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burier(叉子缺钱)
整理人: burier(2001-08-29 15:41:04),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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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际争霸-光子列车 第六章 锻造天青
清晨的太阳总是格外的美丽,阳光里两道风在亲吻。昨天傍晚的时候对面床上新近来了一个病号,听说是“丧失了战斗自信”,接收心理和基本药物治疗,嘉又只有靠在床边伏在枕头上休息。他把身子往左边欠一欠,让嘉的手靠得更过来一些。
“起来了?”对面的病友问他。
“嗯!”他总是很腼腆不自信,但是对方的语气轻柔而友善。
他抬起头,看见一张几乎被白色纱布全部包裹的年轻的脸,黑的头发倔强地从纱布的缝隙里探出几绺,其下的一双眼睛似乎是用最明媚的星星作成眸子,再以最冷酷的坚冰修作眼白。嘴唇鲜红得彷佛要滴出血来,洁白的牙齿闪着陶瓷的光泽。身体似乎也只有右手完好无损,其他的部位也都背白色的砂布紧紧缠绕,汲取着它所包裹的身体里曾经所有的旺盛生命力。
他的右手手指修长白皙,在他的床头,此刻也伏着一个黑发的女子。他的手指就轻轻的拢着那乌黑的头发,小心地摩挲着,仿佛他指尖触到的是整个宇宙里最珍贵最脆弱而且绝对唯一的生命。
“你好!”他的病友扬一扬右手以示招呼,“太阳真好,不是吗?”
是啊,真好!他想,只是不要再看到那么多的螃蟹铺天弊日,他下意识地看看自己的胸口。
“有什么感觉?当螃蟹的固体强酸把你的身体烧出窟窿的时候?”
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对面的年轻人,回应他的是那只砂布下的眼睛狭长为一线,然后嘴角朝他病床前的铭牌示意。他所在的病房是治疗“异族生物侵害”的专属病房。而床前的病历卡上书写着:守卫者、强酸弹、右胸——一目了然。
那在强酸弹雨里坍塌的导弹塔成了什么样子?那个在战争服役期间平安无事,退役后却被打掉整个头的老兵下葬在哪里?那列装载了那位年轻母亲和她孩子的光子列车到达了没有?都无从知道。整个玛雅星球的联系似乎中断了很久才陆续正常化,小区域的人们都尽力往大的聚集地集中,政府已经不保证小型聚集地的安全。导弹塔在重建,新型的对空导弹威力更大,发射间隙更短,攻击距离更长,“北京”、“鹿特丹”和“巴塞罗那”是第一批得到庇护的聚集区域。
“渴了吗?”嘉递给他一杯不加糖的维卡。对面的年轻人也坐起了身,让他身边的女孩子为他擦干净脸。
“你们错过了今天最美丽的景色。”那年轻人用一种兴奋而得意洋洋的语气说,“清晨里的两个太阳互相交错光辉,你能清楚地看到它们在土丘上、在华墙上、在水面上柔和的反光。比起在宇宙里静寂无声的燃烧——生命是灿烂得多么蓬勃的可贵。”
他看着对面的青年,后者还给他嘴角上挑的微笑示意。两个女孩子也交换了眼神,相互展颜问好。
“你为什么离开军队?”他突然问。
对面的年轻人听到这个问题却一点都不吃惊,他看到他与他身边的女孩子相互看了一眼,传达着一种宽慰与体惜的温柔。然后那个年轻人用眼睛直视着他,“因为在战斗中我注射了过多的兴奋剂,当时补给和医疗设备匮也乏,我的身体陷入了‘兴奋黑洞’状态6个小时之后,自然也就无法恢复了……我是隶属于DuGalle将军的第十四陆战队成员,名字‘锻造天青’。”
“哦。”他叹了一声,“奇怪的名字。”
他知道兴奋剂的使用在军队里一直是秘而不宣,虽然已经有无数的记者报道了相关见闻,但军方也总能给出各样的解释不停讲述人道的可贵和使用兴奋剂的不可行性。“你还想回到军队吗?如果……如果你能够痊愈的话?”
“拒绝作答!”锻造天青的眼睛再次狭长起来,狡猾的笑容象一只亲切的狐狸。
他也笑了,然后随着天青的目光望向窗外,窗外的白色风雨又开始了,雾气帖窗,那里只有一片白茫茫。天青的目光也就一直注视那片白色的苍茫,似乎透过那里可以看到超出这个时间和空间的一切。
“如果可以留在军队,那么我不惜我的身体被卷入无数次的‘兴奋黑洞’,我将尽力无愧于陆战队的荣耀军刀。”锻造天青说。
“如果可以换得哪怕是一星半点的联邦的利益,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献出我的血。”
“如果可以让牺牲得到补偿,那么我会让他们永远看着我的幸福。”
他说得很平静,泪水也平静地流淌着,因为“兴奋黑洞”而精力几近耗尽的身体开始表现出疲倦。那个女孩子连忙把床头升起来,让天青靠着。
“本来以为陷入兴奋黑洞不能动弹的我,将会成为小队里第一具尸体,结果最后留下来的只有我……他们背对背地对着虫子射击,背后所形成的圆圈中央躺着我。他们死了,虫子上来。之后支援到达,虫子已经退了,我们小队十六人,大家死后的尸体互相缠绕在一起无法辨认,最下面就是我。”
锻造天青抿抿嘴唇,血红的嘴唇上留下了一排齿痕。
“大家就这样抱着睡了……”
年轻的军人说完已经殚精力竭,看着对面的他慢慢也睡去。
一刹那间整个房间里都没有了声音,嘉和对面女孩子的眼睛都红红的。
“我也是第一次听他说。”那个长着黑色头发的女孩子说,“他只告诉我,他将发加倍的牢骚,要欣赏最美丽的景致,他的命不属于他自己,所以他不能老是自私地考虑他自己身体到底能支持多久……”
女孩子有了啜泣,他就不能开口了。嘉握着他的手,他们的手指缠绕在一起。
他仔细地朝对面病床前的铭牌看去:锻造天青,粒脱素严重过量,机体活力丧失。
“他用了6针兴奋剂,”黑色长发的女孩子说,她用同样的温柔抚摸着沉睡的天青的脸。她的手指滑上纱布,细细捻动天青从纱布缝隙里露出的发。“三针粒脱素就是人体承受的上限了……”他的嘴角扯了几下,不作声。他和嘉默默看着那个黑色长发的女孩子端着刚才洗脸剩下的水走出房门,再进来,对他们笑一笑,然后偎在天青的身边看一本书。
局势更加恶化,据说是因为人类联邦属于最高机密的一个ghost成为了虫子的“皇后”。这样的事让锻造天青在病房里哈哈大笑,声言但凡人类打不过的虫子的时候便投降去,按了阶级划分,ghost作皇后,那他这个小兵至少也可以作个地方官吏。
锻造天青是个很让他喜欢的人,说出的话总有让人倾听的兴趣,即使是强词夺理也一点不让人生厌。他们在病房里高谈阔论,每逢讲到人类联邦的长官,锻造天青就作出恨铁不成钢表情,咬牙切齿地骂骂咧咧。而他说话总是不多,但是恰到好处,两个均不能行动的男人彷佛一唱一和的绝配。这个时候两个女孩子就坐在一起聊天,天青的女友总是希望天青能够象他一样少说一些声音小一些,这样可以精神可以维持更久;而嘉也老说他应该学学天青大方一点豁达一点,这样对他今后对他性格都有好处。——当她们在某天聊天的时候这样双双说出来,天青就哈哈大笑,然后说,“简单,换换女朋友就好。”
他也呵呵的笑说有道理,女孩子们就各找自的男友麻烦,病房里的欢腾气氛热过窗外的风雨交加。
星际争霸-光子列车 第七章 死
“我必须告诉你这样的一个事实,虽然它是那样的突然和难以让人接受,但是我们然有义务告诉你,你也有权利知道——
“你的长兄、海军金帆勋章获得者、白色狮子勋章飞行员、洛依德·青少校,在前天晚上的袭击任务中,陷入了敌人大规模部队的包围,不幸牺牲了。他战斗到了他生命里的最后一分钟,为人类联邦的文明进步和权益奉献了他作为军人最宝贵的忠诚……
“他的事迹将在今后的战争中被千万的士兵传颂,他的名字将被铭刻在和平时代的人类英雄纪念碑上……
“我很荣幸能向他的家属宣布他得到的‘人类英雄’称号,这个称号所代表的意义远远超过了称号本身,他的英魂将伴随人类联邦军队前进的步伐永垂不朽……
“希望他的家属也为他的荣誉而自豪,并为之作出你们的努力,消除牺牲带来的悲切和消极……
…………”
…………
勋章在床边桌上。
慰问函在床边桌上。
抚恤金和捐金在床边桌上。
花环在床边地上。
慰问品在床边地上。
遗物和遗嘱在床边地上。
陪同宣读“荣耀”的副官一起来的士兵想要把一幅“埋骨星河,光耀联邦”的挂字悬到墙上,仆一展开,就看见他的眼睛红了,病房里炸起他的惊雷,
“滚出去!”
天青的女友和护士连忙陪同着副官和随从兵到休息室去。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锻造天青躺在床上,用手枕在脑后不作声也不看他。
他坐在床上,就像丧失了所有表情的木偶。他的眼睛没有光,只有回忆;他的情绪看去冷静,冷静里包裹着忧伤。
他指指的地上的包裹,嘉连忙把那袋遗物递到他手里。他打开袋口,右手刚伸进去就凝固了,红色的眼睛里默不作声地涌出大量的泪水。他把头压进被子里,闷闷的哭泣隐隐传出来,锻造天青翻了个身,把目光投到窗外去。
嘉拍着他的肩头,流着泪给他背上搭一条毛巾被。天青的女友进来了,对她微微点一点头,然后坐到天青旁边。
他的手指在口袋里摩挲着一颗橄榄形的亚孙桃核,没有了棱角,桃核表面的纹路也因为长期手指的抚摸而变得圆润光滑。他9岁那年的时候,他的哥哥摘了半数的亚孙桃一个人到了集市,换回了他所要的生日礼物和当天市场上最大的一颗亚孙桃。
那两份生日礼物讨得了他的高兴和他父母对他哥哥的一顿好打。
记忆的长河在悲伤的山谷里溅起波浪的时候,一切虚无的荣誉、坚定的承诺便都不再有它们本身的骄傲属性,反而更让回忆的美丽更加让人怀念,让悲哀泛起的涟漪更加片片层层。
“谨以此样的庄重献给我的家人”他的哥哥在‘白色67’前端端正正的站立,用最漂准的军力和一丝不苟面对着摄像头。
他看着他哥哥的遗嘱,那是在他拥有了“白色67”执行第一份任务后就留下的遗嘱。他的哥哥说,
“我没有任何遗憾……哪怕我的牺牲对于整个战斗来说没有任何作用……
“请记得我在军队里的日子……如果我阵亡,请继续当作我在服役,驾驶我最钟爱的战机。
“我的生命里……已经足够,能成为你们的骨肉、兄长,这是我最大的荣幸……
“战争完结在谁的手中,我的生命终止在什么地方,都不重要了……我曾经和你们一起存在过,如同星星和太阳一样存在过……
“亲亲我吧,亲爱的……
“如果你们看到我,请让我温习最后的亲吻……”
他微微笑地看屏幕、看他哥哥的奖章、看荣誉证明、看窗外的阳光灿烂或者是白雨封疆。
故事发展到了尾声。
战争的情势是越来越坏了,‘玳瑁’失守,‘奥克利’虫洞失守,‘玛雅’的战略作用巨大,
但是死守的必要似乎并不具备。防御已经从外层空间转移到地面区域,虫子们就像是淘金热时期的淘金客一样纷涌而至,每个早上的晴朗天空中都可以看到气球一样的虫族领主拖着长长的飘带懒洋洋地降落到这个星球上的不知什么地方。攻城坦克的轰鸣声有时候彻夜不止。每天下白雨的时辰里,看到一道道亮线穿过天空的时候越来越多。
“还好,这里局势还安全。”他给嘉打电话的时候说。
“嗯,”锻造天青给他的女友打电话,“你们在地球上安顿好了就快点来接我们吧,我每天看着小灰灰那张男人脸都腻了……好想你哦。”
他哥哥的抚恤金和天青的保险金交给了嘉和天青的女友,这是他和天青下来就商量好了的。他们告诉她们说让她们先拿了这些钱带两边的父母到地球上去,安顿好父母之后然后再回来,再带着他们一起走。或者到地球,或者到其他地方,总之四个人结伴走走,安静悠闲地生活下来。
钱不够那么多人花,他明白,天青也明白。所以有两个女孩子照顾老人安顿下来就行了,至于他们俩,都是走不了路的,何必再跟了去地球呢?这里好歹也是故乡嘛。
“你说对不对?”他望望天青。
“是啊。”天青眨着眼睛,“她们也该知道他们到达地球后36个小时,玛雅的光子列车线路和一切对外线路都被虫子占了吧?”
“应该知道。”他说,“她们都是伶俐得教人喜欢的女孩子。”
“嗯。”天青突然笑了,“今后她们结了婚,生出的孩子象你象我,那她们怎么交代?”
“你!!”他无语了,只有笑。这好像也确是一个问题。
一只灰褐色的长着长长飘带的“气球”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很近的样子,似乎只有500米。接着又是一只,还有一只,再来一只……
防空炮和远处的机枪声清晰的传进他们耳朵,天青瘪瘪嘴,“怎么尽是放的空炮?陆军这么差劲吗?”
他摸着床边桌子上的杆子,挑开窗户栓,阳光不加阻碍地坦荡荡射进来,白色的房间变得活力四射。
“过来睡吧!”天青把身子往右边挪挪,“咱们今天说说话,她们走了咱们不能冷清,对吧?”
“好!”他说。
机关炮和防空炮的声音都哑了,近处忽而响起一两声冷枪。走廊上刚才一阵喧闹,现在变得鸦雀无声。窗台上的太阳能捕集器还在沙沙的工作,太阳草开出了两朵黄色的花,一朵对着太阳,另一朵被风吹得弯到了叶子下。
他看了那花一会,然后对天青说,“等等,我下去一下。”
天青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软软的睁开眼睛,看看那花,再看看他,“唔,好。小心。”
他小心地扶着床沿站起来,扶了三下,挪着,终于够到那朵花。他把那朵花从叶子下拉出来,再把花盆尽力换了个角度,于是两朵花都沐浴在了阳光下。
“好了,快回来。”天青说,“今天我们哥儿两好好说说话。”
“哦。”他收回手,正要移回去,发现那花自己又缩到叶片的阴影下去了。他又去把它拉出来,但是当他一放手,花自己就又回去了。这样折腾了5分钟,他终于用一只小棍拨开叶片固定住,完成了他的工作。
“好了,累死我了!!”他吐大气,又花了两分钟回到床上。
天青已经睡着了,陷入兴奋黑洞后垮掉的身体着实累得太快。他看到天青把手提电话放在自己和他之间,上面的信号灯已经不再闪烁——他睡去之前已把手机关了,他以前没有关过手机。
他也躺下来,把手机放到耳朵边,没有声音。他关上机,第一次关上,然后放在他和天青之间,和天青的手机并排在一起。
云起来了,云很好。
他感觉到的震动很轻微,虫子们正争先恐后地往这边赛跑呢,他想。大概光子列车开动的时候,在列车里就是这样的震动感觉。
他想起了他的梦,月台,密布的蛛网般的铁轨,哥哥在一边,嘉在另一边。列车来了,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浩大磅礴,足以摧毁一切的力量……
他记得他当初每每被急得醒过来,但是这次他很平静。
光子列车已经开了,光子列车正在开着。
他看着身边的天青睡得像个孩子,额头上的绷带已经拆了,黑黑的发垂在眉心。
他奋力撑起来,费尽全身力气在天青的额头亲了亲,就像小时候他的哥哥每晚作的那样,然后他小心翼翼地躺下。
他想起母亲、嘉、哥哥、亚孙桃、驻扎的老兵和那四句诗。
“亲亲我吧,亲爱的
我们离开时就该这样
当我年迈得失去了梦想
就让这吻永驻在我心上。”
……
他终于睡着了,天青睡得更熟。阳光在云层里朦胧,今天的第一滴雨飘在沼泽的水面上。
许久之后,他们的房间门微微动了一动,一只褐色的硅质爪探进,在水泥面上磕出六道划痕。一对红红的眼睛之后出现在门口,左右张望着,好奇地看到两个人都躺在床上,香香地睡着了。
【END】
---- 人人说我帅,我也认为帅,
可惜就是没人爱,
没人爱呀没人爱,没人爱那个没人爱,
当里个当,当里个当,
我天生就是人才,
恩,是个人才,天生浪漫的人才,
为什么总是没人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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