间照顾她,只好将她放在学校,而且学校里有同学和朋友,她会很开心的;我也特别嘱咐老师照看她了,不会有问题。静直视着他,不客气地说:晨是你的女儿吧?把自己的女儿长期托付在外,这样你也会放心?晨之所以有这个病,我认为,很大程度上和你们对她疏于照顾有关。
宏一时之间竟无法反驳,只好掩饰过去:你还小,不懂。我们何尝不愿意多陪陪孩子?但事实上有很多事,并不是你想就可以,我们太忙了,根本就分身乏术。你知道吗,我一日三餐都是泡面度日。我们之所以这么拼,只不过是为了让孩子生活得好一点。我们也很无奈啊,体谅父母一下不可以吗。
静抿抿唇,嘲讽地想,这真是一个好的借口,只要一句“不了解不明白”就可以堵住对方的嘴,因为你根本就不懂他,那么还有什么说话的权利和余地呢?这样就可以逃避对方的审视和追究,多方便啊,万能的借口。谁能真正懂一个人呢?只不过是将心比心罢了。这无奈的表态把自己装饰得楚楚可怜,让人不忍继续深究。那么说来,杀人犯也可以把“无奈”作为借口了,他杀了一个人,只要说:谁叫他看到我正在做的事了?你以为我想杀人啊?我也很无奈呀!瞧,这便是“无奈”的方便之处了。一切没有办到的事,无论自己有否这个能力,有否这个心,只要往“无奈”这两个字上一推,马上干干净净,从此无事一身轻,仍可以心安理得地我行我素,无须理会旁人的痛苦。可是想一想,这不过是在逃避责任,逃避现实。算了吧,反正宏也只是给自己一个借口,一个让自己心安的借口——既然他只是图个心安,那么随便他怎么样不可以呢?毕竟宏和自己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宏的一句话,晨这多年来的孤独却也变得名正言顺起来了。幸好晨没有学坏,不然,这无奈又可以成其为借口了。父母可以名正言顺地不顾子女,子女可以名正言顺地学坏,哈!奇妙的世界!想到此,静差点忍不住要笑了。她觉得自己与宏已经无法再谈下去了。
忽地静背包里的手机响起,她朝宏微微颌首以表歉意,便拿出手机:喂?宏一直观察着这个女孩,他注意到她唇边淡淡的嘲讽的笑,而她眼中的嘲弄更是毫不掩饰地表露出来。他一阵窘迫,似乎这个女孩一眼就把自己给看穿了。静和手机那头的人谈笑风生,他知道那边的人一定是晨。霞说过,只有她们两个在一起了,才会如此的轻松自若。
静讲完了电话,向宏说: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失陪了。宏问:约了晨吗?静点点头,这根本就不必隐瞒,见人要隐瞒的是宏,她只是配合而已。静站起来,向宏告辞。宏突然说:我想把晨接回家里去。静一呆,回过身来,看着他,不知他对自己说这话是何用意。宏忽然有种报复般的快意,继续说:晨是我的女儿,如今她病好得七七八八了,搬回来和我同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她总不成一辈子留在疗养院吧。静直视他的眼,仿佛看进他内心深处去。宏被她看得不自在了起来,难堪地移开视线。
静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她什么也没说,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她有什么话说呢?为了晨好,她终是要离开疗养院的,她们进疗养院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有一天可以走出去么,现在晨可以出去了,她应该高兴才是。起码她的父亲开始懂得关心她了,这是好事啊。静不断地这么对自己说着,努力地说服自己接受这个迟早会来临的事实。可是她的心仍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沉,她不想再重新回到那种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日子,她不想啊。静越走越快,似乎要借助行走止住将要下落的眼泪。终于她停了下来,作深呼吸,马上就要到和晨约好的地点了,要是她哭,晨一定又会追问个没完。她不想告诉晨这件事,就这个下午,她只想好好地玩玩,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过了今天这个下午,她与晨,似乎将永远没有像以前那般在一起的机会了。
---- 春烟篱落雨无痕
夏月飘雪戏乾坤
秋夜凉风盈满袖
冬霜飞絮染纤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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