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tibetprincess(小T)
整理人: weiniduge(2002-04-28 05:12:13), 站内信件
|
中 篇
日子象城外的雅鲁藏布江一样缓缓地流向天际,不是波澜壮阔,却奔流不息。我不清楚自己究竟搠取了几朵堪称绚烂的浪花,我只记得高婕一直静静地浮在水面上,而我则渐渐沉入了水底。
(六)
就这样,我和高婕心照不宣地确定了某种只可意会的关系,俩人接触的性质开始改变,变得微妙和甜蜜起来。随后的日子,电话照打不误,经常是一吹一夜。除了电话,就是信。我利用一切空闲写信,然后找时间跑去交给她并顺便面谈一阵。晚上回来时,高婕一送就是老远。我们肩并着肩,但谁也不先跨出身体的某部分相互接触这一大步。那感觉真好啊,好得让我觉得自己是在初恋一般。
但是有一件事,或说有一个人打破了这种初恋甜蜜、憧憬的感觉。
某一晚,我去高婕那儿,进屋后除了小高和刘敏外,还有一个佩中士军衔的义务兵。那小子油嘴滑舌,一看就是心术不正、打算占女孩便宜的那种兵痞子。油嘴滑舌也就罢了,偏偏这混蛋句句撒谎、言语粗俗、举止龌龊,甚至对我一副不恭不敬的流氓态度。我当时没说话,阴着脸保持沉默,心里想了四点:
一、只是个战士,犯不着计较,打他有失我的身份;二、我的凶狠好斗这一点让高婕很是担心,为此她专门提醒过我。如果再动粗,会让她觉得我不听话、不可救药;三、我随手摸了一下,操!今天家伙没带。真要是打起来,我也未必能尽显风流、一招致敌。因为驻藏部队的战士大都刺儿头得很,敢和你真玩儿命。他们总想:老子当兵被悬到这不毛之地的青藏高原,大不了一百多斤仍这儿,你是干部,你敢打我,老子就跟你拚,不就是“杠杠换星星”吗?谁舍不得谁是孙子;四、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小子能进来,就证明高婕或刘敏为其打开了方便之门,既然引狼入室,也是有所目的,最起码闲得无聊,想吹吹牛什么的。与其打那小子,不如先教训教训你们俩小妞。
我一不高兴,高婕马上看出来了,忙扯了个话题跟我吹。我却没了兴致,起身告辞。高婕说:“我送你。”我冷冷地说:“免了,接着聊吧你。”我原想,小高明明见我不高兴地走,怎么说也要安慰一下、解释解释,因为我此时最需要她对那浑蛋之所以进了她的屋而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而且我总觉得不能在女孩面前一副百依百顺的面团形象,该有脾气时就得有脾气。如果你小高聪明,就送送我,说上两句让我放心和高兴的话,这样我的气也消了,脾气也发了,面子也挣足了。可是,高婕真的就没送。也是个犟脾气呢。走在路上,我越想越气,转身到八团战士宿舍,打听那小子。得知那浑蛋名叫S,一个典型的刺头儿。这样的人于如此之晚的夜里呆在高婕的宿舍里起腻,我岂能放心离去?
于是我调头回来,在路旁顺手拾了一块半截砖,掖在腰上。敲门后,高婕一见是我,心想我又回来肯定没有善举,便跨出身来并将门掩上。“怎么没走啊?又不高兴了?你呀你,怎么那么爱生气呢?真是个小心眼儿。”这半娇半嗔的一句话,顿时打消掉我的一半怒气。“那小子在不在?我打听过了,他叫S,杂得很,西藏的兵不比内地,连土匪都不如,什么事坏干什么。你和刘敏小心一点儿。你现在也是干部身份的军官了,怎么能整天和男兵们拉拉扯扯呢?”我余怒未消的埋怨高婕。
“没有啊。”小高无比委屈地申辩:“他要进来,我有什么办法?”
“再来就赶出去。”
“好吧。你不生气了吧?我马上就赶他走。”小高抬起眼试探着说。
看着她的样子,我还能发火么?我不能。因为高婕很不善于用口头语言表达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她也不喜欢辩解和表白,只是从眼神和脸色上才可流露出来,我当然读得懂。她能这么说,就很给我面子了。于是我扔掉砖头,走了。
隔天晚上,高婕值夜班。我打电话过去,电话中乱轰轰的,肯定值班室里很多人。突然我听到了S的声音。而且他就在电话旁。“爱的卧塌”旁,焉能容他人矗立?放下电话,我就打算杀将过去。杨波问干什么,我说:“走,去活动活动筋骨”。说完将我的那把很小巧但极实用的藏刀别好。“我也去凑凑热闹,生命在于‘运动’嘛。”杨波说道:“带不带张云鹏?”我说:“不带。张云鹏打嘴架还可以,真动了刀枪,这小子肯定拉稀。”分区“四少”中的严志虎休假未回,他就不考虑了。
有备而战,要计划周全。鉴于我对八团的人文、地理环境不是太熟,便喊上了后勤部的铁哥们季同跃。老季很重义气,93年兵,我们是北方老乡,工作上也多有接触,他去年刚结的婚,对象正是八医院的,故对那里的一切甚熟,而且季同跃和我一样从骨子里崇尚武力,也是身经百战的兵油子,曾有过横扫八团的辉煌经历。喊他去再好不过――季同跃一拍即合,顺手操了一根武装带,试了试铜扣,系在腰间。
来到八团内科,我没敲门就进了护士值班室,一边大喊:“S,S,你给老子出来!”值班室里有几个人一见来者不善,吓得拔腿溜走。有个值班军医闻声跑来,听说是来修理S的,巴不得我们替天行道,于是便闲聊几句躲开。这时高婕从桌旁站起来,问我:“干什么呀,你!S走了。”我返身四处搜寻一遍,果然S不在。这才又进去。
季同跃和杨波陪着高婕若无其事的聊了一会天,见今日的架打不成了,于是借故走人。值班室里只剩下了我和高婕。静静地,一股医院所特有的来苏水味儿。我突然不知所措了。
当时我突然不知所措的原因有三:一、我从小对医院有种畏惧的心理,闻到来苏水的味道就莫名其妙地害怕;二、本来热血沸腾地来打架,突然找不到了对手,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收场;三、我这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到高婕工作的地方来。高婕穿着白大褂,让她在形象上变了许多,我有点茫然和谦疚,因为她毕竟在值班,是工作时间。
我突然象做了错事的小孩子一样,低下头说:“对不起,打搅你了。”
高婕笑了笑,指指椅子说:“你不知道吗,我们值夜班没什么事的。你呀你,除了打架斗殴还知道什么?”
我不好意思地坐下,顺手把胳膊支在桌子上。
“别挨那桌子,医院的东西脏得很。”高婕说。
我赶紧拿下去,浑身上下开始不舒服了。我装模作样地拿起一张象是化验单、又象是处方一类的单子,象个内行似的看。其实和看天书差不多――中华人民共和国范围内,几乎所有的医护人员皆是笔走龙蛇的狂草“书法家”。难怪我看不懂。我当时只觉得那张单子上密布着蛆爬一样异形文字,那文字很象远古时代的茹毛饮血者们记录的乐曲谱例。我用很专业的眼光仔细地审视着――多么动听的一段旋律啊!
“那单子也不能碰,也脏。”高婕又提醒我。
我又是一哆嗦,差点把“乐谱”扔到地下。
高婕笑着看了我一眼:“你果然怕医院,怕打针。”
我说:“不,不是怕医院。是怕你,娃娃。你穿这身白衣服还真象那么回事。”
“这是我们的工作服,就是不好看。穿起来自己都感到怪怪的。”
“白衣天使嘛。总不能穿三点式上班吧。”
“什么白衣天使。象个家庭主妇。”
“不,象饭馆里的厨子。”
笑过后我开始问她有关工作上的一个个显得很好奇、很幼稚的问题,还让她领着我在科里小转一圈,参观了那些令我望而生畏的各种医疗器具。我记得在配药室里我指着紫外线杀菌灯问她会不会对人体有害。她轻描淡写地说:不在屋里,就没事儿。我说我还是担心对你有害,你可小心点儿啊。逗的高婕直笑。
过了一会,高婕戴上口罩起身换药、装液体去了。我在值班室里坐着无聊,开始四处乱瞅并努力让自己尽快适应这里的一切和那股浓浓的来苏水味儿。我想:这就是我以后要时时光顾的另一个“老地方”了,我必需尽快熟悉剧情,以便早日进入角色。
过了好久,高婕仍没回来,于是我悄悄地走过去看她干活――她干活很麻利,也很认真,我站了半天她都不知觉。我感到很没意思,就咳了一声。她突然一激灵,手中的液体掉在地上,摔破了。我连声道歉,好在高婕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刻薄女孩,只是嗡声嗡气地说:“你呀你。我们忙的时候最怕有人捣乱,万一出了差错可是人命关天的。”只说了这一句,她就又接着忙活起来,好象旁边根本没我这个人,我除了肃然起敬外就是立马感到了自己的多余,于是打扫完碎玻璃片赶紧又回到了值班室里老老实实地坐下。
高婕忙活完,一脸如释负重的表情,歉疚地对我笑笑。我问:“今天有个病危的吧,你们要一级护理。”这是门口旁边挂的那块小黑板上写的。
“对。胃出血,可能熬不过今晚。呆会还要忙,要不你先回去吧。”她摘掉口罩,一边用酒精棉球擦手一边说。
“可别死在你的班上,多不吉利,我这是第一次来。”
“难说。医院就是这样,慢慢你就习惯了。我实习在云南呆了一年,经常有病人被抬到太平间里去,有的还要做遗体的善后处理。”
我立马毛骨耸然,说:“今天不会,他不会在今晚死的。”
“我们打赌?”高婕来了兴致。
“打就打。我若输了我答应你一件事,若你输了你答应我一件事。”我提仪。
“好。”小高愉快地答应了。
---- 快三十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