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kingsword_100(KS100)
整理人: sweetarain(2001-08-25 15:32:06),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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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常说最神圣的地方是教堂，但我却认为最神圣的地方是医院，因为每个人都会在这里接受上帝赐给我们的
礼物：生与死。
我慢慢地睁开眼睛，周围的环境于我是那么的陌生，又是那么的舒适——雪白的被铺，雪白的墙壁，连每个在我身旁走过的人都是穿着白衣。难道这里是天堂？然而随之而来的那股浓烈的消毒药水味把我带回了现实。
哦，这里是医院。
老伴正默默地坐在床边为我削苹果，她削苹果的手法依然是那么纯熟，只是那双洁白水灵的手却变得枯黄了。我吃力地想从被子里伸出手把它抓住，但这时我才发现，我的手也变了，原本强壮有力的手变成了枯树枝般，仿佛一碰就回断裂，破碎。
老伴见我醒了，连忙放下小刀和苹果，一边扶我坐起来，一边叨叨地说道：“怎么刚醒就乱动呀，你要好好休息才是嘛，真是的。”
“刚才我作了个梦。”
“什么梦呀？”老伴重新拾起了小刀和苹果。
“我梦见了我们年轻的时候，我们一起去逛公园，一起去看花灯，还有一起去……”
“好了好了，别说了。”老伴切下一小块苹果递给我，“吃吧，吃了身体就会好的。”
望着她手上的那块苹果，我小声地说道：“你知道我这身体是好不了的。”
老伴听了，呆了一会儿，忽然把苹果摔在地上，转过了身，两只肩膀颤抖着，好不容易挤出一句变了调的话：“不吃就算了。”
我知道她在掉眼泪，为了我这个病，老伴都不知哭过多少遍，眼泪也差不多哭干了。我连忙说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有心的，我，哎哟，啊，我……”“怎么了，老头儿，你没事吧？哪里痛呀？我帮你叫医生……”老伴转过了脸，紧张地为我搓胸口。
“骗你而已。”我眯起一只眼睛笑道。
老伴愣了一下，随即骂道：“你这死老头。”接着也轻轻地笑起来。
“骂我死老头？你不也老了吗？我想吃苹果呀。”
“没了。”
“地上那个呢？”
“脏了。”
“洗洗不就是嘛。”
老伴见我一面坚决，便拾起了苹果，在水龙头下细细地洗了好几遍，又用手巾擦干，重坐回我身旁，一块一块地喂我吃。
“听说人死后会到冥界，那里有……”
“别说不吉利的话。”老伴按住了我的嘴。
“听我说完嘛。”我轻轻地拿开了老伴的手，“那里有一座桥，桥头有个叫孟婆的给每个过桥的亡魂喝孟婆汤，喝了它，人世的一切一切都会忘记。阿瑜，我一定不会喝那东西，就算我死了，我也一定不会忘记你。”我紧紧地握住了老伴的手，她的手颤得越来越厉害。
老伴强忍着泪水说道：“我不会喝那汤，我也不会忘记你。答应我，过了桥后不要再走，在那边等着我。在人间我伴你走了五十多年的路，在下面，我也要和你走上五十年，甚至一百年。”
泪水落到了床铺上，也落到了我的脸上，流进了嘴里。是苦的，也是甘的。老伴擦干了眼泪，笑着说道：“老头儿，记得这间医院吗？杰儿就是在这里出世的，那时……”
老伴的话变得越来越模糊了。朦胧中我仿佛听到了钟声，来自天边的钟声。我觉得握住老伴的那只手越
来越重了。我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向着面前我最爱的人说：
“阿瑜，在桥的那边，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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