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yvonneh(())
整理人: feverperi(2001-04-20 00:03:03),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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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在医院
听说有人死了
那人与我无关，我正在餐桌边
吃鱼，佐以葡萄酒，我不该转头
这个消息反白，口吐泡沫，卡住了
我的喉咙
我拎着脖子，住进医院
他们用各种各样的仪器，扫描，研究
我的眼神，灼热，结白色晶体
他们不理会我呼吸困难，坚持
做开颅手术，取出我脑子里的鱼刺
分手十年的情人赶到我床前
他拒绝帮我逃走，但他留下一份
文件，要我签字，“你本来就是一条鱼”
我死后，应该捐出部分鱼体，当然
“要合理收取门票”
我天天在房里练习花样游泳
用橡皮腮说话，他们把我放进水族箱
巡回展览，“我不该吃我的同类”
每个夜晚我都折腰痛哭，这使我最终
变成一个水虱子，冲进下水道
2，下水道的生活
下水道的生活
是一种有理智的生活，有点黑，然而通风
我计划，娶一个母虱子，过上真正的虱生活
其实我爱的是那条多春鱼，产透明的卵，她相信
肚子里有个转轮，她想换上四个轮子走路
这个春天，我和她去看鼹鼠医生
“要根治”，他对我的看法，和对这片土地一样
他用利齿剪断草根，禁止发芽，但我已无法除根
最后，他在我的心脏里放置了一个橡皮圈
我在高压锅里练习孵小鸡
有人想打劫我
他忘了戴猪面具，于是他用手，捂住眼睛
命令我蹲下去，拿出条匙，他要吃猴脑
当然他不成功，因为，我没有红屁股
我是个虱人，有股骚味
又有人过来了，“我姓杜”，他是盛世金典
的杜马，一个广告商，他嘴里垂下巨大的
象牙，我逃不掉了，我一次，亮出一颗金牙
我们瞠视，他突然朝相反的方向，逃走
掉下两节脏电池，他是玩具厂出品
这世道，我得考虑去整形了
一条蟒蛇用身体丈量我，翻转，伸缩
扭曲，他真是一卷上好的皮尺，我决定
把自己交给他，但他不接受我的钻石
他想要我的结石
后来一个女人跟着我，进了男厕
一个女人，优雅，美丽，穿着
长裤，前面拉链，伸手掏出
一根香蕉，她不搞同性恋
“只是为了方便”
我变得忧伤，每天忙着逛超市
我盘算，是绞肉机好还是榨汁机好
我问售货员小姐，如何把一个人做成美味的
肉丸子，结果她晕过去了，多么好的盆骨
我又开始盘算，如何偷走她的盆
3，我的牛B经历
他真牛，他是个牛B
他爷爷，他爸爸都是牛郎，吃草
但他是个牛B，他吃维生素A
他的画像挂在天安门城楼，“牛B万岁”
他真是个伟大的B
我也要当牛B
我相中一头牛，替他打扇子，摇尾巴
参加公务员考试，用一块香口胶，吹牛皮
周围都是牛氓，嗡嗡叫，它们不够我牛
我当上傻B
牛B要从傻B开始操练
谁都知道，但谁都没我操得勤，我很快
升为傻B办公室主任，负责撰写
《傻B心经》，我发挥虱人本色
终于成为牛虱
四面八方的虱人都来拜访我
包括下水道的老朋友，他们十分惊讶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湿”，他们真傻
他们天天讨论虱，只知有虱不知有牛
难怪他们怎么进化都还是个虱人
我喝牛血，吃牛肉丸子
骑在牛背上，经历牛的一生
从公牛、母牛、野牛到黑椒牛排
我比牛还牛，真的，我甚至
得了疯牛病
我进了中南海
又进北戴河疗养，读个报纸，看个新闻
全国各地的疯狗会、疯猫会、疯猪会，邀请我
演讲感染疯牛病的过程，我的首站是
疯人院
4，进疯人院
“你想进去吗”，他从怀里掏出
一只右耳，打开门，他颈子里长出
14朵向日葵，他真是个好心的看门人
他走在前面，照亮道路，还把我全身涂上
黄色，“这样你就不怕黑了”
第二道门火光熊熊，有个人
在学母马叫，鞭子卡在他身体里
“火焰都藏在石头里”，他拿个倒立
向我示范，如何把自己拧进螺帽，他头上
冒烟，起火
“你不能止步不前”，一个声音
扑倒一面海洋，划向黑暗中的白色
小岛，它上升，露出巨大的脑袋
和一排利齿，对我笑，它说
它也是鱼类，大白鲨鱼
“其实你只需要一杯酒”，一个妇人
在阴影里，打开煤气炉，不断地
拔掉火里长出的菌子，“死亡多象一杯美酒”
她大力搅动粉红液体，每隔十年
制造一次酒精中毒事件
“救赎是有罪的”，年轻的陌生人怀抱圣经
取暖，他的身体破碎，他是第五道门坎
吗，一只杯子能换另一只吗
他沿着钢轨，一节节伸出
着火的舌头
5，灵魂之旅
他想用洁白的牙齿，笑容和力道吃掉我
吗，他想逃走，扑上来和趴在地上
哭吗，他越来越烫手，他一圈圈
变红，发热，他穿上防弹玻璃
在黑暗中摇荡
一种大风在吹
一种大风笑得满面通红，一种大风
从黑色吹成红色，从地底，吹向
火焰深处，一种大风死于
另一种风吹
把我装上蜡烛芯吧
把我，慢慢烧，从手心传给
手心，从一套皮肤搓掉，拧干
重新发芽，省略手和脚，象
一枚甜蜜的松脂滴进肉体
6，回到餐桌
牛油还没溶化，还在空气中
鸣叫，在草原上吃草，而我在
水里游，太阳还没有升起，乳白色的雾
还没散去，火山偶而爆发，制造铁
还没有刀叉，还没有
我举着刀叉
追逐你，而母亲端上一盘
鲜红的手和脚，“吃吧吃吧”
吃一餐少一餐，吮你的骨头
就象吮我自己的
7，还没有尾声
“不该上树的”，她写道
“上了树就不该下来，下来了”
“就不该吃鱼，吃鱼就不该被鱼刺”
“卡住，被人割断喉咙”
--摘自《张志新：天堂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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