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flyinsail(轻舟扬帆)
整理人: moonjj(2001-07-17 23:05:03),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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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写诗填词,两种争论就是不可避免的,那就是写诗意先还是气先。意就是意思,是说写诗首先要立意高,构思妙;气就是韵律,是说只要遵照平仄,读来朗朗上口的话,就是好诗。其实,还有一种,就是词先,是说只要用大多数人不会的字词,才能压住人吧,至于是不是意由帅也,有没有启承转合,不再考虑的范围之内。
意先的人是最舒服的,只要意思来了,豪气有了,管它什么平仄,管它什么词牌,一切通通抛之脑后,于是就有了什么减字木兰花,加字狗尾巴花之类的词牌出现。就连限制很死的词牌都出现了什么变格。比如《念奴娇》,一句“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原来的词牌就成了变格。
气先的人把写诗填词看作一种技巧而不是一门艺术,平仄一摆,诸多韵律的词语一用,一首湿淋淋的诗就出来了,外行看不出门道,内行又不能说什么,大家都不得罪,夸奖几声,一名速成诗人马上诞生。古人云“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写诗也会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
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吧,有些人对《红楼梦》中的诗词不是很推崇,一个原因就是红楼中的诗词太工,工的找不到一丝缺憾,却也因此失去了诗的特点,而写诗填词的人如果学习红楼中诗词的话,容易重“气”而轻“意”,不能在诗词上有发展。在被称为教人写诗胜过任何一部教科书的黛玉教香菱作诗一节,虽然值得我们学习乃至背诵,但曹公却在其中作了有意无意的调侃:“实的对虚的,虚的对实的。” 天,这怎么能对?由此说来,曹公也是不喜欢作诗的:)
至于词先,《说文解字》里那么多生癖的字,多拿几个来用也无所谓,自己懂不懂无所谓,因为大多数人不懂,懂得几个人有不会看现代人写的诗;词先的人还有一个变种,就是专找大白话入诗,土的越掉渣越好,因为白居易写完诗总是给还没有扫过盲的大妈看,我们怎么不也写些白话入诗呢,此中极品举一例:“李杜诗篇万古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我靠,土的够味,直至现在看到有的家长教自己的孩子背这首诗的时候,我都不寒而栗,掉了一地鸡皮疙瘩——真是让诗词不传的罪魁祸首。所以当评论某人的诗有白话,建议改些雅词时,我真怕人家举个例子来反驳,那时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有人问我,那怎么办?我曰:“我也不知道。”知道的话就不会各打五十大板了。正因为如此,写诗填词才会畏手畏脚,不知道怎么开始,怎么收尾。或者很豪气的放一句,别人会说你不工;或者中规中矩,启承转合运用圆转如意(有的人惧怕启承转合,其实根本没必要,这四个字是最容易学的,就如“起:我爱你。承:我真的爱你。转:难道我不爱你吗?合:不!”搞定了^_^),别人会说你无变;用些雅词癖词,别人会说你堆砌;用一个常用的词,呵呵,那成了大白话了。
诸位都是诗界先辈,耐心看我在这里吐口水,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不敢再写些该如何如何的话来贻笑大方。最后就把我认为最好的一首词抄到下面,看看它是怎样在这三者中达到一个平衡的。作者是蒋捷,清代的一个词人。
梅花引 荆溪阻雪
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
旧游旧游今在不?花外楼,柳下舟,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漠漠黄云,湿透木棉裘。却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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