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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云烟渺渺———汪曾祺与云南 (2)
发信人: moonjj(月牙)
整理人: moonjj(2001-08-17 01:52:10), 站内信件
作者:黄尧
              二、昆明的雨

    我想念昆明的雨。

    我以前不知道有所谓雨季。“雨季”,是到了昆明以后才有了具体感受的。

    昆明的雨季是明亮的、丰满的,使人动情的。城春草木深,孟夏草木长。昆明的雨季,是浓绿的。草木里的枝叶里的水分都到了饱和的状态,显示出过分地、近于夸张的旺盛。

    汪曾祺先生对“昆明的雨”如此倾情,这在他的林林总总的风物描写里也是不多见的。

    换个位置,自小生活在昆明的我,确不知一个“雨季”也是可以令人怀想的。后来有了南北见识,果然“想念昆明的雨”。

    其实,昆明没有“雨季”。

    昆明还不属那种雨、旱分明的大陆性气候。不知先生何以得来这样一个附着了概念的印象。在云南之南,在滇西之侧,那才叫雨季呢!亚热带季风气候将一年裁为水旱两段,自每年的清明后数日至十数日(傣历新年后),雨季陆续到来,其势仿佛三鼓之军,陷阵厮杀一刻,天崩地裂。届时,山梁坍塌,宇宙晦暗。那里的草木是常绿的,此时,那绿是“疯”绿,恣肆汪洋。

    昆明的雨不似那样威猛,昆明的雨是自边地而来的斗笠抖落的水珠。

    昆明的绿也不似那样狂野,昆明的绿是小家璧玉。

    昆明是时时季季都会有雨的,无论春夏、秋冬。四季有雨,因此有“情”。
    晴过了很多天,昆明人就会说“该下雨了”,于是雨就来了;阴晦了许多日子,昆明人会说“也该晴了”,太阳就出来了。昆明,大约是惟一一个能“呼风唤雨”的城市;昆明人(包括那些久居昆明,在习惯上成了昆明人的人)是生活在温室的最奢侈的人。

    昆明人甚至不知雨伞和阳伞的区别,通常用一把小巧的尼龙花伞既遮雨又挡阳。
    昆明人穿“四季衣服”。一样的天气,有人着棉,有人穿单衣,有人穿短衫短裙,有人穿长衣长裤,一街冷暖杂陈,四时风景。昆明人还发明了一句话:“一年无四季,有雨便成冬”。这是专门用来吓唬外地人的。其实,下雨必降温,降得多了,昆明人就嚷嚷受不了。对“四季如春”,昆明人既不承情,也不感恩。
                    
    1991年4月汪曾祺在昆明大发书兴
    
    但问起在昆明居住了50年以上的人,对昆明的雨,大约会引出一番感慨的话来,似乎旧时的雨和现今的雨是不同的。

    我很小的时候,是喜欢下雨的。清明前后的雨尤其可人。

    东边日出,西边雨,昆明叫“太阳雨”。这时节的雨是娇羞的雨,仿佛闺阁的帘子,一撩,天地就淡妆出来了。在雨与太阳的两界之间,必是有彩虹出现的。七彩的霓桥从灿烂的云顶飞投下来,随着雨脚跚跚,微风拂拂,在广袤的大地上巡游、移动。“虹”,昆明人叫“杠”,疑是误解。偏这么叫,不求理喻。昆明土语中类似的偏执是不少的。

    这时,孩子们就裸着头出来唱:

    又出太阳又下雨,
    栽黄秧,吃白米;
    白米香,扳倒甄子喝米汤……

    为什么栽的是“黄秧”呢?始终无解。大约渴雨甚久的小秧是黄色的吧。至于“扳倒甄子”却是写真。昆明人家多用甄子蒸米饭。米在漾清之后下锅,略略过心之后,就要捞起,“撇”出米汤来。新米的米汤清香糯滑,真是解馋得很。

    到了傍晚,就要看天相。

    孩子也有唱的:
    火烧天,mei’mei出来打偏偏
    火烧地,mei’mei出来放个屁……

    “mei’mei”不知是哪个字。昆明也用吴语中的“囡”,但不读“NAN”,而读成“NUO(尾音带儿化)”,但并非泛指小童,而专指女儿。“打偏偏”是“拍掌”的意思,“火烧天”预示明日大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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