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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慈心照世人--忆四川成都文殊院方丈大师宽霖
发信人: cd.liuxiaoyuan(凝冰)
整理人: yuhang.lin(2001-07-31 17:41:11), 站内信件
慈心照世人------忆四川成都文殊院方丈大师宽霖

早年自营花店,与文殊院比邻。寺里常有佛事,需用一干等鲜花礼佛。在下不才,与文殊院王君相识,王君知我技艺娴熟,且历来敬重禅道,邀我为寺里插制
花艺。我求之不得,自是有召必应。

那年是97 年的七月流火的时节,一如眼下般的闷热难当。王君于某日凌晨电话告我速到寺里,有事相求。我速至文殊院。去后,知是过几日寺里有佛事活动,四方善男信女佛门子弟均会来文殊院礼佛,需大量鲜花,约我一道去花市上选购。
我当即于王君驱车去到成都的花市---高店子。到了花市上,我们只拣那黄色,白色,红色的莲,菊,剑兰(成都称十三太保)。盖因此三色,三花乃佛教用花用色,显其 淡泊高雅,清灵神秀之意。更大量选购各式配叶,(中国最早的
有图片文字记载的佛恰前供花便是"双耳瓶插青莲")。返寺后,便自过忙将起来。

一晃近午,王君唤我去斋堂用餐。平日里虽然也常去文殊院玩,但吃饭却全是吃素席,没有吃过真正意义上的素斋。到了斋堂 ,随众人身列,取一碗米饭,一碗素烧茄子,一碗木耳青笋,自寻了一个座位,坐下,有滋有味的吃起来。间隙里,偷空瞄一眼斋堂,长条凳,长条桌,老旧的木头不经意晃动时,有"嘎====嘎=="的摩擦之声传出。灰暗的黑色漆水早已随年月的流失而没了本来面目,连木质的原色也不复见了。这桌凳,怕是和文殊院一般的历史悠久吧?我自个在心里猜测着。平日我虽然有向佛之意,可实乃一凡夫俗子,最喜的便是大碗酒来,大块肉去的荤腥,今天才第一次吃了顿全素的斋。估计是忙了一早上,饿了,这餐毫无油荤的饭菜吃得我是满口生香。

用完斋饭后,将碗筷自己寻到水龙头,洗干净了,放回碗橱。正寻思着是泡杯茶来喝还是买饮料之时 ,一个小师兄,悄悄的走了过来,向我合十,一施礼,说"女施主请随我去静室",我心下纳闷,这文殊院里我可不认识几个人 啊?但还是跟着去了。一路上,小径深幽,穿古木重门,拂及肩枝叶,有轻鸟掠檐,有红花绽放,,居然还看见一只硕鼠打头,后面一幼鼠紧相随,循墙根蜿蜒而去,实是令我感觉到有趣之极。

曲折进退转弯后,来到一清净雅室。小师兄推门请我进去后,见一位宝相庄严的大师在蒲团上盘膝而坐,颈际一圈深黄褐色的檀木念珠,面色红润,慈眉善目,双眼微闭,嘴里隐隐有颂经之声。看年纪,总在60到100 之间吧,不好猜。我自个在那摇头。小师兄端上一杯茶带上门走了。我在心里暗想,平日里也在这文殊院出没,但,老一杯的高人却不认识几个,顶多和知客来往较频点,这位大师是谁来着?再想起平时 自己也将师兄的经文拿来翻阅,不外就是金刚经,般若心经之类的书,看得我头晕眼花,也不解个中三味,只知皮毛罢了;看得更多的是画册,浅显易懂,色泽也很漂亮,文字配上图片,想不看懂都难啊。正独自神游云天之时,大师开了金口:"听王居士说,你常来这寺来帮忙插花?"我赶紧答:是的,大师。"嘴里在回答大师的话,心里却在想,"这位大师究竟是谁啊?"念头未落,一转眼间看见一袭金黄色的袈裟挂在衣架上,不由暗骂自己真蠢,方丈袈裟、法器都在这房间里,大师不是宽霖还会是谁 啊?,笨!!突然间,手心里竟然有汗水溢出。甚实在是太兴奋了,宽霖大师年事已高,已是半闭关状态,平时不轻易见外人的,今日竟有幸被大师召来,亲眼见大师一面,由不得我心潮激动。

许是我急促的呼吸声过于响了吧,打破了一室的寂静,大师睁开眼来,清澈的目光看定我,有一丝微微的笑意,示意我坐下。我学大师的样子,取来一蒲团,置于大师下首,盘腿坐下。大师问我"什么是空? 什么是色?"天!!我头一晕,大师居然和我这个门外汉讲起佛说禅理来了。脑海里迅速的搜索着平时看过的经文画册,理了一下思路,我缓缓的答:"杯子装水 是谓水杯;杯子装茶是谓茶杯;杯子装酒是谓酒杯。杯子是形于外,内里物才是中重要。一切由心起,由意起,由念起,由欲起;如人身一皮囊,内里是淡泊心,便是淡泊人,内里是富贵心,便求荣华身家;内里是向佛心,便是向佛人。空和色是能和谐为一之时,便是明证禅道之日。大师,可对否?"

我忐忑不安的望着大师。大师手指拨着念珠,良久,一额首,道"有慧根"。我一听之下,仿佛如遭雷击,"轰"的一声,响彻耳际。心下,猛然间冲动了起来,便欲投身拜师,日日听聆大师的教诲。可一转念之间,红尘里的爱恨痴嗔,名利情仇却纷至踏来,脑海里一片茫然,不禁长长的叹了口气,对宽霖大师说道:"大师,我这一转念之间,全是俗念凡事,放不下家中高堂,多病兄长,更喜吃荤醉酒,这佛门,我是入不了的了。看来只是山门外多多听取大师的教诲了。"大师合十,唱了一声"南无阿弥陀佛。“又道:”内有向佛心,便是向佛人。"又闭目修持了。我在蒲团上,却如着棒喝!更如在汪洋中来去了一番似的,浑身上下,湿淋淋的。唉,说的时候说得明明白白,怎么刹那间就甘坠业障了呢?我满脸愧疚,做揖辞别宽霖大师,轻轻带上门,出得院去。

这次会面,是我唯一一次与宽霖大师近距离接触

在九七年至九九年的这两年里,我很是不得意。家庭破裂,官司缠身,父母不合,兄长入狱,花店危机,身体染恙,一切的无奈事伤心事 仿佛 都在一朝之间全数压上了我的肩头。大师听说了我的事后,让王君给我带来一句话"深悟因果"。我谢谢大师对于我这样的一个无名之辈的挂念,自是把大师的话牢记心头。一切因早就预示了一切果,生命无常,轮回之间,更是将前生、今生、来生、
这三生昭告于冥冥间,怨不得旁人的。我调和了自己的心态,用一种平和的心去看世界看人生,看一切的东西。

呜呼,一别就是整两年。两年后的九九年六月九日。我再见到宽霖大师,竟然是人天两隔。从报纸电视上知道了大师圆寂的消息后,我立即从外地赶回了成都。一束青莲,一束青香,嚼着大师当年的字字句句,大师已然功德圆满,坐化成仙。返回大师的来时地。我在人潮人群之外,虔诚的作三个礼,奉上青莲,退出了山门。

后记:
一晃又是两年了。前几日,得大师的入室弟子谭天女士所著《宽霖大师传》,灯下细细阅来,大师的样子的又飘现于眼前。大师,西方极乐世界里,青莲是否绽放了?
感宽霖大师对我的点化之恩,值此大师圆寂两周年之际,特书此文,以纪念之。

凝冰于2001年7月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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