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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人: weiniduge(2001-06-22 23:33:38),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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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视文学剧本
春在溪头
《女人四十一朵花》三部曲之一
片头
一滴被虚化、放大的水珠象一颗熠熠闪光的珍珠在晶莹透亮的冰凌上缓缓地流动。在阳光的辉映下,水珠呈现出七彩的光环。
冰凌在融化,水珠落入欢腾的溪水,溪水激起欢乐的浪花。
蓝天,白云,一群鸽子欢快地飞过。
溪水汇成河流,河水在黄褐色的田野上蜿蜒流淌,溪畔、河沿,已见早春的绿色。
阳光下,洁白的荠菜花在绿油油的叶片衬托下显得生机勃勃。叠出片名:
春在溪头
在优美的竖琴和潺潺的水声伴奏下,一个柔美的声音唱道:
啦……啦……啦……
啦……啦……啦……
地下没有疲倦的溪水,
天上没有沉睡的彩霞,
有路就有人的足迹,
有太阳就在春秋冬夏,
啦……啦……啦……
啦……啦……啦……
脚下自有千条路,
人生何处不潇洒,
城中桃李愁风雨,
春在溪头荠菜花,
啦……啦……啦……
啦……啦……啦……
歌声中出现以下画面,并在画面上叠出职、演员名字。
一只秀美的手将一棵开花的荠菜轻轻掐断。
溪畔,本片的女主人公方月缓缓地直起腰来,她是一位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的中年女性,从气质风度到衣着打扮,一看就象城里人。
溪水映太阳,呈碎金万点
方月独立溪畔,在回忆的海中荡舟。
开花的荠菜在她的指间缓缓地转动。
1 大都市。夜。
从空中鸟瞰这座夜幕下的中国北方某沿海较大城市,给人以星海倒置,光怪陆离的感觉。乍暖还寒的时节,淅淅漓漓的春雨漉湿了霓虹眩目的城市建筑,车水马龙的街道和熙熙攘攘的路人,各种纷杂的音响和汽车喇叭的鸣叫交织在一起,象是在肆无忌惮地喧泄。灯在流动,车在流动、人在流动、整座城市都在流动。繁华的十字路口,人和车显得特别拥挤,正值下班的高峰时期,几个身着雨衣的交通警在紧张地疏导过往的车辆和行人,西去东行南来北往的各种机动车形成四条长龙随着信号的变化和交通警们的手势停停走走,走走停停。
信号灯发出直行信号。
一辆黑色的奥迪轿车竟旁若无人地在路口转弯,破坏了正常的行人秩序。
一青年交通警欲上前拦挡,被另一位年龄稍大的交通警一把拉住、潮水般的自行车将两位交警吞没了。
2 轿车内。
坐在前排的市委办公厅副主任,接待处处长袁松正用手机通话。
袁松:“……御膳酒楼,888房间,古色古香,正合客人的口味……有三位女士,跳舞没问题,绝对没问题……刘秘书长参加,我们市的一枝笔……对,刘鸣副秘书长,正处级的副秘书长嘛,不光文章写得好,是位天才!吟诗作画,能歌善舞……马上就到……”
一个个色彩斑澜,内容各异的灯箱广告迎面扑来。
3 街景。
路灯和车辆和灯映出纷繁的雨丝。飞转的车轮急速地吞噬着流光溢彩的路面并溅起串串水花,车辆和行人在逐渐稀少。
4 御膳酒楼。外景。
一座古朴典雅的中式建筑,斗拱飞檐,结彩张灯。袁松乘坐的轿车在酒楼前稳稳地停下,当一位身着旗袍的迎宾小姐将车门打开后,西装革履、挺胸腆肚的袁松走出轿车,习惯性整了整上衣和领带,轻车熟路地走进酒楼。
5 方月家。卫生间。
朦朦胧胧的雾气中,方月正在裸浴,她洗得很认真,淋浴喷头涌出的水不疾不徐地经她那健美的躯体、富有弹力的肌肤,跌落在彩色玛赛克铺成的地面上,听起来象淅淅漓漓的春雨。
6 餐厅。
雕梁画栋的中式餐厅,装饰的富丽堂皇:红毡铺地,黄缎贴墙,紫檀圆桌、红木坐椅,颇具皇家气派。
袁松等人把盏举杯,酒酣耳热,场面热闹非凡。肥头大耳的客人吃得开心,陪酒的小姐喝得亢奋。
袁松(悄声地问刘鸣):“刘萍是咋回事儿?”
刘鸣:“八成让电视机厂的陆元平给留下了,打了好几遍传呼,一直没回话。你和她怎么定的?”
袁松:“她不让这去接,说坐你的车来。”
刘鸣:“其实,这种场合……”
袁松:“她要一来,气氛就不一样了,还能上个档次。”
一陪酒小姐:“袁大主任带头开小会,你们说该不该罚酒?”
众人:“该!”“罚酒!”“倒满!”
袁松(慷慨大度地):“好说,好说,我先干了这一杯。”
陪酒小姐(不依不饶的):“你的诗呢?你不经常是酒过三巡,诗兴大发吗?今天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袁松(清了清嗓子):“做诗可以,但只许内部欣赏而不得外传,做得好,大家掌声鼓励,做不好,全当笑料。下面,我就以工作为题,献诗一首。大家听好:一张餐桌圆又圆,一双筷子尖又尖,吃得酒席千千万,陪的客人万万千。”
客人:“花钱了没有?要实话实说。”
袁松:“一分没花,签个字就行。”
一陪酒小姐:“好!大家掌声鼓励!”
在掌声、笑声中,身着满族服装、格格打扮的服务小姐又依次将洒杯斟满。
袁松:“该刘秘书长刘鸣先生妙语惊人了。”
刘鸣:“副秘书长,副秘书长!承蒙厚爱,不才也当众现丑了。笔杆圆又圆,笔头尖又尖,写得讲稿千千万,印得材料万万千。”
袁松:“有实话没有?”
刘鸣:“有实话,也有瞎话。”
众人哄堂大笑,几位陪酒小姐更是笑的前仰后合。服务员上菜,报菜名。
袁松:“尝尝,尝尝!红烧鹿鞭,满汉全席中必不可少的美味。”
刘鸣:“滋阴壮阳强身健体,吃了这玩艺儿,一晚上两回也保证金枪不倒!”
7 客厅。
浴后的方月斜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播放的是本埠晚间新闻,荧屏上,电视上的女记者刘萍正在采访南星电视机的厂长陆元平。
陆元平:“……要把国有企业搞活,要重振我市工业雄风就得痛下决心,不一刀切不行,作为一厂之长,不但要有攻坚破难的信心和决心,还应具有当机立断,大胆决策的勇气。”
刘萍:“请问陆厂长,南星电视机厂今后的发展方向是什么?”
陆元平:“目前,在电视机生产方面,美国、日本等发达国家已普遍采用数字电路,我们厂的产品要积极参加与市场竞争,就必须提高产品的高科技含量,生产大屏幕、数字化伴音,中国式丽音及独特二合一功能的彩电。为此,我们需要引进设备、引进人才,调整产品结构,建立一支高素质的干部、职工队伍。众所周知,电子行业的竞争已日趋白热化,如果我们默守成规,就会被淘汰出局……”
记者刘萍颔首微笑。
8 大礼堂。
礼堂内坐无虚席。就连门口走道上也站了不少找不到座位的人。会场的气氛压抑沉闷,所有听众的目光都集中在讲话的厂长陆元平身上。
陆元平:“……企业走兼并,联合之路势在必行,中国的企业中只有营造自己的航空母舰,才能在波澜壮阔的市场经济浪潮中开足马力,驶向理想的彼岸。同志们,不是我陆元平心狠手辣、不近人情,我目前实在也拿不出令各位都能满意的办法。你们吵,你们骂,我都有能理解。因为大伙儿都为咱们厂的奠基、发展出过力,流过汗。因此,厂里决定:对所有下岗职工,当然也包括所有下岗干部,厂里保证每人每月都发给一定的生活费,并为大家代交社会养老保险。你们还是咱南星电视机厂的人,你们的困难,我陆元平决不会撒手不管……”
9 客厅。
泪眼朦胧的方月斜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荧屏上,坐在会场内的方月用手帕抹泪擦眼,省劳模周解放在抽闷烟,徐莉华、梅玉红、王青等下岗女工也黯然泪下。
播音员(画外音):“……这次南星电视机厂共有362人下岗,多数为四十岁以上的女性,其中有14 名科室干部,曾两次资被评为省级劳动模范的周解放师傅也在其中。据了解,由于客观条件的限制,这个厂的下岗人员在短期内不会被妥善安置,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不得不流向社会,本台将对他们作跟踪报道,请观众注意收看。今天上午九点五十分左右,一辆满载农药的东风货车在……”
方月长吁了一口气,用遥控器关上电视,顺势趴在沙发的扶手上。
打着饱嗝的袁松走进客厅,用后背把门关上,定了定神,腿脚不稳地走到方月跟前。
袁松:“怎……怎么了?这还不到十点,就打盹了?要睡干脆上床,趴在这儿象啥样?”
儿子小明无精打彩地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手里拿了一本厚厚的讲义。
小明:“俺妈下岗了,心里不好受,连晚饭都没有吃,家里就剩下两包方便面了……”
袁松:“下岗?开什么玩笑?根本不可能,上个星期五和老陆在海鲜楼一起吃饭,他还拍着胸脯发誓……”
小明:“你不是也常说‘喝了酒许愿,啥话都不算’吗?”
袁松:“不算?他敢!一个鸡巴厂长有啥了不起?我这就打电话问问,他这个厂长是不是也该下岗了?”
袁松边说边去摸电话。
方月:“放下!我的事不用你管。”
袁松:“不用我管?好,不管就不管,真要有本事儿,就别在家里哭鼻子抹泪的。”
小明:“妈,我爸好不容易才逮住个表现的机会,您就让他打个电话试试。”
方月:“小明,回房间学习去!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掺合!”
袁松:“这日子还真没法儿过,拿来着好心当驴肝肺。”
方月:“好心?你也有好心?(不无讥讽地)袁主任,你把这几年的所作所为都划啦划啦,放在良心的天平上称一称,看看到底能放多重的砝码?”
袁松:“姓方的,你有啥事说啥事儿,少弄些陈茄子烂瓜皮的事儿!”
方月(猛地一下站起来):“你急什么眼?这还没揭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就不让说话了?堂堂的市委办公厅副主任、接待处处长就这副德兴?你放心,我在岗也好、下岗也好,吃的、花的、用的都是自各儿挣的,用不着任何人的恩赐,更不需要什么同情可怜!”
10 商场。上午。
声音嘈杂的一楼营业大厅里,货丰人满,以彩灯喷泉处最为拥挤。方月提着一大包东西,从扶手电梯上下来,走到食品柜组跟前,儿子小明紧随其后。
方月:“喂,小姐,买元宵”。
服务小姐(殷勤地):“要哪一种?”
方月:“哪种最好?”
服务小姐:“哪种都不错。”
小明:“哪种最贵?”
服务小姐:“哪种都不便宜。”
小明(一本正经地):“我问哪一种最贵,不是问哪一种贵,你回答的不规范”。
方月:“好了,好了,就买上海的吧。新不新鲜?买东西送人最怕……”
服务小姐:“这您放心好了,昨天刚到的货,出厂日期,保质期都在盒子上印着,不信你看,印得清清楚楚。”
方月:“买四盒,不,六盒。”
11 过街天桥。上午。
桥下,各种车辆川流不息,迎者塞道,观者如堵。
桥上,行人如过江之鲫,摩肩接踵。拥挤的人流中,一对勾肩搭背的青年男女边走边抱怨。
女青年:“真是人满为患,整个城市都快爆炸了,乡下人还一个劲地往城里挤。”
男青年:“这才叫城市!人口密集、空气污浊,充满噪声的地方。”
小明举着礼品盒,方月护着小明,较为困难地通过天桥。
1 2 市委。上午。
门前的空地上围满了上访、请愿的下岗人员,在值勤武警的疏导下秩序相对稳定。有的静坐,有的在看书,有的在织毛衣,有的在心平气和地聊天,也有的在忿忿不平地议论,南星电视机厂的几个下岗女工围坐在一起,扯三拉四,七嘴八舌。
徐莉华:“……没个说法不行!这说不让干就真不让干了?俺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就指望挣工资吃饭,让俺下岗,这老的小的喝他娘的西北风?”
一女工:“咱打小就唱‘共产党象太阳,照到哪里哪里亮’谁想到这三唱两唱地竟唱阴了天。”
徐莉华:“可不是咋的。这云彩厚了,太阳再亮也白搭。当官的一手遮天,老百姓跌进深渊;当官的花天酒地,老百姓挨饿受气,当官的腚底下坐着一幢楼,咱老百姓拆个车轮子还不吃个一年半载的。”
一女工:“桑塔纳,四环素,坐的都是小干部;劳斯莱斯大林肯,坐的都是有钱人,要拆就从好车上拆,要拆就拆发动机,又值钱又好卖,就怕徐姐是光有贼心没有贼胆。”
徐莉华:“我拆你娘的裤腰。”
1 3 田野。上午。
早春的田野,晨雾尚未消尽,轻纱般地绕村缠树。明镜般的河从白色的雾中蜿蜒流出。透过一排齐刷刷的钻天白杨,可见公路上川流不息的行人和车辆。
1 4 龙泉村。王家。
一个干净整洁的农家院落。一拉溜花岗岩做基,砖镶门窗,白墙红瓦的五间北屋。檐下挂有金灿灿的玉米和一串串鲜红的辣椒。房前有一棵尚未发芽的石榴树,一位皤然白发,身康体健的老人端着一瓢玉米喂鸡,一对孪生兄妹(大龙、小凤)后脚跟前脚地跑进院内,惊飞了啄食的鸡。
王母:“又咋了?小祖宗!把鸡都吓跑了。”
王大龙(气喘吁吁地):“奶奶,都快开演了,你咋还没去?俺爹让俺回来叫你。”
王小凤急急火火地从奶奶手里夺下成盛玉米的葫芦瓢。
王小凤:“磨蹭!磨蹭!再晚了,挤都挤不进去,外庄来看戏的比咱村都多。”
王小凤边说边急乎乎地往屋内跑。
王母:“急啥!好戏不怕晚,奶奶心里有数,恁爹恁娘合演的北路梆子是压轴戏,最后才唱呢。等着,我拿件衣裳。”
王小凤左手抱一件皮袄,右手拿一把铁锁,从屋里跑出来。
王小凤:“奶奶,快走,快走!我锁门。”
大龙、小凤簇拥着奶奶往外走,和刚刚进院的方月碰个正着。
方月:“大娘,我给您老拜晚年了”。
王母:“哎哟,是方月!恁看看,咋就这么巧呢。”
1 5 村头。上午
用石头砌成的戏台子披红挂绿、彩旗飞扬。台下,挤满了欢声笑语的观众,从外围那一辆辆一排排的自行车上,不难看出,龙泉村一年一度的村戏,不仅本村人爱看,还吸引了众多的外村观众。王母、方月、大龙、小凤坐在中间的极佳位置。
报幕员:“下一个节目,板胡独奏《山乡春来早》,这是一个深受广大观众喜爱的节目,也是龙泉村的保留节目。演奏者:龙泉村村委主任,王志华。”
王志华左手拎板胡,右手提一把折叠椅,兴冲冲地走到台中央。
王志华:“大伙儿静一静,今天是正月十五,阳历的3月3日,是咱龙泉村连唱三天大戏的头一天。十八年前的今天,就在这个戏台子上,一位从城里来的知青,用我手中的这把板胡曾拉过我将为大伙儿演奏的这支曲子。那年,我刚满十九岁,不识谱,更不懂啥叫音乐,是人家手把手地把咱教会了。后来,人家上了大学,离开了咱龙泉村,临走,留下了这把板胡。从那以后,我就天天练,虽到不了专业水平,可多少也有那么点意思,只要咱龙泉村唱戏,我王志华就没空过场。下面,我就为大伙儿演奏,请掌声鼓励。”
掌声过后,王志华操弓按弦,一段节奏明快的板胡独奏从他的手上、指间飞出。
台上,王志华拉地很投入。
台下,方月听得很认真。
熟悉的旋律把方月带回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年代。随着旋律跌宕起伏,一段难忘的生活经历在方月的眼睛中幻化。
16 山野。(回忆)
红旗猎猎。龙泉村生产大队的社员正在和知青们毁林造田。有的推车,有的砍树,有的搬石垒堰。
方月带领十几个姑娘挑担运肥。
袁松手持利斧,狠狠地砍向粗壮的树枝。
村里的老书记乔光胜扶耧播种。
山溪欢快地流淌。
嫩柳在春风中摇曳。
清澈见底的河中,有几只鸭子在戏水。
河边,方月捧水洗脸,袁松讨好地递过毛巾。
几个挽着腿、赤着脚的姑娘在河边挖荠菜。
几个男青年在河边相互追逐。其中的一个不小心跌倒在河水中,引起哄堂大笑。
方月也笑,笑得很灿烂。(回忆止)
1 7 村头。上午。
舞台上,板胡独奏已进尾声,弓弦在共鸣箱上急剧跳动。
1 8 王家。院内。
一曲终了,掌声热烈,方月将手中的板胡递给王志华,向听她拉琴的村民颔首致谢。
方月:“谢谢,谢谢大家!这一放就是好几年,拉得不好,真是‘三天不练手生’。”
王志华:“老师就是老师,方姐的功夫真是不减当年。”
方月:“不行了,老了,四十的人了,手也不听使唤,感觉也找不到了。”
王志华的妻子乔爱英端一碗大红枣走到方月跟前,抓了一大把给方月。
乔爱英:“早就饿了吧?先吃几个枣垫垫。年下的菜,现成的,一会儿就好,来,大伙儿都吃。”
乔爱英热情地一让,把满院子的听众都有让走了。
乔爱英:“你看,你看,这说走就都走了。年下的菜,现成的,来,大伙儿都吃。”
方月:“行!爱英真是逐客有方。”
乔爱英:“瞧你说的,就好象我乔爱英多么小气。咳,成天盼呢,真没想到你能来。”
方月:“咋不能来呢,连做梦都想来。”
乔爱英:“去年就没来。”
方月:“去年?对,去年年底感冒了,你和志华领着大龙和小凤去的时候,我正躺在医院里打吊瓶,害得你们连口水都没喝上。”
乔爱英:“这回可得多住几天,咱姊妹俩好好啦啦,俺爹,俺哥,俺妹妹都常念叨你,都说你心眼儿好,有福气,哎,这回你咋没带小明一块儿来呢?”
方月:“小明下半年考高中,功课正紧呢。”
王志华:“袁松呢?袁松这阵子忙活啥?”
1 9 咖啡厅。午后。
情侣包厢里,袁松和刘萍在一起喝咖啡。
袁松:“从早忙到晚,真是连命都搭进去了,不信问你哥,他清楚,接待处是个赖汉子干不了,好汉子又不干的地方。”
刘萍:“那你是赖汉还是好汉?”
袁松:“啥都不是,我就是我,一个多数人羡慕、眼馋,少数人鄙视、瞧不起的角儿。接待处可不是个称心的地方。这年头,不是风就是雨,不小心谨慎绝对不行。就说接待标准、接待档次吧,只能看上头的眼色行事。好了,好了,咱不说这个,真没什么意思,咱们就不能谈点别的?”
刘萍:“谈别的?恐怕你听了更烦。”
袁松:“只要不涉及工作上的事,我都爱听。”
刘萍(淡淡地):“我离婚了,昨天才办完全手续。”
她脸色潮红,目光迷离,斜视着坐在对面的袁松。
袁松:“什么?离婚?你哥知不知道?”
刘萍:“他当他的秘书长,我干我的记者,何必请示他呢?我敢说,用不了多久,这事儿可能是本市的一条很精彩的花边新闻。”
2 0 街头。傍晚。
热热闹闹的十字路口,车辆如梭,行人若织,在一个较为显眼的地方,下岗女工王青摆了个摊,并操着浓重的南方口音叫卖。
王青:“看报!看报!看今天的日报、晚报!看下周的电视报!看七旬老翁竟是色狼!看妙龄少女惨死公园!看报!看报!看刚出版的故事报!看刚到的中国足球报!看报!看报!……”
王青的高声叫卖引起了另一位下岗女工徐莉华的注意,她表情沮丧,推一辆自行车,车后座上放一只红塑料桶。
徐莉华:“王青,王青!”
王青(一愣神):“徐莉华!好多天不见面喽!你忙活啥?”
徐莉华(下意识地瞥一眼自行车座上的塑料桶):“土豆丝、切土豆丝卖土豆丝。”
王青:“一天能赚好多少钱?”
徐莉华:“好多钱!这疙瘩人不信这个。”
王青:“找你那东北老乡嘛。”
徐莉华:“西北呢!(叹了口气)咱算干啥的?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穷乡有远亲。哎,这阵子你见没见方月?”
王青:“没见,人家是干部,老公又是个啥子处长,难为不着。”
徐莉华:“俺听说最近出了一点事儿。”
王青(脸色一变):“啥事儿?”
徐莉华凑上前去,和王青耳语了一阵。
21 龙泉村。知青宿舍旧址。
方月在龙泉村支部书记乔同喜、村主任王志华等人的陪同下,走进她曾住过的知青宿舍。旧地重游,方月显得颇为兴奋和激动。
方月:“没想到,真没想到!这房子都快三十年了,看上去还和新盖的差不多。”
乔同喜:“前几年,这儿一直是咱们村的党员活动室。后来,支部和村委全都搬进了新盖的二层小楼,空了一年多了。”
王志华:“去年春上,村里又拿钱挑了顶子,泥了墙皮,新买了几张床。市、区两级扶贫工作组驻村蹲点就住这儿。往后,城里人到咱龙泉村歇个伏、度个假啥的,好歹也有个住处。”
方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2 2 周解放家。傍晚。
陆元平拎一兜水果在五楼的门前停住。没看到门铃,便动手敲门。
陆元平:“家里有人吗?”
室内,周解放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喝闷酒,听见敲门声,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家里没人!”
陆元平:“没人?这老伙计!你是不是人?我咋听见人说话?”
周解放将酒杯往茶几上重重一放,气呼呼地站起来:“你骂谁?你才他妈的……”猛一开门,见是陆元平,一下子把到了嘴边的半截脏话吞了回去。“哎哟,是元平!我当是谁呢,没寻思是厂长大驾光临,咋?串门儿还带东西?”
陆元平:“鲜荔枝,从南边空运过来的,十五块钱一斤呢!”
周解放赶紧把陆元平让到沙发上,递上一枝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周解放:“闲着没事儿,闹了两杯。您还没吃饭吧?我再拿个杯子。”
陆元平:“你还是自各儿喝吧。嫂子呢,听说她身体不大好?”
周解放:“住院了,冠心病,五、六年了。时好时坏,一听说我下岗,心里头不痛快,自各儿找气生。”。
陆元平(叹了一口气:“唉!三百多人下岗,比整个无线电器厂的人还多!方案一出台,这哭的、叫的、吵的、闹的、上访的、告状的,真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递条子、打电话、请客送礼,托捎话的更是不计其数。一个方月下岗,十几个领导替她说话,从厂里追到家里,让你边连饭也吃不成。”
陆元平越说越来气,抓起周解放跟前的酒瓶子嘴对嘴地灌了一口。
周解放:“慢着,慢着!这酒可是俺自各儿花钱买的,你每月给的生活费里头可是没酒钱。”
陆元平:“老周啊,您放心!就是我陆元平断了饭,也不能让你缺了酒。你是咱南星厂的功臣!关键时刻,你又主动要求下岗,无论是谁,都说我陆元平对你不公,就连副市长柴金栋也劝我慎重考虑你的去留问题。”
周解放:“嗨!啥叫公,啥叫不公?国家需要就是公!老陆啊,我能理解,咱是个大老粗,没啥文化,年龄也大了,脑子也不跟趟,再干下去,让人嫌弃。你放心,灾年饿不死家雀,我周解放就是土里刨食也能填饱肚子。‘树挪死,人挪活’道理谁都懂,可谁也不愿挪窝,为啥?咱中国人特有的感情!老陆啊,俺这些下岗的发牢骚也好、说怪话也罢,你甭往心里去。大伙儿不是都冲你,是舍不得出过力流过汗的南星厂啊!甭说别的,就说一道下岗的方月、王青、梅玉红、徐莉华、张燕,当初是咱们市电子系统赫赫有名的‘五朵金花’。八年前,厂里上流水线,‘五朵金花’跟着我老周顶烈日、战高温,昼夜奋战,一干就是三天三宿。我这当突击队长的,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背地里偷着掉眼泪!人家方月是大学生,是干部,是官太太,可人家一不摆谱儿二不拿架,脏活、累活、重活啥都抢在前头,可是现在……”
---- 您可以成天围着锅台儿转,也可以瞒着锅台儿上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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