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vivianwoo(挪威的森林)
整理人: i_am_trueman(2001-05-31 22:33:25),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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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报纸上登了黄仁宇回忆录(“自己的浴室”)节选,想着要买一本来看,但索居日久,还没出门寻访,不知道现在到底出了没有,能否买到。
报纸称“作者生前曾言明此书必须在他死后才能翻译出版”,又说“此书从1980年开始撰写,于1983年完成,共140万字”,“文中充满了趣闻轶事,读来浅显明白,既细腻又壮阔,象读一部以螺旋结构写就的大历史”。
其实“浅显明白,既细腻又壮阔”用来形容黄先生的其它著作,也很贴切。先说浅显明白。任何人(不管其中国历史了解的程度)随时展卷,都能够几乎完全不感到困难地、有兴味地读下去。如“黄色的龙袍,常常被看作中国皇帝的标准服装。…在不举行仪式的时候,皇帝的常服则是青色或黑色的龙袍,上缀绿色的滚边”(三联《万历十五年》1997年版,P6):非中国读者需要读第一句,才能明白黄色在中国文化中的特殊意义;而一般中国读者也需要读其后两句,因为我们通常也只知道黄色是专属皇帝的颜色,而对他们日常的衣着不甚了了。类似的解释,对于英文原著,尤其重要,为了帮助西人理解中国文化,大家不也常常把梁祝小同于朱丽叶罗密欧,忽略他们之间种种大异吗?林语堂的英文小说《京华烟云》,就常常在铺陈情节之余,停下来讲解中国民俗,或大段地论述儒道释的教义,这对西方读者自然必要,但中国人读来未免觉得多余,噜苏:原来这本书是写给老外看的!而难得的是,黄先生无一例外地使类似解释,即便在中文译本当中也显得毫不枯燥,甚至使作为中国读者的我们,也进一步知道得更多。这,据我想来,是需要相当功力的,一方面是学问的功力,一方面未尝不是文字和翻译的功力,读黄先生的中文译本,揣想英文原文(至少句型)是比较容易的事,也就作出一个容易的结论:(没有读过原文,窃以为)原文一定和中文一样干净洗练。
其次来看细腻壮阔。万历十五那一年,发生再多的事,也不过四季而已,即就明朝而论也只是浪之一波。然而黄先生以此一瞬,却描摹整个中国当时所面临的时代。万历十五年发生的种种,其来有自,上可以追溯到中国封建社会的发轫与成型;万历十五年之后发生的种种,事出有因,下可以推理出这一年当中后来发展成熟的各个蛛丝马迹。黄先生所持者,大历史也(macro-history,macro一般是译作宏观的),所谓细腻,仿佛电影导演用的特写镜头,所谓壮阔,又仿佛拉一个全景,纵横摆阖,而收放自如(美国导演西德尼吕美特拍十三怒汉,整部影片的情节全都在一个房间内发生,却照样跌宕起伏,峰回路转)。读的时候,常常觉得是在拼图,每读到会心处,仿佛找到关键的一片,图又完整几分—其乐何如,其乐融融啊。
说到这里,不能回避、但使我颇为犹豫的(小时候我不懂为什么治史会跟政治扯上关系,现在多少读了几本书,渐渐开始明白),还有一点,即黄先生治史的态度。中学谁都学过历史课,谁都背过年代表、人物名字、某个事件的深远意义,诸如此类;但历史应该如何理解,以及为什么要读史(如果不是为了考试),谁也没有认真追究。黄先生至少提供给我们一个思路,即在整合事实的基础上,放宽眼界和心胸;又或在放宽眼界和心胸的前提下,整合和重构事实。如果我们象过去某段时间一样,只允许从一个角度、用一种版本的解释来看待历史,那么读史,至少是件乏味的事。
---- maybe it's because i'm clumsy
i try not to talk too loud
maybe it's because i'm crazy
i try not to act too proud
and after that you don't ask why
you just don't argue anymore
you just don't argue anymor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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