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xwt(向问天)
整理人: darkwing(2001-06-13 10:06:00),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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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打劫
梁山坡的好汉们,好象并不生疏打劫的营生,瓦岗寨的豪杰们,似乎也精于此道。不论是哪一个皇帝的天下,在书里面的细节中,不难看出,都是英雄形象。
扒包,偷盗,有罪。
打劫,有罪,好象还重得多。
不知是哪 一位同道讲的:”杀一个人是罪犯,杀一千人是英雄。抢人也是如此。“这观点,好象罪犯和英雄有不少距离,多少距离?我并不在乎。英雄,也没有明确的目标。
为什么去抢?
象我这样浪荡于江湖,即便家里不收我分毫,也从不动家里一针一线。既缺少正当的挣钱手段,又想在江湖豪侠仗仪,又偷又抢,太正常不过了。
二冬瓜,这位昔时带我入道的人,自从拘留所第一次出来,我两就很少在一起作案。如果在一起喝茶,通常都是彼此没有偷到钱在一而起磋商找钱的歧途。
在河边简陋的茶铺,零星的有几桌喝茶的人,这样的茶铺,江湖上的人少有光顾,自然,来这种茶铺摸线索的警察也少。既然安全,谈江湖上各种偷摸之事,也不需耳语,顾及什么隔墙有耳。
茶淡了,几乎已是白开水。烟也是最后两支,彼此点燃,秋末的下午,天色阴沉,冷风阵阵。我和他穿得都不多,故尔他抖抖身上的军装,说:”冬天来得真快,应该买羊毛衫穿了,实在难偷。”
“车上车下”,“牛脑壳”真不少,有些简直象“操哥”,站在你侧边,还要帮你做好“架子”。只要一亮“宰子”出手,拷子就飞到手腕上,日子不好过”我深有同感。
“听说,这次国庆献礼,每一个“牛脑壳”都有十五十个名额。”
“好象不要贼娃子吃饭。”
“箍子的口号是:踩扁一半饿死一半。”
“惨了!”
“路上再不妙,总还是要吃饭,穿毛衣。”
要端碗,对着干。越是艰险越向前!”
“有没有路子?”
“总有他们不管的。受贿的人不少,赌的地方也多。三砖场那边“地窝子”还是可以,抢一场也比“打”几天车划算。”
“抢场伙”他似乎觉得我说错了。
“嗯,总之我那边还有一支"三八",一把开关刀.”
"就我们俩?”他有些不信:“任何一个“扯马夜”的场伙,都不止两三个人。”
“一般的工厂二流子“穿幺”,又有几个是不要命的横人,再说,我俩只是去试试,并不是非抢不可,如果真正有“方砣子之类的人物,我们就走了嘛!”我好象深有经验的分析着。
二冬瓜在街上,素被人说成少根筋,在我的印象中,他没头没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听我这般分析,似乎也觉有理。既然有理,试一试又有何不可。
他国字脸,五官没差没错,泷泷的眉下,一双利眼滚动了一转,拿出一张擦鞋的布,躬身而下,擦那一双略有灰尘的鞋,在他的眼里,皮鞋是男人最重要的一样东西,脚下无鞋,周身穷。好象他早已深明其中之妙义。哪怕没吃的,没穿的,偷到钱,第一件要买的,就是市面最好,最亮的鞋。脚下这双全牛皮接尖鞋,鞋底足足钉了二十多锞鞋钉。
经他这么一擦,本就没买几天的新皮鞋,更是透亮,令脚下生辉。人也帅了不少,那右手被火烧伤而致残,并没有影响到他某些右手的发挥。此刻,站起身来,一瞟光亮的皮鞋,把那布片顺手就往脑后一甩而过。说:“这段时间的钱,格老子的真正挂得高。”
他一擦鞋,就是他同意了。不管你是找他借钱或是帮忙打架,或是其他事,只要他一擦鞋,就算表态同意或答应了。
“现在的钱,不是在床上。”我说着,把然尽烧到手指的烟头往前面弹去。当我和别人谈妥某一件事或做好某一事,手里有烟,都要习惯性的弹掉,好象已用不着烟来多事。
“好久动手,在哪?”
“我也不知道,待我打听以后再同知你。”
“ 费而行动,最好就在这两天,我都穷疯了,现在又出了一种鸭嘴形将靴,样式相当好看,而且又暖和。”
“只有你才想穿么?”
茶几乎白开水了,烟也抽尽了,打劫的事已磋商妥,这个简陋的茶铺已不能再留住我们俩。出门就各自分手。
要打听到哪有赌博的地方,对浪子来讲,并不是很困难的事,只要一个下午坐在文化宫茶园不走,和在江湖上挣钱的人坐在一桌,不需问,自然也有人讲出来。
“昨天罗胖的生,你怎么没来."一个家住北门一带的人,正问刚坐下来喝茶的小伙子.
这小伙子,爆露门牙,没精打采的说:“清早打的早车钱,中午就在三砖场洗白。”
“都是朋友,有傻子嘛,喝点酒,也可以给罗胖面子。”
我要不是三砖场的小毛给几元车钱,老子差点游泳回来,我没钱,空脚空手,怎么去?你我脸上都是有“火”的人。”
我就这么听着,待他们寒暄道别,一个个离去,要知道的,都知道了,要做的,则是回家通知二冬瓜。尽管他没钱坐不住,心头慌,晚上他还是要回家的。
他正在和同街的人下象棋赢烟,可能是赢了,两只耳朵上个夹一支烟。学娃站在他侧旁,当然,如果没学娃站在一旁暗中给他递点子,他也赢不了吴如刚。吴如刚则是不偷不抢的人,虽然长得不高。但,他却颇有心机,同街上同龄人中,他是很会赢街邻来路不正的钱的。我深知他阴险狡猾,对他历来不甚有兴趣,走到二冬瓜的背后,一拍他肩说:“你赢了他,真是怪事一桩。”
二冬瓜见我,起身让学娃帮忙,走到一边小声问:“怎么样?”似乎对我的评语不满:“你怎么知道我下不赢他!”
“你如和他赌五角一盘,若是吴如刚输了,老子从你裤裆下钻过去。我看,学娃也差得远。”
“老子就不信,他又怎么输了呢?”
“好嘛,今天把事做了,明天分钱后,我陪你和他下,若你赢了,老子在努力餐厅“开官”。我话锋一转:“我都准备好了,吃饭后就走。”
学娃丢下棋子,走过来问:“有啥路子,大家分享嘛。”
我取下二冬瓜耳朵上的烟,划燃火柴点燃烟,从嘴里吐出浓浓的烟圈,说:“抢人,吴如刚好象从来没输过一支好烟,春燕烟实在不爽口。”又对着学娃到:“这一段时间,操得不错,衣服又换了。”
:“三个字,惨、惨、惨。”学娃似有苦衷:“车子上风声很紧,这几天钩了好几个,我都呆了好几天。明天没烟,怎么过哦!”
“怕啥子,最危险的时候,就是最安全的礼拜天。你不是号称“一站三”吗,你那把枪是要比我和二冬瓜的快,也比我们的准。”
“既然金枪加玉把,还闪手么?这盘吴如刚输了么?”二冬瓜突的问。
“杀着,他改不了。”
“明天把吴如刚喊到,一起去文化宫比,老子请你们喝酒。”他还是不服输。
不服输的人,真正输之时,却输掉了很多。到案发之时,才后悔当初不该留在文化宫赌象棋输赢。如果不去文化宫下棋,自然不会喝酒,自然不会失口。真是,病从口入,祸从口出。
当天傍晚,我俩带上三八式刺刀和开关刀,在三砖场找了很久,才知自己天真。三砖场并非象我们想象中的某个公园和茶园。它象一个小镇,厂区和住宅区都很散,零零星星的占了一大片。在没有星月之光下,我已分不清东南西北。那赌徒聚会的地点,就是有准确的地名我而已找不到。
想起走之时那翻豪情,那成竹在胸的自信语气,不禁感到哑然。
回去。
二冬瓜又在学娃面前夸下海口,不找到钱不回来,明天努力餐厅请几个喝酒。
“我简直没脸,”二冬瓜是说一不二的人,在别人眼里,他是说到做到的神偷。
“我难道有脸见他们?”我的性格同样不允许自己失信于人。
“放风,总得收风嘛。”他说。
“怎么收?”我问。
“既然来了,总要抓一把风回去。”他略略踌躇即刻又说:“这里人少夜黑,不如在前面那段烂路边等,随便抢一个工人也行。至少也有烟钱,没得钱总还有嘛。”
这和抢赌博的人,有否区别,此刻已想不到那么细,唯一担心的是不知那个倒霉的人身上有多少钱。
夜晚的秋风越来越大,还夹着细蜜的雨点,象一层层鱼网扑在我脸上,坐在路边砖石上,缩着脖子的样儿真有贼头贼脑的味道。
二冬瓜却俨然象久经沙场的猎人,一双眼睛搜索街上动静,悠悠然然的味道,象一位经验丰富的猎人,只能感耐心的等着他的猎物出现。
这一点上,我承认,不如他。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在黄金的海洋里,又有谁在回头,当真回头,请问:岸又在何?“
这物欲洪流冲击的世界,似乎和雷锋叔叔讲的差得太远。”人活着,正是为了他人的利益,他人的幸福,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中去。“站在学校主席台,举起右手面对红旗下宣誓,做一个雷锋似的红小兵。今天当真令我哑然。
只要不是白痴,谁不愿黄金屋,谁不愿颜如玉。,雷锋叔叔固然可爱可敬,在江湖上又有几个雷锋叔叔,我至今也没见过及雷锋叔叔三分之一的人,更别提雷锋式的人,“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无疑是大家都听,大家都不乐意 ,追求的空洞口号。“把有限的生命投如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中去”。雷锋叔叔肯定是在善良的欺骗我。
钱,这人人都在诅咒的人,人都在追求的货币。古人讲:外圆如天,内孔如地,具具乾坤之象,积之山,动之江,失之困弱,得之荣昌。似想,我这凡胎俗子又怎经的得起钱的诱惑。
如果,有谁说自己不爱钱,一定是最虚伪的人。
每一个人。都有一天是忘不了的。或许,我会忘记9月6号的生日,一九七九年十一月二日,这一天,我没干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但,作案那一夜的确令人难忘。
当晚运气相当不错。
一个女青年,只需挥挥手里的开关刀,押到砖堆后面,“把钱拿出来,哥们儿手紧紧,借来急用,他日发大财后,自然还你十倍”。等等之类的词,也省略了。主动拿拿出周身所有的钱和带在手腕上的女式上海手表。
她很年轻,长的怎样,仪貌如何,一来夜黑风高,二来,又不是劫色,脑子里除了她身上的钱,一直警惕着街那面的动静。
时间,不长。
没有计划,没有安排,手段相当原始,简单,直接,但很有效。
离开现场,运气也好,恰好一辆拉砖的汽车开往市中心,取代了长途跑步的项目。
爬上拉砖的汽车,坐在砖上被夜雨吹打。进城后,已是浑身上下湿透,却一点不觉冷。心里爽快之及,似乎去干了一场石破天惊的大事,为自己干得漂亮而有一种成就功感。隐隐的觉得抢要比偷来得刺激。
分钱,分手。
回家的路上,心想:抢,似乎并不是很困难的事,那些剑侠上的人物,不过如此此,就是拿着武器对着手无寸铁的人罢了,或者大吼几声:“此路我开,此树我栽,若要从此过,拿出买路钱。如若慢点,一刀一个土下埋。”而我,却一句话都不需交代,只晃晃刀,,她就完全理解我的意思,并立刻照我的意思做。想来,书上的劫匪不不如我,书上的被害者,也远不如今天的被害者聪明,善解人意。
扒包的生意,是比不上抢的买卖。抢的效益,的确不是扒包所能及的。扒窃罪和抢劫罪,在法律上也是有严格的区别。
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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