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tibetprincess(小T)
整理人: weiniduge(2002-04-28 05:12:19), 站内信件
|
我的喝声还未完,眼前那个影子手中的皮带就“嗖”地一声抡了过来,我伸手一抓,却因天黑方位判断失误没抓住,我的头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紧接着,旁边那另两条黑影扑了上来,一个一拳砸在我脸上;一个一脚踹到我腰间,我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好在我是侦察兵出身,受过这方面的训练,要不然,那天就挨惨了。倒地之后,我本能地往前面滚去,躲开了紧跟而来的追打,当身体滚到一个合适的状态时我一轱碌站了起来,举起刀就是一阵乱舞,边舞边还击,打倒两个影子后,我累得气喘喘嘘嘘,短时间内还不能积蓄起足够的爆发力对付第三个,再说一旦那两个受了打击的黑影爬了起来,肯定是玩命地上。这一打仨的激烈运动我无论如何也不敢再继续下去,于是掉头就跑。
再怎么说,我当时完全可以轻轻松松地跑掉,而且若这三个家伙追的话,极不可能同时追上,这样我就可以一个一个地收拾。可是就在我刚刚跑了一大步,还没开始加速时,一头撞到了坚硬、冰冷的金属物上,我看见自己的棉帽子飞了出去,然后我轰然倒地,眼前无数个小星星快乐地闪啊闪啊。
坚硬冰冷的金属物是个铁栏杆,那该死的铁栏杆是八团最具特色的景物之一,目的是防止机动车辆进入人员生活区,没想到,在最关键的时刻里它给了我最沉重的一击。
铁栏杆刚好碰到了我的鼻梁骨,我倒下后的第一个感觉是鼻梁骨肯定断了。我这张脸几乎一无是处,除了那还算挺拔的鼻子以外,可今天这该死的栏杆却把我这脸上最后一道风景给破坏了;第二个感觉是血从两只鼻孔里慢慢流了出来;第三个感觉是那三个黑影赶来踢打摔倒在地、捂住脸痛苦地翻滚着的我。
我当时意识很清醒,却站不起来,更无法反击,只得抱着头、蜷起身子任人蹂躏。这时一个黑影踢得气喘嘘嘘,停脚后用四川话骂了一句,低下头观察我。一张戴着口罩的脸越来越大,我突然使出全身的力气伸出左手抓住了那张脸的脖领子,然后拿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恶吼一声,黑影见我受了伤,又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式,骂骂趔趔地挣脱我,伙同其他俩同伙跑走了。
我在地上躺了半天,能一个人爬起来的时候我就爬了起来,而后拍拍身上的土,拾起了棉帽子。这场意外的打击可真是够重的,我浑身上下没有不痛的地方,费好大劲才勉强可以做到站直喽别叭下。我怕三个家伙还要堵我,于是便一步一步返回去敲开了高婕的门。
高婕很是吃惊,忙问怎么了。我撒谎说不小心碰着了铁栏杆。还开了句玩笑,挺幽默地描述了一下棉帽子飞出去时划的那道弧是多么的优美。
高婕想了想,疑疑惑惑、犹犹豫豫地摇了摇头。
我没再多问,因为即使有她也不会告诉我。但我心里真的感到万分委屈,因为稍微心细一点的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出我受的伤并不完全是不小心撞出来的,可是高婕什么安慰的话也没讲,更没提出任何一个只要她问我就会答的问题。她隔壁的女孩休假回了内地,血止住后我简单地洗洗脸,过去睡了一夜。第二天,高婕把我叫了起来,我怕影响了她的排练和演出,仍然什么也没问,匆匆回了分区。
后来,我曾在八医院所有科室、病房、宿舍里搜寻过数遍,但始终没找到堵我的凶手。以后也没再发生过此类事件,那次挨打的事慢慢也就不了了之。但从此以后,我的戒备心明显地得以加强,每次前往,都是来去匆匆。买回摩托车后,更是如此。甚至我还专门抽时间练习了骑车撞人的高难度技巧。
第四件事:
在说第四件事前,我打算加插一件小事:
高婕她们演出那天,我破天荒放下手里的工作前去观麻摩。说实话,她们的舞蹈水平充其量也就只能博得那些常年性饥渴的男军人们的热烈掌声,但舞台上的高婕却跳得很投入、很认真,谢幕时,她不动声色地笑了。
当时,坐在我两边的是一些刚入伍的新兵蛋子,几个毛头小伙窃窃私语:左边第三个女兵真他妈靓,老子恨不能就地奸了她!左边第三个女兵正是高婕。我闻听此种极为下流和亵渎的语言,无名之火焉能不起?于是我转过头,恶狠狠地盯住了那不遵守纪律的胡言乱语者。前排的张云鹏也听到了,扭头对那名战士说:新兵芽子说话注意点!那是他老婆!那新同志立马脸色苍白,万分恐惧地望着我说了不下十遍的“首长,我错了,请原谅我吧。”
还是言归正传。第四件事无非只有四点要着重谈一谈:
一是事情发生在阴历九八年正月初一,事情发生前的那个晚上,俗称大年三十,我陪高婕值了一夜的班;二是大年初一清晨,高婕下班后。我骑车带着她去分区,路上因为我心情不好,故意见车就撞,打算和高婕同归于尽;三是高婕体会到和发现了我要拉着她一起去死的壮烈举动及企图后,在车上紧紧地抱住了我;四是大年初一下午四时许,在我的宿舍里,我和高婕静静相拥,冰消雪融,暂弃前嫌,俩人的感情进展到一个新的历史时期。
年三十晚上,我买了许多高婕爱吃的零食,来到八医院内科,陪她值班。可是高婕并不乐意和我在一起,春节晚会结束后,突然停电,我孤家寡人在黑乎乎的值班室里玩Cakewalk(注:一套著名的MIDI编曲软件)。
八团的领导似乎甚祟尚原始——他们给每个科室都配了烧柴禾的铁炉子。尽管生火手续繁琐、烧着乌烟瘴气、燃后灰屑弥漫,但人在室内还是很暖和的。不幸的是:大年三十晚上,内科值班室专烧木柴的那个火炉子熄了。我点了半天也没死灰复燃,只好作罢,又不敢睡去。因为一旦睡着,不冻死也要冻残废——那天晚上实在是太寒冷了。
玩了一会儿Cakewalk,因为感觉不强烈,我便又调出WPS 97,信手敲了些文字。那些文字直到今天还保存在这台“笔记本”的硬盘上,特“粘贴”如下:
除 夕 之 夜
——于解放军第八医院
除夕本是一个团圆的日子。
我现在坐在解放军第八医院内科护士值班室里,敲着这台比较高档的笔记本电脑,身旁有一个900W的取暖器,但没有丝毫的热量散发出来——停电了。此时,室内温度很低。距离我几米远的另一间屋子里有一张小床,我的女朋友小婕刚刚入睡,我在几分钟前轻轻地进去为她掖被子,发现她已安详地睡去了。她温柔的呼吸伴着室外此起彼伏、隐隐约约的鞭炮声,带给我一些很浓厚、很朦胧、很遥远的回忆和憧憬。新年的钟声已经敲响很久了,可是我却感觉到自己还处在去年某个特定的氛围里。
人在寂寞时会想方设法让自己摆脱。今天晚上,我陪小婕值夜班,尽管我非常乐意,但还是不得不说:我现在感到了从没有过的孤独和难耐。忽然想起了一首歌:今夜的寂寞让我如此美丽,并不需要有人打搅我的悲喜;今夜的寂寞让我如此美丽,并不需要有人安慰我的委屈......
这时,高原冬夜的风正不急不缓地吹起。有一些说不清楚的情绪开始蔓延,渐渐地渗满了这个本该欢乐却充满了孤寂的除夕之夜。
那天凌晨,正写到此处时,蜡烛燃尽熄灭。又过了一会儿,电脑的电池也用完了。我开始百无聊赖地抽烟、活动筋骨。天色渐渐发青,看看表,她们快要交班了。于是我拿起扫帚打扫卫生,而且干得异常仔细、认真。之后,我喊醒了高婕并道了声新年快乐。交完班后,在我的再三恳求之下,高婕随我离开了八医院——到我们分区来欢度春节。因是过年,一路上冷冷清清,车辆行人都不多,后座上的小高不言不语,冷冰冰地沉默着,我的心情自然很凄凉。在邮局里打过电话后,高婕依旧没有笑容,于是,忽然间我的大脑就开始紊乱了。
我把车发动好,待高婕跨上来之后,一下子把油门加到最大,挂上档、猛地松开离合器,连人带车就象一只离弦的箭一般飞射出去。十米的距离内我连换了四次档,车嘶吼着在大街上冲了起来,我低头看了一下速度表,指针正飞快地走向红色区域——已超过了一百。快到没什么,可我是转着方向找车撞。
我身后一片急刹车的尖锐磨擦声,前面的车辆惊恐万状地躲闪,甚至有几辆出租慌不择路,一头扎上了人行道。
高婕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她知道我在恶狠狠的时候向来是说一不二、不计后果的,于是忽然紧紧地抱住我,喊:“你停车!停车!!你听我说,听我说!”
我喊道:“我什么也不想听!我只想死!我只想和你一块去死!去死!!”我想我当时被“神风攻击队”里某个死去的冤魂附了身,正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完成一件最惊天动地、最轰轰烈烈的人生之“壮举”。
---- 快三十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